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该杀!”可是正德皇帝虽然迟疑,他一旁的刘瑾却是反应极快,直接说道,“按照大明律,这妖言惑众,造谣生事的人,理应是判处重刑,何况这郑旺妖言的对象,又是大明皇室,实是该千刀万剐,方能平息民怨!”
张太后见刘瑾如此说,却是高兴无比,正准备就着刘瑾的话,说下去的时候,不料杨廷和却出班谏阻道:“不可!郑旺妖言一事,在先帝时已有定论!先帝曾言,这郑旺妖言惑众,死不足惜。只是他毕竟得了失心疯,又是一介老朽,先帝也就慈悲为怀,宽赦了他的罪过,准他在京中颐养天年!如今要杀了郑旺,岂不是在违背先帝的旨意么?”
其实杨廷和不知道,此时的郑旺,已经被刘瑾刺杀。他只通过李东阳知道,正德皇帝的真实身世,更知道郑旺确实理应算是国丈。
本来以他刚烈的脾性,会当场戳穿此事,可念及这事牵扯着大明皇家的威仪,他也是只得以先帝的遗旨来保护郑旺。
这也是李东阳想做的,毕竟李东阳与子龙见过之后,对子龙印象极好,很想为子龙保下他的外公。只是李东阳身为首辅,为众官表率,却不能轻动。
不料刘瑾得意的一笑,好似杨廷和的举动全在他的掌握之中一般。他也是没有说话,只是看了一眼张太后。
果然,张太后猛地站起身来,戟指杨廷和,说道:“杨大学士,本宫本以为你饱读诗书,当是一个知道三纲五常的有德之士,不想今日却说出此等昏聩的话语来!”
这个训斥可是极为严厉,杨廷和本就是爱惜名声之人,当即就气的脸色涨红,只是训斥他的是太后,他也不能做出什么过激的举动。
当下他只得气愤不已的抱拳说道:“臣不知错在何处!还请太后明示!”
“主忧臣辱,主辱臣死!这句话,杨大学士听过没有?”张太后却是厉声喝问道。
“这……”杨廷和面色大变,半晌无语。
张太后却不管他,直接说道:“如今郑旺妖言惑众,就算是先帝,也是定他一个妖言的罪名。只是先帝为人慈悲,不忍伤人性命,又看郑旺年老体衰,没几年可活,就把他圈禁京中,颐养天年,可谓是仁慈至极了吧!”
“是……”杨廷和聪慧无比,已经知道张太后想说什么,只是他一时半会儿,却也是没有想到如何反驳,只得硬着头皮答道。
“这样宽厚仁慈的优待,这郑旺非但没有半分领情,反而一旦得了空隙,就溜出了京城,去了那宁夏风月帮之中,继续煽动无知百姓,造谣生事!此等忘恩负义的小人,杨大学士,你告诉哀家,该不该杀?”张太后凤目圆睁,等着杨廷和说道。
“哎……”杨廷和虽然一百个不愿意给郑旺定下罪名,可是这罪名却是先帝所定,几无可反驳,当下他只得颓然一叹,缓缓退到了班内。
见喝退了杨廷和,张太后也是颇为高兴,站在坍圮之上,对着下面的文武百官说道:“诸位臣工,郑旺造谣生事,污蔑先帝、陛下、哀家,你们说,这样的人,该不该杀!”
刘瑾站在张太后侧后,得意的向下使了个眼色,那以他马首是瞻的曹元等人立即出班,齐声说道:“该杀,该杀!”
一时间,在刘瑾党羽的引领下,即便是清流文官以及一些武官,都是走了出来,齐声诉说该杀。
眼见得朝堂一片赞同,张太后也是笑颜逐开,点了点头,回首看向正德皇帝,说道:“陛下,诸位臣工皆言郑旺该杀,陛下之前也是下过了中旨,这事,哀家看就这么定了吧!”
“哎!都随太后的意思!”正德皇帝心里隐隐一痛,点了点头说道。
眼见得正德皇帝也都点头了,这郑旺妖言一事,也就以他被判处死刑而告一段落。
可刘瑾的目地,却不只是对付一个郑旺,等张太后坐好之后,他又出声说道:“既然郑旺已经判处死刑,那么老臣却想说说,之前陛下的中旨、太后娘娘的懿旨都下发到了安王的手上,着令他剿灭庇护郑旺的风月帮。
可这安王殿下非但不执行陛下的圣令,反而厉兵秣马,与宁夏镇守总兵姜汉暗通款曲,积蓄兵马,意图不轨。这件事,却又该如何处置呢?还请陛下、太后圣裁!”
