精锐将士新添手雷后,经过长达一年训练,最终在今年八月初,负责训练精锐之兵的将领赶去河北大营,禀报都护:那些士卒已被训练成精锐。
李珙当时正临摹赫色尔石窟中壁画的拓本,帐篷里也到处都是拓本或自己临摹的版本,仿佛变身为一位书画家。
但他听到那位将领的话后立刻将画笔扔在一旁,墨汁甩出老远污了许多画作也浑不在意,只是激动地大声叫道:“好,好,好!终于能赶走大食人了!”
他并不是只喜欢临摹壁画,他也愿意关心战事,甚至亲自上阵指挥;但他已将指挥权交给刘琦,还亲口答应完全不干涉,为免见到刘琦某些时候指挥失误、致使心里萌生拿回指挥权的想法干脆不看战报,想关心战事也关心不得,只能给自己找点儿事做;他在京中时就爱画画,于是临摹赫色尔石窟壁画拓本。
可精锐训练完成后就不同了。最后反击之战他并未说过交给刘琦指挥,况且刘琦虽有了些威望,对精锐士卒却也不能如臂指使,还需他压阵。
何况他本人也已经忍耐太久。从去年七月份大食人攻打新城消息传来,到现在已经过去十三个月;从去年十月份大食人攻打喔鹿州开始到现在也已经过去十个月,这段日子他听到的只有失败和僵持,虽偶有亮点,却都不是奠定胜局的交战,局面仍然处于僵持,他觉得十分压抑。
可现在,有人告诉他精锐士卒已训练完毕,能够对大食军发动反击,将大食人从喔鹿州赶走,他的压抑能一举被翻过去,如何能够不激动?
“你,快去将刘琦叫来。告诉他是十分要紧之事,要他必须立刻赶来河北大营,不得因为任何事情拖延。”高兴过后,李珙又对一名侍卫吩咐道。
“是。”那侍卫答应一声,赶去传令。
“终于能够对大食军发动反击了!不仅要把他们赶走,还要竭尽全力杀大食兵,能杀多少杀多少,杀光最好!”在等待刘琦赶来的时候,他还不停说着。
过不到半个时辰,刘琦赶来,李珙不等他行礼就说道:“不忙行礼。刘琦,精锐之兵已经训练好了!”
“果真如此?”刘琦反问一句,见李珙点头也不由得高兴起来。
“终于能为战死众人报仇了!”他高兴地叫道。在他看来,于喔鹿州城中杀大食兵不算报仇,因为这仍是大食军进攻、唐军防守。
只有发动反击,进攻大食军,将他们赶出喔鹿州城、收复碎叶镇、甚至打到大食人的土地,并在此过程中杀死许多大食兵,才能算作报仇。而精锐士卒训练完毕后,就能开始报仇了。
高兴好一会儿刘琦才平静下来,又与精锐士卒统兵将领、李珙等人一道商议如何发动反击。众人很快议定待精锐军赶到喔鹿州城后,首先攻打大食军城外营寨。
八月二十九,精锐军抵达城外,隐藏在伊丽河南一处地势有些起伏的丘陵中。刘琦又与众人议定于九月初一攻打大食营寨,并于八月三十日伴晚下令所有地道中的将士于明日凌晨寅时正攻打所有被大食兵控制的地道,以求拖住城中大食军。
刘琦本人则在下达这个命令后离开喔鹿州城地道,和李珙一起悄悄来到精锐军中,并于九月初一卯时天亮后带领全军抵达距离大食营寨七八里之处。
精锐军共拥兵一万五千,城外营寨大食兵仅一万三千上下,况且分散在五个营中,他们士卒更多;因此许多将领主张利用士卒比营中多、以及突然袭击的优势,立刻猛攻大食营寨。
但刘琦却出言反对。依照这些将领提出的计策,有手雷助战定能夺取营寨,但伤亡不会小。他在喔鹿州城中已经见过太多士卒战死,因不忍再有许多士卒死伤、早已下令各军出战以保全自己为要;就连炮灰他都不愿死伤太多,怎会愿意精锐士卒战死?
