当下他也不急着露面,而是远远的缀在这支小队身后,向着朝廷大军的大营而去。
可这支小队大部分都是普通人,就算会一点武功,也多是普通的庄稼把式。
因此在赶路方面,他们实在是比不上刘瑾。在刘瑾跟上他们的时候,还是申时左右,可等他们赶到黄河边,天色已经彻底黑了。
孙景文见天色已黑,担心半夜渡河,会有不测,就提议明日天亮再渡河。那使者也是同意,就直接在黄河边找了一个避风的位置,安营休息去了。
跟在他们身后的刘瑾自然不可能陪着他们,等到第二日。见他们不再想着过河,刘瑾索性直接捡来一根枯枝,抛掷在黄河之上后,踏着这根枯枝,就向着黄河对岸而去。
此时天色已晚,也没有人留意到,湍急的黄河河面上,有这么一个人,竟然只凭借一根枯枝,就想度过黄河。
而且就算是见到,只怕人们也会以为是眼花了。因此刘瑾就这般有惊无险的,凭借着一根枯枝,度过黄河,来到了黄河东岸。
刚刚上得岸边,还未来得及回气,就见得一阵阵火光亮起,照的刘瑾都是无从躲避,远处火光处,却传出一道声音来:“哪里来的贼寇,竟然大半夜里在黄河边溜达,莫不是宁夏叛军的细作!小的们,给我绑了,拿回大营,让将军发落!”
原来这却是杨一清派出的在黄河岸边巡视的巡防队,他们哪里能够想到,刘瑾是从对岸飞度过来的,却只是远远见得有人影在黄河岸边走动,就过来看看,以防是宁夏起义军的细作。
那小头目话音一落,属下的士兵一手提着火把,一手提着钢刀,从四面八方向着刘瑾合围而来,远远的,却还不断的拿着火把来照耀刘瑾,想看清刘瑾到底是何人。
刘瑾也是没有料到,自己深夜渡河,竟然会直接被朝廷的巡防队给逮住。
这会儿被逮住,他也是没有丝毫紧张,只是背负双手在身后,轻咳了一下,淡淡的说道:“放肆,你们是哪个营的,竟然不认识老夫!”
平日里,刘瑾却只是与各营的将官打交道,何曾注意过下面的小兵。因此不但他不认得这些小兵,其实这些小兵也不是太认得他。
只是他毕竟颐指气使惯了,这会儿又拿出了当朝内相的气派来,却是让那些小兵都是一愣,然后一员小旗武士缓缓走上前来,远远的拿着火把朝刘瑾一晃,一下子就把刘瑾身上那滚着金边,耀眼无比的蟒袍给看到。
“啊……蟒袍!”小旗武士心头一跳,当即又小心翼翼的朝着刘瑾的面容望去,只见得一名花白头发,面容白皙却又泛红的老者,一丝胡须都是没有,只是乜斜着眼睛,极度不屑的打量着自己等人。
“刘……刘……刘公……”虽然没有见过几次刘瑾,可这小旗武士却把刘瑾的样貌刻进了脑海深处,这会儿看了个仔细,不由得吓了一跳,哆哆嗦嗦的说道,“小人该死,不知刘公驾到,还请刘公恕罪!”
其他的小兵,这时也反应过来,眼前这身材干瘪,阴阳怪气的老头,竟然就是权倾朝野,前两天失踪了的当朝内相刘瑾。
他们也是如自己的头一般,哆哆嗦嗦的就给刘瑾行了军礼,埋低头颅,却是看也不敢看刘瑾一眼。
“嗯!不知者不罪!”刘瑾这会儿最想知道的是如今的大军到底情况如何,因此也没有功夫与这些小兵计较,只是看着那小旗武士,问道,“老夫且问你,如今马永成马公公与刘明刘将军现在何在?”
“这……”那小旗武士闻言一愣,半晌也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刘瑾的话,毕竟如今军队大权尽被杨一清、神英、张永三人拿去,随着各地的大军到来,他们的权利也是越来越稳固,至于刘明与马永成,却更是让小旗武士不知从何说起。
“怎么?有什么不能说的么?”刘瑾见小旗武士一脸尴尬,其他的小兵的脸色也是看不到,当下心里也是不由得一沉,知道自己只怕是猜对了,自己消失的几天,确实出现了变故。
“不是……”小旗武士进退两难,见刘瑾好似要发怒一般,心头一抖,就忍不住把大营那边的情况说出来。
只是刘瑾也是已经不想跟一个小小的小旗武士纠缠了,当下摆了摆手,说道:“好了,不用解释!前头带路,另外派人去大营通知现在管事的人,让他们在门口迎接我,就说我刘瑾回来了!”
