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食军突围?他们怎会在此时突围?”刘琦叫道。
“甚?大食军突围?”李珙这时也走到帐篷前,恰好听到刘琦这句话,立刻问道。
“都护,大食军忽然向东面围栏发射很多石块,又发兵攻打。因为下了雨,大家都觉得大食军不会打过来,防守都、都有点松懈;大食军也不怕死人,登时打进围栏。”前来通报的士卒说道。
“真是饭桶!”李珙马上骂道:“竟然让大食兵打进围栏!”
“告诉徐立成,必须拦住大食军!若让大食人跑了,我必定重重处置他!”他又语气严厉地对那士卒说道。
“是!”士卒慌张地答应一声,转身跑了。
“刘琦,赶快调兵阻拦大食人!”他又转过头对刘琦说道。
“啊,”刘琦适才一直在沉思,闻言回过神、吩咐起来。他们对大食人突围早有预料,定有应对之法,这时按照之前定下的对策吩咐起来。
可他的命令才传出,又有一骑飞驰而来,停在他们身前说道:“城中大食兵出城!”
“他们竟在并波悉林发动后才出城?”李珙对此有些惊讶,但还没来得及细想,刘琦已经又下达命令,通报骑兵答应一声立刻又驱驰马匹回去。
这时喊杀声已经响起,能清晰传到他们耳中。刘琦站在原地犹豫片刻,又转过头对李珙说道:“都护,因下着雨,天又黑,从此处根本看不清战局,属下去往东面围栏,指挥将士阻拦大食军。”
“我也和你一起去。”李珙说道。在这里确实瞧不见大食兵与唐军将士如何搏杀,没法指挥,刘琦想要指挥只能是去往围栏附近,他也不会阻止。但是,他也想一起去围栏附近,哪怕不指挥,观战也好。
“不可!”刘琦却立刻出言反对:“都护,你万金之躯,岂能随意去往前线?若被石块砸中,属下万死莫赎此罪过!”
“哪里就会被石块砸中了?”李珙道:“大食人已经停止用投石车发射石块,不会被砸中的。”
“就算大食人已不发射石块,也会射箭,都护仍有被射中的危险!”说完这话,刘琦见李珙又要出言,他也没时间继续劝阻,对侍卫说道:“你们定要看住都护,不让他去往前线。若都护去往前线后受伤,你们就是杀头的罪过!”
说完这番话,刘琦带着自己的护卫向东面围栏赶去。
“刘琦你竟然敢对我的侍卫下令了!”李珙叫了一句,就要追上,但立刻被侍卫拦住。
“你们让开!”
“都护,你万金之躯,万万不能去前线!”侍卫们叫道。
“让开!”李珙又道,而且声音比适才更大了。但侍卫们丝毫没有让开的打算,堵在他身前。
李珙急了,踢打侍卫。侍卫们就站在原地,既不动弹也不还手任他打,只是坚决不让开。李珙打了十几下,见他们没有一丝一毫让开的意思,又知他们这样做确实是为自己好,虽仍十分不满,也停止踢打。
“唉!只能看着旁人指挥,却连在一旁瞧着不成!”李珙又叹了口气。
不过他叹出这口气后,却更加郁闷。若刘琦在,他说出这话总会劝慰一句。可现下刘琦不在,侍卫们又从不接话,说出这句话后无人应和更感觉孤独;又想起刘琦之所以不在是指挥去了,他不由得烦闷起来。
“说起来,大食人真是出人预料,竟然在下雨天突围。眼瞅着雨就要下大,若在大雨倾盆前他们不能突围,必定被大雨拦住。
而且他们竟然会选择从东面突围。他们若要逃,自然是向西逃,从西面突围更方便;若考虑到城中大食兵接应,则应当从北面突围。可最后为何选择东面?”李珙深吸一口气,平复自己烦躁的心情后思考起来。
后一个问题他很快想明白。正因为从西面或北面突围更方便,他们安排守备之兵也是西面与北面较多,并波悉林应当也预料到这一点,所以选择东面突围;但前一个问题他想了一会儿却并未想明白。
他正想着,忽然听到前面又传来阵阵喧哗之声。李珙忙吩咐侍卫去打听。不多时侍卫回来,表情有些奇怪地说道:“都护,大食军从北面突围,已经逃走了!”
“甚?大食军已经逃走!”李珙惊讶地叫了一句。从传来大食军突围的消息到现在才过去多久,他们竟然就成功突围?这短短一段时间,唐军将士又能杀死多少大食兵?
