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清晨刘琦吃过早饭,就带着六个亲卫、护送高适的千多将士返回龟兹镇。
六月二十九日,刘琦风尘仆仆地赶回来,本想就这样去见封常清,但想了想先回了自己家,洗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服,这才去都护府拜见。
“这次怎么不一回来就求见?”上下打量刘琦几眼,封常清笑道。
“启禀都护,现下是夏天,而且正是一年中最热的时候,长途赶路归来不仅衣服脏,而且因出汗还有汗味甚至馊味,会被人闻到。属下自己衣服脏不碍事,但岂能让都护的鼻子闻到难闻的味道?所以先回家换了衣服再来拜见。”刘琦一本正经地说道。
“哈哈,你总有话说。”封常清笑道。
“属下说的都是实话。”刘琦更加正经地说道。
“哈哈,”封常清又笑了几声,说道:“不说这个了。圣上已经下旨,以丰王殿下护送西平公主去往大食和亲。现下和亲的人马已经启程,预计八月中旬抵达安西大都护府,在龟兹休整几日再前往大食国都。”
“你虽然不必带兵护送和亲使团至大食国境,但丰王殿下亲来安西,抵达当日安西所有从六品以上将领都要拜见,你认真学习一下礼节,到时候可不要出岔子。”
“丰王殿下护送西平公主来安西?”刘琦忍不住反问一句,见封常清点头,他不由得琢磨起来。
‘丰王李珙现下身上可兼着安西大都护的差事,理论上他是整个安西大都护府的最高长官,可以调动军队、任免七品以下官员。不在本地也就罢了,在本地很容易将理论上的权力变成实际上的权力。当今圣上就不怕丰王殿下起了别的心思?’
‘不过嘛,这事儿发生在当今圣上身上倒是很正常。他能放心大胆的让安禄山兼任河北三镇节度使以及河北道采访处置使,军权、财权、监察权于一身,将自己儿子放到封地也不足为奇了。’
“都护放心,属下一定找人认真教导礼仪,不会在丰王殿下面前出丑。”心里想着,刘琦嘴上也没停,立刻拍胸脯保证道。
“定要认真学习。”封常清又嘱咐道。刘琦是整个安西大都护府六品以上官员中年纪最轻、资历最轻的人,他对刘琦很不放心。
“属下一定不会出丑。”刘琦不得不再次出言保证。
“丰王殿下颇受当今圣上宠爱,你在他面前好好表现,被他看重了,以后升官会更加容易。丰王殿下今年才二十六岁,只比你大三岁,你们也更容易聊起来。”封常清又嘱咐道。
“属下唯都护之命是从。”刘琦想了想,决定拍封常清一个马屁,也是表现自己必定会忠于他。
“你一定要在丰王面前多多表现。”封常清听懂了刘琦的意思,但却神色略有些黯然地说道。
“都护,怎回事?”刘琦立刻追问道。
“圣上有旨意给我,待和亲使团去了大食国后,就让我入京拜见。”封常清说道:“按照惯例,拜见过后不会再让我担任安西副大都护、安西节度使,或任命为中原一节度使,或在朝中为将军。不论如何,我都没法继续留在安西了。”
说这番话的时候,封常清脸色并不好看。他从小被流放到安西,年轻时对安西十分厌恶;但待久了,安西渐渐变成了他的故乡,他对安西的感情甚至超过高仙芝。这种情况下将他调回中原,他岂会愿意。
“都护,你要回中原了?”刘琦惊叫道。
封常清点点头,继续说道:“刘琦,你年纪轻,虽是凭借军功升到现下的官职,但总有人觉得你升官太快,下一任节度使多半也会压一压你,除非再立功劳,不然多半要在折冲都尉这个官职干上十年。但既然要压你,除非是不得不全军出动的大战,岂会再让你有仗打?是以你多半升不了官了。”
“可若是靠上丰王殿下,就不同了。丰王殿下欣赏你,调回中原轻而易举;就算留在安西,下任节度使也不敢无视你。所以为了你自己的前程,也要在丰王殿下面前尽力表现。”
“多谢都护对属下的一片厚爱。”刘琦十分感动地说道。自己的前程如何,与封常清其实并无干系,但他仍尽量为自己着想,刘琦想着:‘若是将来有能报答封都护的地方,一定要竭尽全力去报答。’
“我这也不全是为你。”封常清笑道:“你是我在安西节度任上提拔的,若是以后你一直不能升官,那我面上也不好看。”
“多谢封都护。”刘琦再次说道,这次甚至有流泪的想法,但止住了。
“此外,丰王殿下既然兼任安西大都护,是咱们上司,或许还会检阅军队。你认真操练一下所部将士,到时候让殿下瞧一瞧咱们安西的威武雄壮之军。”封常清又道。
“属下退下后就去操练将士,务必让他们走正步时连影子都一模一样!”刘琦大声答应道。
“不必那样夸张。”封常清笑道:“再说也做不到你说的那样。而且,正步是甚?怎样走?”