“安王叔忠心耿耿,断不会谋反的!”刘瑾刚刚说完,正德皇帝就否定道,“朕听说那风月帮在宁夏根深蒂固,势力庞大,有宁夏第一帮之称!或许安王叔调集兵马,却是为了要剿灭风月帮准备的吧!”
刘瑾一副早就知道如此的表情,当即轻轻一笑,说道:“老臣说安王意图谋反,可不是一面之词!月前下令到现在,已经一个月过去了,安王一点动静都没有,反而在积蓄粮秣兵马,难道剿灭一个地方帮派,是需要这般的么?
其二却是老臣为了调查清楚安王的动向,早就命人前去打探,日前就宁夏镇守太监李增回报,说是安王意图不轨,图谋造反,甚至为了能够成功,他还勾结了许多其他的势力!”
“李增?”正德皇帝一愣,他却没想到刘瑾竟然能找出人证来,虽然这人证也是太监,隶属于刘瑾的麾下,可刘瑾本身就指掌大明的监察大权,这李增也属于监军一类,他的话,也是不得不信。
“不错!李增的信使就在奉天门之外,请问陛下,是否招上殿来询问?”刘瑾得意的说道。
这也就是他控制三厂一卫的好处,只要他说谁有罪名,不怕三厂一卫不能罗织出来。
只是像安王、李东阳这样的贵戚大臣,却不能随便罗织,而必须能有真材实料。
好在那安王确实有起事的意图,早就被刘瑾察觉。郑旺被他监视看守这么多年,突然就能被安王救走,其实就是刘瑾故意给安王下得套。
安王要起事,必须有名头。而郑旺,就是最好的名头。只要郑旺到了安王的地头,说出当年的事来,以张太后的影响力,自然能影响朝臣,借助先帝的遗旨给郑旺定了罪。
郑旺的罪名一旦确凿属实,那么包庇他的安王,必定也会受到牵连。
自己只要以朝廷的名义,逼迫安王交出郑旺,如果他交出,自然就失了锐气,不足为患。
如果他不交出,那么安王就属于同谋的罪名,一样可以借助张太后意图掩盖当年之事的心理,给他定上罪名。
甚至于刘瑾为了防止安王交出郑旺,再次龟缩,使得自己投鼠忌器,他还故意借着张太后正在气头上,责令手下的杀手把郑旺给杀了。
这样一来激得安王不得不起事,二来就是能使得郑旺再也无法开口,不能再搅乱他的计划。
这一切,却是刘瑾在知道安王的大概意图之后,定下的毒计,由不得安王不中套。
“这就不必了!”正德皇帝对安王的观感倒是不错,先帝在世时,曾多次召见安王,并隐隐有把正德皇帝托付给安王照顾的意思。
因此要说安王谋反,正德皇帝却也不信。可如今李增身为镇守太监,已经如是汇报了,再加上安王确实举动诡秘,身为皇帝,正德也不得不慎重对待。
“既然有李增密报,那这样吧!着宗正招安王进京,解释清楚!”正德皇帝还是不信,当即说道。
张太后却是知道,这安王就是当年的知情人之一,那幅画,已经证明了一切。她无论如何,也不想安王活着到达京师,把当年的事公诸于众。
毕竟郑旺不过一介布衣,又有先帝定案,翻不起太大的风浪。
可安王贵为大明藩王,又是藩王之中,级别颇高的塞王,战时还能统领军政大权,在大明宗室之中,颇有威望。
如果把安王招进京来对峙,张太后却怕他把当年的事说了出来,那时候几可以说是一呼百应,自己这个太后,只怕也难以下得台来。
当下她问道:“如若安王不肯进京呢?”
“这……”正德皇帝始终没有相信,安王会谋反,因此也没有想过安王不肯奉诏入京的可能,不由得愣了一下,然后说道,“应该不会吧!安王叔忠心耿耿,又得先帝器重,理应不会抗旨不尊!”
“可安王殿下不久前就已经算是抗旨了一次!”刘瑾阴测测的说道,“陛下下旨剿灭风月帮,可一个月过去了,风月帮还在,这不是抗旨么?”
“……”正德皇帝不禁哑口无言。
台下的李东阳、杨廷和等人也是急躁不已,可张太后与正德皇帝叙话,他们却是没有什么机会插进去,只能站在下面,等待合适的机会。
“老臣建议,着即调动宣府、大同、太原、延绥以及京营诸路人马,就地待命!如果安王奉旨进京,一切好说!如若他敢有半点迟疑,那就立时发动大军,围剿安王,擒拿他上京问罪!”刘瑾冷酷的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