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驿馆虽然名字不好听,却是专门接待各地进京的官员、藩王。
安王因为久居宁夏,是以在北京也是没有房子的,只能入住驿馆。
谷大用得一行番子嚣张跋扈的穿街而过,不多时,就抬着谷大用来到了这驿馆门外。
谷大用迈着四方步,一步步的走向驿馆。
早有驿馆的驿丞等大小官员迎了出来,老远的就是打躬作揖,拜见谷大用,来到谷大用身边之后,这驿丞脸无血色,战战兢兢的说道:“厂公,今儿个是什么风,怎么把您老人家吹过来了?”
谷大用也不看他,阴阳怪气的说道:“你这破地方,值得我亲身前来?听说安王的侍卫如今就住在这儿,却不知是在哪里呢?”
驿丞本来见谷大用前来,还以为是自己驿馆出了什么大事。
要知道东厂的番子比锦衣卫还不好惹,进了锦衣卫的诏狱,虽然是九死一生,可是却多少也能得个全尸。
可是若被东厂的番子逮去,不但十死无生,而且还是吃人不吐骨头,进去了,连死都不知道在哪儿死的,真的是尸骨无存。
而这队人马也不是东厂一般的番子,竟然有东厂厂公亲自带队的,你说他这么一个小驿丞,能不害怕么!
听得谷大用得目的,驿丞手指斜指,说道:“回厂公的话,安王的侍卫就在西院内,他们好似看押什么犯人一般,不允许我们靠近!具体的情况我也不清楚,您看是不是……”
“好了!”谷大用打听清楚了安王侍卫的所在,当即直接打断了驿丞的话,说道,“接下来的事,你不用掺和,回到你的衙署之中,有任何动静,都不要出来!明白么?”
最后三个字,说得轻飘飘的,恍若无力。
不过这三个字听在驿丞的耳中,却不啻于阎罗催命的声音,当即身体一震,然后点头如捣蒜一般的说道:“小的明白,小的明白!小的这就告退!”说完驿丞直接带着自己的一众僚属,退向了驿馆的衙署之内,把那门窗都锁的死死的,生怕这外面的动静,被自己瞧见了。
驿馆的仆役一见自己的长官如此,都是聪明的溜出了驿馆,一时之间,整个驿馆静悄悄的,仿佛死地一般。
谷大用轻轻一笑,对着身后一名的高大威武的番子说道:“阿全,你知道怎么做么?”
“卑职明白,还请厂公放心!”这阿全却是东厂的二档头,全名叫王全。本是江湖上呵呵有名的独行大盗。
后来被东厂招了进来,委以重任,专司缉捕追杀之事。
“那就好!咱家在这边喝杯茶,你去把事办的漂亮一些!记得安王的侍卫不要杀也要打残,内伤就可以了!”谷大用轻轻一笑,走进驿馆的正堂,后面的番子立即识趣的搬来了一众茶几座椅,谷大用坐了下去之后,这些番子又想变戏法的一样,端出一杯热茶,递了过去。
谷大用用杯盖轻轻的磕了一下茶杯,缓缓的吹了一口气,喝下了一口茶。
见得谷大用已经不再理会自己,当下王全大手一挥,自有一队番子与他一起,杀向了西院那边。
远远的就看见了两名侍卫站在西院门口,王全冷冷一笑,率先迎了过去。
那两名侍卫也是宁夏人,从来不曾见识过东厂的番子。
此时见得一队青衣尖帽的东厂番子走了过来,一名魁梧的侍卫走了出来,大声喝道:“这里是安王殿下的驻跸所在,你们是什么人?”
