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喝,直接喝到了晚上,得亏经受了两回灵佑王的恩赐,不然这两个酒鬼,周玮珉还真陪不下去。
席间,他看着道爷跟佛爷两个人斗嘴,也是别有一番乐趣。
尤其是每次道爷想问佛爷,到底为什么一路跟着他的时候,佛爷总是一副有大秘密的神情,就是闭嘴不谈,搞得道爷十分恼火。
佛爷倒是对周玮珉很感兴趣,直说这么多年,污道人连同门都很少组队同行,但竟然跟周官爷混到一起,里头肯定有什么秘密。
周玮珉也打着哈哈,就说凑巧认识的,然后也跟着旁敲侧击,这位佛爷的出行目的。
总之,桌上面看起来是一片祥和,底下又有些暗流涌动。
等佛爷酒足饭饱,搂着两位俏姣娘回了天字一号房,道爷挥退了那些莺莺燕燕,这才正经起来。
“跟这个熊和尚,稍微保持一定距离,他人不坏,但鬼心眼很多,”道爷剔着牙,慢悠悠的说。
周玮珉很好奇,都是一副假牙了,还有剔牙的必要吗?
“道爷,如果把这次在天后宫的收获也算上,我月考已经有两份功绩了,还差三件才能评甲等,只是时间上好像赶不上了,”周玮珉很直接的把主要矛盾先抛了出来。
“问题不大,”道爷摇头晃脑的,他心思还在另外一件事上,“你卖玉器的渠道,我想了想,可以继续维持,虽然以后不见得会继续交易。”
“这是为什么?”周玮珉也不怎么缺钱了,以后自然不会想着再搞这种有风险的事情。
“怎么说呢,”道爷抠了抠脚丫子,还颇为陶醉的闻了闻,“反正从我手上流出去的玉器之类的也不少,然后,我发现有些人好像在收集这些东西。”
“收集它们?有什么用?”周玮珉舔了舔嘴唇,他脑子里突然浮现出黄冉那张脸庞,“难道是为了考古?问题是这根本没办法考啊?”
“这谁说的清,我们只是有力量,不是高智商,没准那些普通人可以通过这些玉器解读出什么信息来,”道爷从怀里掏出一个玉把件,指着上面的云纹,“这种东西在我们看来,就是有点意思,但是那些语言学家偏偏能在上面看出信息。”
“而且,炁界的版图也很大,我们搜集玉器之类的东西的时候,也是有地域性的,万一被有心人顺藤摸瓜的找到了,那也是个麻烦事。”
对于这个观点,周玮珉倒是很认同,当下也不再多问,只是在心里把这件事记住了。
看周玮珉一副就这么办的神情,黄道爷从兜里拿出一个信封,朝周玮珉扔了过来。
周玮珉打开一看,不就是杀嗜血魔的之前,用来挑选目标的名单?
“挑三个,最好是距离近点的,趁着这个熊和尚在,我们赶紧去把事搞了,”道爷狡黠一笑。
愣了一下,周玮珉瞬间就明白了,这是要诓和尚当打手。
第二天中午,黄道爷整了辆马车跟周玮珉悄咪咪的就往岳州城外走,刚到南门口,正如道爷猜测的,和尚早就在门口等着了。
“二位,这是要往哪里去啊?”和尚笑眯眯的堵在城门口,两边站着的城卫估摸着是收了好处,对这个情况视若无睹。
“出去采蘑菇,”黄道爷一拽缰绳,架着马车就要绕过去。
和尚咧嘴一笑,手中佛珠一甩,套在了身边的马头上,那匹马‘希律律’的叫了两声,任凭它四蹄发力,也动弹不了分毫。
这匹马原地动不了,整辆马车也只能停在原地了。
“正好,正好,老衲最近有点怀念素味,同行,同行,”和尚顺势直接爬上了车辕,屁股一拱,把看热闹的周玮珉直接挤到了车厢里。
手一松,任由佛珠松垮垮的就套在马匹的脖子上,佛爷耸了耸肩膀,撞了撞道爷,“污道人,咱赶早走啊...”