但反对旁人计策,自己就得提出计策。刘琦于是亲自靠近大食营寨去探查,认真观察后发现后营一处疏漏,又注意到大食兵多在前营,后营仅有一千人马、左右营人也不多,想出一个计策,回去后说与众将领。众将领觉得他的计策有些冒险,可若成功确实能够极大减少死伤,李珙又坚决支持,于是通过了。
因此计策是刘琦提出,所以李珙又命刘琦指挥精锐士卒攻打营寨。刘琦本打算带领五千步卒装作最先赶到援兵攻入后营,但李珙也要上前,众人反对他也坚决不改,只能又增添两千骑兵,由李珙统领。
他们二人带兵七千迅速打进大食后营,砍杀大食兵,却命士卒在与萨利赫之兵交战时隐藏实力、故意被大食兵包围,使手雷功用发挥到最大,再用手雷炸大食兵,将他们击溃。之后就是刘琦指挥全军夺取另外三座营寨,只剩前营;而且在这个过程中,他们损失极小。
……
刘琦回应李珙这句话并无完全是谦虚,攻打大食营寨几乎大获全胜确实并非他一人的功劳,不说士卒,其他将领也功劳颇大。但说起来众人都会只把功劳归在他一人身上,所以他心里高兴。
二人说了一会儿,李珙又问道:“最后的前营,你想如何打?”
“都护,属下想的是,围而不打。”刘琦回答。
“为何要围而不打?”
“为尽可能多杀城中大食兵。”刘琦回答:“我适才已经打听清楚,并波悉林就在前营中。我也搞不清他的官职,但他在大食国内就是摄政王的地位。あヤ~⑧~1~.7,8z.w.ò <
哪怕城中所有大食兵都死光,只要能救回并波悉林对他来说就十分值得,所以他必然来救;咱们的人马就能以逸待劳,以最小死伤消灭大食兵。”
“好!”李珙立刻说道。不仅刘琦,他也对巷战中士卒的死伤极为心疼;现下既然已是必胜,他也想能少死几人就少死几人。其实也不仅仅是他们,只有训练精锐士卒的这些将领不怎么在意死伤,所有指挥巷战的将领也都十分在意。
“这样一来,不仅我军死伤降到最小,还能全歼此地所有大食兵,真是好到极致的计策。”他又称赞道。
“都护,恕属下直言,不可能消灭此地所有大食兵。”听到他的话,刘琦却道。
“为何?”
“都护,并波悉林与侯梅德都是久历战阵之人,定能看出咱们的计策。虽侯梅德不得不救并波悉林,但城中大食兵至少在两万以上,前营中还有近六千人;城中将士又已与大食人在地道中缠斗太久,属下不愿让他们来城外再交战。所以大食比咱们兵多。”
“不仅兵多,咱们还要包围前营,在四面安排士卒驻守。如此一来,大食军攻打某一面、兵力更是占优,虽必付出巨大伤亡,也一定能救出并波悉林。”
“原来如此。罢了,咱们实在兵少,就放他们一马。”
“不过都护放心,大食兵逃出去后属下会命骑兵追击,一定要再留下他们一半士卒。”刘琦又道。
“尽力而为吧,若做不到我也不苛责。咱们的将士少死些就好。”李珙又拍拍他的肩膀,说道。
听到这话,刘琦就要出言答应一个字:“是。”可提起减小死伤,李珙又想起一事,对他说道:“快,传令回城中,命将士立刻退回来。咱们既然已经想着围点打援,不需他们再拖住城中大食兵。”
“是我疏忽了。”刘琦因指挥精锐攻打营寨,把城中将士忘了,立刻拍脑袋说道:“是属下的错,属下立刻派人传令回去,命将士停止进攻。”
其实听闻并波悉林被围后,侯梅德应当已将所有士兵从地道中撤出,准备救援他的总督;但侯梅德也是能征善战之将,必会留下几支兵阻拦唐军,甚至设伏反杀。刘琦连这点儿士卒都不愿损失,所以即使可能已经晚了,也要传令。
“但愿这道命令还能挽救一些士卒性命。”吩咐过护卫后,他又嘀咕一句。
“但愿。”李珙也说了一句,却没再多说,又道:“那将士们下午作甚?就在前营四面设立围栏,等着城中大食兵自己往上撞?”
“都护说的不错,就这样做;也只能这样做。”刘琦道。他的出发点就是尽量减少死伤,在这个前提下只能这样打。
“可是,……”李珙又想到一点。他忽然想到,围点打援确实能减少死伤,但大食前营中存有足够士兵吃二十日的军粮,侯梅德见到唐军打着围点打援的主意后也不会十分着急救援并波悉林,此战还会再拖十几日。而他却不大愿意拖延了。
“都护,”刘琦猜到李珙心中所想,又道:“现下才是九月初,离冬日还远着,晚十几日打败大食兵也不会拖延到冬日;不管何时打败大食兵,也都是都护指挥有方,因此不必朝围栏上撞的步卒更会感激都护。”
“也罢,就按照你的法子打大食人。就算不能全歼他们,也要让他们像赤壁之战的曹军一样狼狈不堪!”
“属下定不负都护所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