王全却不理会,直接身影一闪,窜了过去。
两名侍卫当下大惊,正准备高声喊叫,提醒院内的同伴,不料王全的速度又陡然提升了一倍,直接两记手刀,斩在了两名侍卫的脖颈之处。
两名侍卫闷哼一声,软软的向下倒去。当即有两名番子跟了上来,直接把这两名侍卫夹住,抬到一边去了。
王全低声说道:“废物!”然后嘴角一阵冷笑,右手猛然拍在这西院的木门之上,一下子把这木门打得四散开来。然后抬起脚来,走了进去。
此时院内的侍卫正与子龙一起切磋剑技。
子龙为人最是友善,曾为了与侍卫打好关系,当众在侍卫面前练剑。
此次跟随安王来京的侍卫不过才二十人,子龙怕安王的安全受到威胁,当下得了这个空隙,把无极剑法的前四式传授给了这些侍卫兄弟,此时正是子龙授剑的时候,除了两名看押吴三兴的侍卫,其他的十六名侍卫尽皆在此。
突然子龙就听得院门处一阵惊天巨响,然后就见得院门四散,裂了开来。
当即子龙飞起一脚,踹在一块飞溅过来的木块之上,踢向了院门处。
此时王全正好进来,他在院门处瞬间放倒了两名安王侍卫,当下只当安王的侍卫都是如此没用,于是直接大喇喇的走了进来。
不想一块木板飞了过来,隐隐有风雷之声。
王全心下骇异,知道这侍卫之中,可能藏有一名与自己旗鼓相当的高手,当即运起功力在铁拳之上,一拳轰去,把这木块砸的四分五裂。
“你是什么人?”子龙见得这青衣人一拳打碎自己满含真气的一块木板,当即知道此人只怕是生平劲敌,比之一般的江湖掌门,都不遑多让,当下谨慎的问道。
身后站着十六名安王侍卫,也是怒视王全。
王全看子龙不过二十不到的青涩模样,不由得大为诧异,当即说道:“我是东厂的二档头,奉圣命前来!”此时他知道无法用强,当即转变了策略,一只手捡在背后,向身后的得力属下下令。
那番子却也机敏,竟然不去执行王全的命令,而是把王全的命令通过手势,传递到了院外没有进来的番子,那些番子得令,当即找了个角落,摸进院来,去寻找吴三兴。
“圣命?”子龙一脸疑惑的看着王全,觉得此人一身匪气,哪里却有什么官差的模样,当即说道,“却是什么圣命?”
王全此时旨在拖延时间,当下说道:“我需要见到安王爷才能传达圣命,不知安王殿下如今何在?”
他这是睁眼说瞎话,直接假传了圣命。
可是如今这院子里,要么是东厂的番子,要么是子龙为首的安王侍卫。
东厂的番子早就习惯了假传圣命,自然也是不把这话当回事,何况说这话的,是他们最心狠手辣的二档头,众人就算明知二档头说假话,也是不敢戳穿。
至于安王侍卫,他们却是连东厂的番子都没见过,哪里知道这些人什么来路,在他们的观念里,圣命即天命,怎么会有人敢造假呢!
而子龙虽然有疑惑,不过眼前这人气焰嚣张,又这么大摇大摆的出现在驿馆之中,料想没有哪个匪徒,敢在天子眼皮底下假传圣命,当即也是半信半疑,说道:“我家王爷今日上朝去了,不知诸位有何圣命,我可以代为传达!”
听得子龙这句话,王全在心里说了句土包子,然后就放下心来,满脸含笑的看着子龙。
而旁边的番子会意,当即怒喝道:“你却是哪来的土包子,圣命岂可私相授受?不见安王本人,若是传达了圣命,导致泄露了天机,这责任干系,你担得起么?”
虽然这番子出言不逊,嚣张的态度也让一众侍卫包括子龙恨的牙痒痒的。
可是如今这人气势如此足,说话如此有底气,只怕真的大有来头。
若此人真的是来传达圣意的,被自己等人冲撞了,自己等人受罪事小,只怕牵连了王爷就不好了。
当下一众侍卫忍气吞声,子龙也是陪着笑,说道:“我们久居边塞,不清楚朝廷的规矩,还望大人海涵!”
那番子不过是东厂众多番子中的一个,最是普通不过,见得子龙这王爷的侍卫都叫自己大人,这番子不由得气焰更为嚣张,说道:“哼!土包子就是土包子,没见识!既然安王不在,我们便在这里等他吧!”
