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两个俘虏交给孟别将的护卫后,夏传涛等人回去继续给地上躺着也不知死没死的人补刀。不管他们死没死,被补过刀后都是必死的。
又忙碌一会儿,他们补刀完毕。这时已经到了寅时初,孟飞军下令一半人马清理存放辎重之地的雪,准备待会儿将剩下的辎重全部烧毁,另一半人收拾被冻死、战死的己方兵将尸首。
大唐士卒们的心情顿时两极分化。被分派烧辎重的人利用清理积雪的机会偷拿几样东西,将领们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当做没看见,只要不影响行动,大家都十分欣喜;
可被分派收拾尸首之人看着自己认识、甚至几个时辰前还闲聊说笑的人的尸首,哪里还笑的出来?情绪变得低落至极。
又过了一会儿,天已经蒙蒙亮,积雪清理的差不多了,引燃之物也准备妥当,孟飞军站在高处扫视一眼,下达命令:“点火!”
“还有许多车子呢,连那些车子一块烧了?那怎么把尸首运回去?”正好搬动尸首来到附近的丹夫嘀咕一句;米特也说道:“得把那些车子留下啊!”
“慢!”林觉安与他们想的一样,也觉得得把车子留下,大声喊道:“孟别将,你忘记吩咐士卒将车子推出来了。”
“我没忘。”孟飞军却说道:“那些车子,我本就不想带走,要全部烧毁。”
“那如何将战死与冻死将士的尸首运回去?冻死三十多人,战死四十多人,总共八十一人,难道要让士卒背回去不成?”林觉安又道。^
可孟飞军的回答却大大出乎他预料。“阵亡将士的尸首此时不带回去。”
“甚底?阵亡将士的尸首此时不带回去?”听到孟飞军的话,林觉安愣住了,下意识重复一遍。
他见孟飞军点头,立刻激动地说道:“这怎么成!都是为朝廷、为安西立下功劳之人;即使那些冻死的人,若无他们的牺牲也不可能成功偷袭大食营寨,岂能将尸首丢在这里,丢给大食人!”
“孟别将,不能把尸首丢下啊!”平时寡言少语的米特大叫道:“不能把咱们的人的尸首丢在这荒郊野外!”
“不能丢下尸首!”丹夫等人也大声叫喊起来。有些人甚至不仅大声叫喊,还隐隐将孟飞军站的高处包围起来,似乎若他不收回自己的话就要动手。
孟飞军对这一切都视若无睹,表情没有丝毫变化,只是静静地站在高台上。他待众人的声音轻些了,才出言道:“你们以为我愿意将咱们将士的尸首丢在这里?咱们带不回去的,我这也是不得已。”
“怎带不回去!”米特又叫道:“那么多车,一辆车可以装七八具尸首,十几辆车就能把所有尸首带回去!”
“你说的不错,”天色昏暗孟飞军也看不清谁在说话,只是接口道:“但推车会拖累全军行进速度,咱们岂能推着车子走!”
说完这话,他不等旁人反驳,继续说道:“你们不要忘了,大食人先锋军只是惊慌之下溃逃,并未被全部消灭!”
“通过审问被俘之人得知,大食先锋军将士七千,其中大食兵六千,葛逻禄兵一千,统兵将领名叫纳赛尔。”
“咱们一共只杀死了一千六百多大食兵与葛逻禄兵,也就是说还有五千三百多大食兵与葛逻禄兵逃出营寨,即使有一些人逃进深山里,天亮以后大食将领至少也能重新聚拢起四千来人!”
“咱们现下只有四百余人,大食兵的人数远远比咱们多,若重整旗鼓打过来咱们万万不是敌手!”
“而大食人是一定会再打过来的!攻打嗢鹿州首战如此惨败,而且被咱们大唐五百人打败,统兵的大食将领除非想被大食摄政王处死,不然一定要想方设法夺回营寨,将功补过。”
“而且大食将领也有这个本事统兵来攻。纳赛尔这人你们或许听说过,是大食大将,南征北战立下不少功劳,在攻打新城、碎叶城等地时也颇有表现,虽然不知道他昨晚为甚逃走,但绝非饭桶。”
“现下天就快要亮了。等天亮后,纳赛尔一定会收拢溃兵,带兵攻打营寨。咱们只有四百多人,根本守不住这么大的营寨,死战必定全军覆没,必须在他攻打前就撤走;而且在路上行走的速度不能比大食兵慢,必须在他们追上前与另外一千五百人汇合。”
“所以为了保全还活着的将士的性命,咱们不能推车带辎重与阵亡将士尸首回去!辎重不论粮食、兵器,全部烧毁!阵亡将士的尸首只能暂且在附近挖坑掩埋起来,待将来打退大食人,夺回谷口再将尸首带回嗢鹿州。”
“我对天发誓,打退大食人后,一定带你们将尸首从地下挖出来,移回嗢鹿州城!”孟飞军最后说道。
听到他的话,众人都变得沉默起来,即使刚才指责他最厉害的米特也不例外。
适才众人都沉浸在大败大食人的兴奋、或亲朋战死的悲伤中,根本没有人想到大食人虽然一时战败,但先锋军战力仍然远远超过他们的事实。虽然众人不愿承认,但若强要带尸首回去,他们多半会被大食兵追上,然后全军覆没。
“在哪里挖坑暂时掩埋尸首?”米特忽然问道。
“就在那边的山坡下。”听到这话,孟飞军心中一喜,忙说道。他就怕有人钻牛角尖死不承认,虽然他相信大多数人都是明事理的,最后必定能做出正确选择,但不免又会耽搁时间。
每多拖延一分,大食人追上他们的可能就多上一分,他们现下耽搁不起。
“那座山坡形状奇怪,容易寻找,即使雪化了也不至找不到;而且离着咱们先前趴的地方又近,搬尸体也方便。”他又解释了一下为何要暂时将尸首埋在那边。
听到这话,米特立刻将一具尸首背在后背,向那座山坡走去。其他人愣了一下,也纷纷背着尸首走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