“刘都尉已命段都尉带领骑兵追击。但这时雨已经大起来,地面泥泞不堪,马匹更不好走,恐怕难以打死打伤多少大食兵。”侍卫不知李珙所想,继续说道。
“你立刻去传令,告诉段都尉保全大唐士卒性命为要,不能为了追击大食军让将士们在战场之外有所死伤。”听到这话,李珙吩咐道。
“是。”侍卫答应一声,转身去传令。
“怎会这样轻易让大食人突围?将士们也太懈怠了,回头定要重重处置!
还有刘琦,到底是刘琦赶到后大食军成功突围还是他赶到前?若是他赶到后,到底发生了甚事,他会让大食军这样快突围?”李珙想到这里,忽然又注意到另外一点。“适才侍卫说大食军是从北面突围,不是东面,他们怎会从北面成功突围?”
……
……
“总督!”侯梅德见到并波悉林,激动地大叫道。从大唐援兵赶来后,他就一直担心总督被唐军将士生擒或杀死,哪怕得知军队已经成功突围仍然担心,现下亲眼见到并波悉林还活着,顿时十分激动。
“秦那人还杀不了我。”见侯梅德这样激动,并波悉林笑着说了一句。
“总督!”侯梅德仍然十分激动,又想说什么,但立刻被并波悉林阻止。“这里还在嗢鹿州城附近,秦那将领也必定会派兵追击,咱们先走,到了安全的地方后再说话不迟。”
“是。”侯梅德立刻答应一声,对士兵们叫道:“快,都赶快走!顿毘伽,你原来的统治土地就在这附近,熟悉地形,带兵本部士兵为大军开路。”
“是。”顿毘伽在心中将侯梅德骂了千百遍,但也只能答应一声,转身来到自己本部,带领众人为大军开路。
“你让他开路,有何防备?”并波悉林问侯梅德道。
“禀报总督,跟在他那支军队后面的,是我麾下现在战力最强的一个千人队,而且我也早已吩咐他们防备前面的葛逻禄人。顿毘伽即使叛变,他们可以立刻上前擒杀,将葛逻禄人砍杀殆尽。
其他葛逻禄士兵,都被我军包围,而且我以兵器不足为由没有向他们补充刀枪,他们现下手里拿的大多是钝了的刀枪,完全不是我军对手,甚至将他们都杀光也不会死伤多少人。为了这些人,顿毘伽也绝对不会叛变。”侯梅德回答。
“好。”并波悉林赞许道:“做的不错。”对葛逻禄人这种从唐国叛变过来的势力,必须加以防备,尤其是他们打了大败仗的时候。
这时雨越发大了,更兼天黑又无法举火把,众人根本看不清手臂之外的地方,只能后一人抓着前一人的衣服,走的异常缓慢,且不时就会有人跌倒。
但并波悉林丝毫让将士们停下的意思都没有,有几名将领走过来似乎想要请求暂时停下待雨停后再走,但立刻被并波悉林呵斥,不得不回去继续带领士兵们行进。
好在过了一会儿,雨终于停了,天上的云也散开、露出月亮。借助月光,众人终于能够看到较远的地方,走的略微快了些。萨利赫与侯梅德商议,又向并波悉林请示后,先带领众人向北走,来到伊丽河岸后沿着河岸向西走。
也不知走了多久,天已经蒙蒙亮。并波悉林回头看去,见已经走出十余里,几乎看不到嗢鹿州城了,下令众人停下,在伊丽河沿岸一处地势较高的地方安营扎寨。
听到允许停下的声音,疲惫到极致的士兵们立刻躺到地上,即使觉得地面潮乎乎的就连清草都挂着水滴、也不愿起来。将领们只能将他们强行赶起来,吩咐部分士兵去砍伐树木。
被点到砍树的士兵当然十分不愿意,拒不听从命令。将领心知此时士兵已经忍耐到极致,不能再强压,许诺许多奖赏,又提起斧子亲自去砍树,才使得士兵们勉强愿意听从军令。
不一会儿,木材被拖回来,搭建成营寨,又竖起帐篷。火头军又架起大锅,将粮食弄熟,又从河中钓来几十条鱼、加上野菜为众人做了一顿饭。
士兵们刚刚将帐篷搭好,把自己的东西放下,就闻到饭菜的香味。他们立刻冲出来要争先盛饭,将领们反复呵斥甚至踢打才让他们勉强维持秩序。
过了好一会儿,士兵们都盛到饭,蹲在帐篷附近吃起来。并波悉林这才吩咐侍卫为他打来与士兵一模一样的饭,回到自己帐篷吃。侯梅德与萨利赫也端着饭食来到他的帐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