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铁门足够宽,罗妮直接将车开到老油坊的院子里。这才下车,打开后备箱,将里面的菜籽一袋袋抱出来,叠放到磅秤上。
“一百六十三多一点,不到一百六十四。”
老头儿眯着眼,调节着秤砣,瞧着秤杆基本上持平了,方才放开手,慢悠悠的开口。
“你看好了。”
说着,往旁边挪了一下,以便罗妮能看到标尺上的刻度。
磅秤上的刻度,都是千克。一百六十三千克,也就是三百二十六斤。
和她在家称的稍微有点出入。不过,磅秤和杆秤的精度不一样。且人工操作,总会有误差,问题不大。
罗妮顺势看了眼标尺,就点点头,没有表示异议。
老头儿见她瞧好了,便收了标尺上的砝码。转头扬声又从旁边房子里喊过来一个人,就忙活开了。
听两人的对话,罗妮知道这人是葛大爷的本家侄子。一直在老油坊帮忙的。
罗妮便退到一边,耐心的看两人操作。
据罗妮所知,如今的榨油工艺,有冷榨和热榨一说。
不过,菜籽一般都是热榨。也就是将生菜籽加热炒熟了之后,再进行榨油。
而生菜籽炒制的好坏,会直接影响出油率和油品的高低。
所以,别看最后榨油的是榨油机。但一个炒制经验丰富的老师傅,还是非常重要的。
小河村的这位葛大爷,集体时期,就在老油坊里干活儿了。到现在,手法那叫一个老道。
罗妮站在锅炉旁边,瞅着就入了神。
“这锅可以了,拿容器来。”
葛大爷却是一个眼神都没给她,双眼死死的盯着锅里。见里面的菜籽颜色逐渐加深,空气里飘散的香味越来越浓。
他伸手,抓起一粒滚烫的菜籽,用指甲盖一捻,当即就扭头朝自家侄子吆喝了一声。
那边麻利的递过容器,葛大爷接过,几铲子将锅里炒好的菜籽盛起来,就又开始下一锅菜籽的炒制。
那边则将炒好的菜籽端走,倒入一旁的榨油机里。开动机器。
大约四十分钟后,罗妮拉来的三百多斤菜籽,就全部榨完了。
得油,九桶半。
“你这菜籽太孬了。”
品相上好的菜籽,三百多斤,怎么也能打十二桶以上。
罗妮这差远了。
葛大爷炒完菜籽,就坐旁边的长凳上,一边抽烟,一边指点自家侄子操作机器。
这会儿见地上放着的寥寥九桶半油,摇了摇头。
“我知道。这不是被去年的雪灾祸害了吗?家家户户的菜籽,都长得不好。”
罗妮不在意的笑了笑,将加工费结给葛大爷,将还温热着的几桶油和两袋子榨完油的油饼装入后备箱,就告辞,开车出了老油坊。
正准备回家呢,就看到村长冉东福从路边的小卖部里出来。
冉东福也看到了罗妮。
他微微讶异了下,就笑着抬手朝招呼道:“哟,罗妮。你这是准备去哪儿啊?”
“不去哪儿,正准备回呢。村长来买纸烟?”
罗妮停下车,看了眼他手里拿着的烟,笑问道。
“是。家里来了客人。没什么好招待的。出来买条烟。”
他自己倒是不抽的,他都抽旱烟,得劲儿。
说着,冉东福又笑呵呵的邀请道:“正好碰上,一起去家里吃饭呗。你大娘今天弄了不少好菜。”
“不了。你家里招待客人呢。我就不去添乱了。”
罗妮笑着拒绝,下车,从后备箱里拎出一桶菜油,道:“我这两天,在湾里收了些菜籽。刚在老油坊里,榨了几桶油。村长你拎一桶回去吃吧。”
“别,我怎么能收你东西?快拿回去!”
冉东福愣了下,忙退开,板着脸拒绝道。
“你拿着吧。又不是什么值钱的东西。去年湾里修路,你没少帮着忙前忙后的。”
上下跑手续,和村里人协调,要没有冉东福,修路期间哪里会那么顺利?一个不相干的人都没来找过麻烦?
很多事,纵使人没说,但罗妮心里有数。
“嗨,那不是我应该做的嘛?这路修好了,我也沾光呢。”
冉东福谦虚的摆摆手。当初,他那么上心,并不是完全为罗家湾。
事实上,这条路修好了,他也是得了嘉奖的。当然,这些他并不会和罗妮说。
“一桶油而已。村长你别推了。”
罗妮自然也不是真的以为冉东福是个一心为公的人。
她略显强势的将那桶油放在他脚边,尔后就利落的上车,告辞道:“时候不早,我得回去了。村长您忙。”
说着,就发动车子,开走了。
“哎!”
冉东福伸着手,却只见那车越开越远。没办法,只好将那桶菜油拎回了家。
面上虽无奈,心里却挺高兴的。一桶菜油他倒不在乎,他喜欢会处事的年轻人。
堂屋里,村长几家亲戚正在热热闹闹的说说笑笑。
其中一人,见村长去买烟,却提了桶油回来,不由得好奇的问了一句。
“罗妮收了些菜籽,到老油坊来榨油。刚碰巧遇到,她就给了我一桶。”
冉东福笑了笑,将手里的烟递给门边的大舅哥,一面解释,一面将油拎去了厨房放下。
众人一听,都来了兴趣,纷纷开口追问。
“罗妮?罗家湾那个?”
冉东福不解,走出来,望着众人,“嗯,怎么了?”
“她跟你一起来了吗?”众人一边说,一边探头望向门外。
冉东福见状,挑眉道:“别看了。她没来,早回家去了。”
冉东福家在小河坎西边,村部边上。与路口的小卖部之间,有十来分钟的路。
这会儿,他估计罗妮车都开到罗家湾山脚了。
“人送你一桶油,你都不喊人一起来家吃饭啊。这都快中午了。”
众人失望,纷纷谴责他。
“是啊。好歹喊来我们见见。说不得,我们就沾光发财了呢。”
“可不是。一株草卖两百万。普通人哪里能想呢。就她办到了。简直财神爷一样的。”
“你们说,那山上那么多花花草草,怎偏她那株值钱?”
“听说她卖的那株可不是普通的草,而是一种很稀罕的兰草。”
“有多稀罕?说来说去,还不就是草吗?”
“你们懂什么?就说从去年到现在,好多人将附近的山都翻遍了,也没见人找到第二株就知道这稀罕程度了。”
众人闻言都是一噎,尔后发出酸溜溜叹息。
“她运气也太好了。”
“是啊,我们怎么就没这么好的运气呢?两百万啊,要是我有那么多钱,现在就可以退休了。”
冉东福好整以暇的敲了敲烟杆,睨着众人,“这种事,羡慕也没有用。而且,人家这钱,也没藏着一个人自己花。”
“行了,别说了,都起来,摆桌子吃饭吧。”
冉东福中断众人的议论,挥手指挥众人起来帮忙。
众人闻言,嘴巴一撇,果然没有再说。
只角落里,一个一直没开口的人,眼底闪过一丝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