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在说啥!他之前与我说过话!’刘琦脑海中瞬间好似有一股洪水奔涌进来,将原本就水多的脑浆变得更加稀薄,弄得他脑子里混乱不堪,无法再进行思考。
“殿下见过刘琦?但刘琦这两日根本没有出过龟兹城,这么说,这么说,殿下前两日不在和亲使团中,而是脱身来到龟兹城?”纵使是封常清,听到李珙的话也不由得颤抖起来。
“封公说的大致不差。五日前我脱离和亲使团,带领侍卫来到龟兹城,两日前夜晚出城,回到和亲使团中。”李珙又解释两句。
“殿下!”封常清的声音忽然变的高亢,听声音似乎还站了起来。“殿下怎能作此危险之事!千金之子坐不垂堂,殿下岂能行此危险之事!若出了意外,又当如何!就算殿下自轻,又将当今圣上与贵妃置于何地!”
“是我孟浪了,请封公不要怪罪。”李珙忙说道。这事他实在不占理,被人知道了有资格批评他的都会出言批评,他也不敢顶撞,只能认错。
“殿下……”封常清又说起来,李珙只能连连称是。
“……,殿下以后切不可如此做。”封常清以这句话结束了自己的说教。
“封公教导的是,我必定不会再这样做。”李珙答应一句,忙转移话题道:“封公,适才不是在议论刘琦?你也不必再在我面前夸赞他了,我既然亲眼见过、也与他交谈许久,知晓他确实能文能武。”
“既然确为人才,我回京的时候,他若愿意回京,我就请圣人将他调回去。”
“殿下能如此想,真是再好不过。”封常清舒缓了心情,听李珙这样说,立刻出言道。
“刘琦,还不谢恩?”他又对刘琦说道。
“啊,是,下官谢殿下恩典。”刘琦这时才悠悠回过神来,感觉多余的水被抽走了,听到封常清的话也不知他们刚才商量好了啥事,下意识行礼谢恩。
但他行完礼忍不住抬头看向李珙,想要确认一下是否为两日前他见过的那张脸。但瞧了两眼后,他忽然又愣住了。
“怎么,不认得我了?”李珙笑道:“可与你前日见到的是同一人?”
“你可是没听清殿下给了你甚底恩典?”封常清刚才一直用余光注意刘琦,当时见他眼神涣散,或许没听到李珙说了甚只听到自己让他谢恩的话,又道:“回京时殿下愿请圣上将你调回中原为将。”
“多谢殿下!”刘琦立刻又行礼道。但李珙回礼后,刘琦犹豫了一下,却说道:“殿下,封,节度,下官适才确实没听到殿下的恩典,但下官还有一个疑问可否询问殿下?”
“你说。”
“殿下的相貌确实与两日前下官与殿下说话时相似,但当时殿下看起来仅仅只有二十出头,现下却瞧着足有二十五六岁。下官冒昧,不知殿下如何能够仅仅两日就长了五六岁的样子?”
刘琦与岑参之所以不认为与他们交谈的那个人是李珙,认为应当是他的伴读,就是因为李珙已经二十六岁了,再怎么脸嫩也不会像二十出头的人。
“原来你是问这个。”李珙有些不自然地笑道:“我只是略微装扮了一番而已。”
他当然不是“略微装扮了一番”。李珙即想在龟兹城内不被许多人保护着转一转,又担心生命安全,所以对伪装自己不遗余力。
他反复琢磨,最终借了西平公主的侍女给他化妆,成功使自己显得年轻许多,除非十分熟悉之人,不然即使在街上遇到了也不敢相认。
刘琦不知详情,听了李珙的话也没多想;若他能知晓详情,估计会吐槽道:‘原来是四大邪术之一的化妆。幸亏这个时候还没法整容,不然为了出门安全你是不是还要整个容?’
“不说这个了。”即使在场二人都不知详情,李珙也不想对此多说,岔开话题又笑道:“前日临分别前说了改日碰见再聊,今日不就再次遇到了?”