‘怎么做不到?我就见过。’刘琦心里闪过这句话,嘴上说道:“启禀都护,正步就是十分标准的走步。”他不想多谈正步,只说了一句不再多说。
好在封常清也不在意正步是甚,又嘱咐几句要好好操练将士,让他退下了。
离开封常清的屋子,刘琦正琢磨着如何操练麾下将士才能比其他部更整齐些,忽然听有人叫道:“刘都尉!”
“见过岑先生。”刘琦回头看清来人的长相,立刻行礼道。
“你现下比我官职更大,在人多地方就不要对我行礼了。”岑参赶忙回礼,又凑在他身旁小声说道。
“是学生疏忽了。”刘琦道。
“这倒也没甚大碍,下次注意便好。”岑参说了一句,又问道:“封都护可嘱咐了你认真操练麾下将士,以及学习礼仪?”
“嘱咐过了。”刘琦回答道:“还与学生说了丰王殿下护送西平公主来安西。”
“你一定要按照封都护吩咐的做。机不可失时不再来,这可是你在殿下面前展现自己的唯一机会。”岑参也说道。
“先生放心,学生必定认真操练、学习。”刘琦再次答应。
“这就好。”岑参长出了一口气,又与他说几句闲话,忽然想起一件事,笑着问道:“在碎叶镇,可见到了我的友人?”
“见到了,我实在没想到,岑先生所说的友人竟然是李太白!先生也不提前与我说。”
“如何,大吃一惊吧。”岑参道:“才学就不必多说了,胜我十倍;他出身碎叶镇李家,我是万万没有想到。”
“学生当时也大吃一惊。”刘琦道。‘后世那些研究人员都是干甚吃的,竟然没有人提出过李白出身安西大族的假说,一帮饭桶。’
“而且他也爱捉弄人,刘琦,太白兄必定不是一开始就说出自己身份吧。”岑参又道。
“确实如此,一开始李太白还对学生隐瞒身份。”说着,他将当时宴席上发生的事说出来,又道:“若不是《将进酒》这首诗太好,若不是他姓李,学生仍然猜不到。”
“哈哈。”岑参忍不住笑道。
他们两个议论了李白几句,岑参又问道:“他可说何时再来龟兹?他不在身旁,还有些寂寞。”
“李太白说等高刺史从大食国返回,再一并来龟兹镇。”刘琦回答。
“那我就等着他来,与他们两个一起吃酒,我在城中最好的酒楼请他们二人吃酒。哎,也不知与大食和亲何时能够办完,高达夫何时能够返回龟兹镇。”岑参叹道。
“至少得年底。”刘琦说道:“八月底西平公主殿下来到安西,休息几日再启程去大食国都,怎么也得十月份。之后还要举行婚礼,十二月份能返回安西已是极快。”
“或许高达夫冬日之前就能返回安西呢。”岑参说了一句,开了个玩笑。不过自己也没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