子龙虽然也是怒气填膺,可是一想到这里是京城,达官贵人多如牛毛,若是自己一个没忍住,开罪了达官贵人,牵连王爷,却对不起王爷了。
当下子龙只得带着一帮气鼓鼓的侍卫,让开路来,让这帮番子走进了大厅之中。
这帮番子随着王全趾高气昂的走向大厅,路过侍卫的时候,都是得意的笑了起来,王全路过子龙的时候,停了一下脚步,说道:“你小子实力不错,如果有可能,我希望能与你一战!”说完不再搭理子龙等人,走进了大厅。
待得过了许久,子龙等人都不耐烦的时候,王全收到手下发来的事情成功的信号,当即大喜站起身来,说道:“我等苦等安王不得,还是不能再等了!要赶回去交命,有什么事,到时候再说吧!”说完王全直接带着一行番子,又走出了院子。
子龙见得这队怪人来得蹊跷,走的奇葩,心中隐隐感觉不对,突然醒悟过来,直接一个闪身,窜进了后院。
只见此时后院看守吴三兴的两名侍卫已经晕倒在地,而门口却有一摊血迹在。
子龙当下大为惊讶,还以为侍卫们都已经被杀。当即飞身过去,一探鼻息,发现这两人不过是晕厥过去罢了!
当下放下心来,推开房门,就见吴三兴此时双手都被齐腕斩去,嘴巴一张一合,不断的流出血来。
子龙不由得心里一阵恻然,走上前去,先帮吴三兴止住鲜血,然后问道:“怎么了?”吴三兴见得子龙前来,眼里闪过一丝惊喜,一只断手伸向子龙,显然是准备拉着子龙,另一只手指着自己的嘴巴,不断的咿呀咿呀,只是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了。细细检查了吴三兴的口腔,发现他的舌头已经被割断了。
子龙见得吴三兴如此凄惨,当即便明白了,刚刚那队来路古怪的人,就是把吴三兴伤成这样的。
只是这些人既然能把吴三兴伤成这样,为什么不干脆利落的一刀杀了吴三兴呢?还未等子龙想出头绪,就听得外面的侍卫叫道:“徐统领,徐统领,你出来一下,外面又有人前来了!”
子龙只得回头对着吴三兴说道:“你在这里等会儿,我去给你请个大夫!”说完叹了口气,然后出了房门。
就见得晕倒的两名侍卫已经被人唤醒,正站在一边揉着自己昏沉的后脑勺。
一名侍卫却躬身站在门前,显然刚刚叫自己出来,就是他了。
当下子龙问道:“又是谁前来了?”
这名侍卫此次却竟然答了出来,说道:“是皇上身边的随身太监以及禁卫军,他们要来带吴三兴上太和殿,对应那罪状之上的手印!”
“对手印?”子龙心念电转,瞬间明白了为什么刚刚那些人不杀了吴三兴,原来他们的目的是在这里,他们是想切断吴三兴的手,让这手印无从对起。而割掉吴三兴的舌头,原来是怕吴三兴到皇上身前,胡乱攀咬,这些人的用心,甚是歹毒啊。
只是听这侍卫所言,如今来得是皇上的随身太监以及禁卫军,这些人可是切切实实奉了皇命来得,自己无论如何,不能阻挡。
当下只能回头看了一眼凄惶的吴三兴,然后摇了摇头,带着侍卫一起走到前面来。
此时前面正是一队金盔金甲,鲜红战衣的禁卫军把守,一名胖太监正坐在大厅正中,缓慢的饮着茶水,这自然就是谷大用。
只见谷大用听得子龙前来,头也不抬,缓缓说道:“怎么?人犯还没有带来么?要知道陛下与满朝臣工正在太和殿等着呢!”
“属下见过公公!”子龙却没有接谷大用的话,抱拳低头直接说道,“不知公公说陛下传召犯人,可有什么凭证!”
谷大用早就听了王全说这里有个厉害的小子,此时听得子龙的话,不由得冷冷的对着低着头抱拳的子龙,说道:“放肆,咱家与这队禁卫军将士可是能随便作假的么?你们把腰牌给这个乡下来的小子瞧瞧!”
后半句却是对着禁卫军说得,当下这些禁卫军走上前来,从腰间拿下腰牌,神色倨傲的递到子龙面前,重重的哼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