“今日下官要拜见殿下,殿下自然能再次遇到下官。”刘琦答道。他察觉到李珙似乎不太想说装扮之事,顿时觉得自己孟浪了,不该询问那个问题,担心自己已经得罪了他,也不敢再接他的玩笑话。
“哎。”李珙叹了口气。刘琦和他以前遇到的所有人一样,不知他身份时能自如交谈,刚刚知道时因为受到的刺激太大反而胆子更大;但等完全清醒后却变得十分胆小,一句话也不敢多说。
“你退下吧。”李珙感觉十分无趣,也没心思再与刘琦说话。
刘琦用缓慢的动作行礼,同时看向封常清。封常清也不明白李珙的态度为何忽然发生这么大变化,而且看起来也不像是刘琦得罪了他,
不知该说甚,只得示意刘琦离开。
“下官告退。”刘琦行了一礼,慢慢向后退,退到门外后再转过身,离开都护府。
“我今日应当是得了丰王的看重吧,但他最后那幅表情又是怎回事?哎,天生上位者的心思完全不懂。”
“他说要在返回中原时将我调回去?这可不好,安史之乱马上就要爆发,回到中原就算仍旧领兵,领着一帮完全不了解的士卒怎么打仗?多半会被坑死。得找个机会告诉丰王,我不愿回中原为将,想留在安西。说辞可得好好想想,不能触怒了他。”
“哎,安史之乱是今年底爆发吧,丰王啥时候回京城?或许他还没回去,大乱爆发的消息就传了过来,我也不必去中原为将,带着兵马去中原平叛就是了。”刘琦一边想着,一边走回了自己家门。
丽娘见他回来,迎上来又问道:“怎么回来的这样晚?旁人早就回来了。”
“没什么。”因打定主意不愿回中原,刘琦觉得没甚可说的,答应一句,正要再说话,忽然瞥见院子里的木桩,立刻咬牙切齿地吩咐道:“把木桩给我拆了!”
……
……
“父亲,应当怎样做?”此时在拔汗那国都城渴塞城的城墙上,一个二十来岁的年轻人对一长者说道。这二人都身着锦衣华服,被许多手持兵器的士卒护卫着,必定是拔汗那国内位高权重的人物。
因有大唐庇护,这样的人本应无太多忧虑之事;但此刻他们二人的脸色都极其难看。
这二人正是拔汗那国君阿悉烂达干,与他的长子薛裕;而他们之所以站在城头上,是因为远超拔汗那国抵抗能力的大食兵马此刻正在城下,包围着渴塞城;带兵的大食将领还派出使者入城,要求他们投靠大食。
“还能如何,只能向大食人投降!”阿悉烂达干说道:“大食人上万人马包围城池,虽然劝降使者的态度十分和蔼,但咱们若是拒绝,大食人绝不会放过咱们父子,也不会放过城中的百姓!”
“可是,大唐对咱们不薄。”薛裕道。
“大唐确实对咱们不薄,但此刻这许多大食兵马包围城池,咱们难道要坚决抵抗?我知道你心系大唐,但无论如何,城中百姓是咱们的根本,任何时候,哪怕咱们父子死了,也不能伤及根本!”
“可是,……,若大食人最后战败,大唐要追究咱们的责任,又如何?”薛裕不想投靠大食——他曾经去过长安,见过长安城的繁华,对落后的大食不屑一顾;但要想劝服父亲仅凭这一点可起不了作用。他又琢磨好一会儿,想出这个说辞。
“大唐官员通情达理,会明白咱们苦衷的。就算他们不明白,等将来唐军兵临城下,我摘掉冠冕脱去外衣去向唐军将领请罪,甚至去长安城向圣上请罪,被赐死也无妨!但现在必须向大食人投降!”阿悉烂达干斩钉截铁地说道。
这下子,薛裕彻底无话可说,只能低头站在一旁。“既然你无话再说,返回城中的府邸不要离开,我打开城门去向大食人投降。”
顿了顿,阿悉烂达干又道:“你若要通知大唐大食人的举动,赶快派人;迟了,就出不了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