隔着帘子,隐约看到一大一小的身影,一左一右的坐在车辕上,周玮珉也是偷笑着继续看那本没看完的《炁界志》。
车辚辚马萧萧,不到一个小时,就到了一条叫汨罗渡的小码头。汨罗是湘江的一条支流,往东直接横贯半个岳州地界,顺江到尾巴上,就可以直达一个叫昌江的小城,这一次的三份功绩,都在那附近。
这处码头规模稍小一些,但也是人头涌动,摩肩擦踵。
道爷在前头领路,官爷走在中间,佛爷把玩着佛珠殿后,这奇特的组合,真是让炁界本地人看得一愣一愣的。
坐到四人间的船舱里,道爷开始睡觉,官爷侧躺着看书,佛爷的心这会就静不下来了。
喜欢跟着道爷没错,但这都上了船了,具体去哪儿,干嘛都没个底,佛爷心里痒的不行。
他问周玮珉,周玮珉就是笑笑,不说话,他问黄道爷,道爷就是一句采蘑菇应付了。
眼看着楼船要起航了,佛爷心一横,干脆也盘腿坐在床上,搞自己的事情。
周玮珉好奇的打量着,看看佛爷到底准备怎么打发时间。
佛爷直接把身上的僧袍解开,露出了毛茸茸的胸膛,然后从腰间拔出一把戒刀,咬着牙就朝肚子上插了下去,一用力就划开了一道小口子。
白花花的脂肪直接挣脱了肚皮的束缚,瞬间就挤了出来,就像一只白色章鱼从里头钻了出来似的。
这是什么情况?血都不带流的?周玮珉嘬了嘬牙花子,这会才感受到丢了左侧几颗牙齿,似乎有些不爽利,寻思回了那边,得找个牙科去处理下。
等他分完神,就看到和尚把那串佛珠,一股脑的全塞进了肚腹里,然后心疼的把外翻的脂肪全部又塞了回去。
果然是个狠人...
周玮珉猜想着应该是万佛路的修行方式,但这种搞法,跟道爷动不动拔毛、拔牙齿那是有得一拼,难得两个人认识这么久,都没死一个。
满头大汗的和尚勉强朝周玮珉笑了笑,这才把戒刀收好,然后左手捏住肚皮,右手竖起单掌立在胸前,就这么闭眼开始念起了佛经。
“你这舍利子,什么时候到头?”
不知道是为了给周玮珉解惑,还是纯粹好奇,道爷从假寐里睁开了眼,朝和尚问。
神他妈舍利子...
周玮珉愣了一下,头回听到舍利子是自己塞进肚子里的,万一哪天就这么死了,尸体火化,那不得十好几颗舍利子,那得是多高的高僧。
和尚倒是没吱声,一边念着佛经,一边松开左手,指了指光洁的头顶。
这一松手,肚皮上的裂口又炸开了,那只白色章鱼又钻了出来...
道爷哈哈一笑,转过身去,也偷偷摸了摸自己头顶,再回想到自己浑身上下,一根多余的毛都没了,也是一阵忧伤。
这一路,顺风顺水,行船格外的快,不过就是一天的时间,在第二天的正午,就到了昌江城。
昌江城非常的小,纵横十四条街就是它全部的主干道了,随便找了一家客栈投宿,道爷拉着周玮珉去找和尚聊天。
进了和尚的房间,就看到和尚已经把佛珠从肚子里拿出来了,正用缝衣针缝合着伤口。
“和尚,我们俩等会有事要办,你如果要跟着,就别坏事...”
这种情景,道爷估计见过不少回,显得习以为常。
但周玮珉很想出去找个会针线活的姑娘来帮和尚一把,主要是那缝得歪歪曲曲的线路,让他的强迫症都快犯了。
缝好最后一针,用戒刀把线割断,佛爷才抬起头,“你去哪,我就去哪,不坏事,不坏事。”
说完,和尚很爽利的把袈裟穿好,把戒刀插回腰间,一副随时可以出发的姿态。
也不多话,道爷转身就出了房门,周玮珉赶紧跟上。
根据信封里的内容,第一个目标在汨罗江的支流,九岭河尽头的塔洞。
只是这个目标显得尤为奇特,不能算是人,应该算是凶物。
坐在竹筏上,周玮珉听着道爷在讲解。
“洞灵这玩意,平素里也没人去管它,毕竟它离不开诞生的地方,也就是对这些误入领域的本地人有些危险。”
“只不过,你们城隍倒是喜欢做这种为民除害的事。”
“它很脆弱,找到本体,就算是一个几岁的孩子都能轻易的结果了它,但如果找不到本体,那就麻烦了。”
道爷说得详细,周玮珉听得认真,唯独和尚对道爷这副保姆、私教一样的表现,倒是非常的疑惑。
“尤其是,它很擅长幻境,借助本体所在的洞窟,让人不知不觉就迷路了,然后被困死在洞窟里。”
“当然,碰到像我这种不为外物所扰,一心求道的高人,它的幻境就一点作用都没有了。”
“像这个酒肉和尚,那就要当心点,一不小心就会阴沟里翻船。”
和尚眼睛一瞪,手里佛珠转的哗哗作响,“你这个满心腌臜的污道人,凭什么诬陷老衲,老衲心思澄澈,一心向佛...”
好吧,两个人又开始吵起来,周玮珉索性左右打量着九岭河两岸的风景。
不知道怎么回事,他倒是想起一篇叫《桃花源记》的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