一面说,刘瑾也不再理睬这些小兵,抬腿就向着火光通明的地方走去,以他想来,那里多半就是大营所在地了。
那小旗武士不过就是个底层的小兵,虽然比之一般小兵,要高上一个级别,但是面对刘瑾这样的朝廷大员,他又算个什么呢?
这会儿他也只得派出两个兄弟,尽快去大营通报,自己却带着剩下的兵丁,跟在刘瑾的身后,亦步亦趋,向前走去。
一路上,刘瑾也不再说话,满心都是思考,如今的大营到底如何了!从这小旗武士的态度来看,多半确实出现了一些变故,但是到了哪一步,刘瑾却不敢确定。
朝廷大军的答应离着黄河东岸只有十来里路,毕竟要凭河防守,可不能马虎大意了。离黄河东岸有十里路,一来防守方便,二来可以借助黄河天险,防止有人偷营。
虽然杨一清所在的清流文官一派,早就与安王的起义军达成协议,双方只会在黄河沿线对峙,进而借此事对朝廷施压,力促朝廷惩治刘瑾。
可是这毕竟是极为隐蔽,不得公之于众的。否则只怕刘瑾没扳倒,李东阳等人倒是要提前下野了。
十里路对于常人来说,还需要走上个把时辰,可对军人以及刘瑾这等高手而言,连一盏茶的功夫都是没有用到。
等刘瑾带着一众巡防队来到大营的辕门之外,却发现辕门紧闭,丝毫没有一点出来迎接自己的势头。
刘瑾当下眉头轻轻一挑,隐隐明白事态有些超乎自己的想象了。如果大营之中,做主的还是马永成与刘明,这两人必定不会如此无视自己。
而应该是在知道自己回归的消息之后,快马加鞭,出营来接。如今一路上不但没有人来迎接,而且辕门还是紧闭,甚至马永成与刘明,一个人都没有出现。
当下刘瑾缓缓沉下心神,淡然的走上前去几步,离着辕门还有二十步的时候,不想那辕门上突然响起放哨小兵的喝止声:“来者何人,通名止步!”
在黄河岸边,刘瑾亲眼看见那小旗武士派人回来,通传自己已经回归的消息。可是如今非但没有人迎接,还被一个小小的放哨小兵所喝止。
即便刘瑾脾气再好,只怕也是无法忍住,当下他身形在夜色之中一蹿,整个人凭空消失。跟在他身后的巡防队,以及那哨塔之上的哨兵都是一愣,四处张望,想要找出刘瑾来。
只是下一刻,刘瑾却突兀的出现在辕门附近的一座军鼓前,拿起那鼓锤,运足真气,重重一锤就打在了鼓面之上。
“咚”
本来颇为寂静的军营之中,这声鼓声荡漾开来,一下子惊得许多人都是一跳。不少熟睡之中的兵丁都是慌里慌张的穿戴起来,然后迅速的拿起武器,就跟着自己的头目,一队队的向着鼓声所在地而来。
原来这军鼓却是军队之中通讯所用,夜晚遇袭之时,就要敲响这军鼓,各营各队,不论正在干什么,都要尽快派人前来救援。
刘瑾这会儿可是受了不少气,因此不管不顾,拿起鼓锤,又是重重的敲了几下,一声强过一声,不多时,响彻四野,整个军营也是沸腾了起来。
那哨兵与巡防队也是没有料到刘瑾竟然这般蛮横,尊奉杨一清的命令,故意刁难一下刘瑾,这家伙竟然直接敲起了军鼓来。
一时间,这些人面如土色,想上前去劝阻,可也知道自己等人身份卑微,刘瑾内相之尊,当朝第一人,未必肯听自己等人的。
可不去劝阻,等各营人马来援,惊动杨一清、张永等人,刘瑾自然可以因为他的权位,而不会有什么事,但是自己这些小兵,只怕少不得受一番责罚。
当下这些小兵就站在军鼓附近,一脸尴尬,内心却是把刘瑾骂了个遍。不一会儿,一队队兵马开到这辕门附近,远远的就有一员大胡子大将端坐军马之上,对着这边喊道:“是谁敲响了军鼓?敌人却又何在?”
那些小兵见得这员将军,都是脸色发绿,不敢搭话。刘瑾却一把扔了鼓锤,戟指那大将,呵斥道:“杨炯,你这狗奴才,难道没看到老夫在此么?”
名为杨炯的大将这才看到军鼓之下,刘瑾单薄的身躯,当下心头一跳,一骨碌的滚下马来,快步跑到刘瑾身前,单膝下拜,抱拳说道:“末将杨炯,拜见刘公!却是天色已晚,末将这眼神又不好,却是怠慢了刘公,罪该万死,罪该万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