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半夜,刘琦与张诚一道带领将士离开大营,经渡口来到释迦河东岸,又钻入山中以防被发现。两千多个人、一千多匹马在山中颇不好走,他们每日只能走十余里。
不过,也不知是因见唐军都在施迦河西岸行军,还是因为兵力不足,总之大勃律人并未在施迦河东南岸的山中安排兵马;刘琦这两千多人虽然走的艰难,但行进倒还顺利。
这一日快要到出山的山口,刘琦与张诚商议过后命全军停下休息,同时派出斥候探查。过不多时,斥候回报道:“禀报果毅,在山口处有大勃律哨兵。”
“人数多少?”
“共有十人。”
“防守可严密?”
“十分松懈。他们安扎的营地仅有用来防备猛兽的陷阱与薄薄一层围栏,极易突入;十名哨兵也完全不把差事当回事,只顾打猎吃肉。不过或许因附近荒无人烟无处买酒,营地附近倒是闻不到酒气。”
“将张都督请来。”听了斥候的话,刘琦低头思索片刻,对亲卫吩咐道。亲卫答应一声赶去寻人。不多时张诚走来,喘了口气后问道:“刘琦,寻我前来何事?”
“张都督,适才斥候探报,大勃律人在出山山口处安排了十人驻守。经探查,其守备十分松懈。下官的想法是,今日伴晚袭杀大勃律哨兵,随即全军趁夜赶至河畔,渡过信度河,休整半夜,明日清晨全速赶往菩萨劳城,击破水寨接应大军过河!”刘琦道。
“今日半夜就渡河?”张诚思索片刻后说道:“为何不多休整一日?将士们十余日来也不曾休息,疲乏的很,让他们多休整一日,力气足些,攻打水寨的把握还能大一二分。”
“张都督所言确有道理,但是,现下并无休整的时间了。”刘琦道:“咱们与中军分开时只剩下二十余日的粮草,这一带的大勃律百姓又早已四散奔逃无处补给粮食,现下又过了十余日,军中的粮食已不足十日所用。”
“攻打水寨未必能一鼓而下;就算水寨一鼓而下,大军渡河后也多半不能立刻攻陷菩萨劳城。多拖延一日,大军就有断粮之虞。”
“所以张都督,下官以为,能早一日出兵,就早一日出兵得好。”刘琦最后说道。
“既然如此,今夜就出兵吧。”张诚说道。但他虽答应了,心中却感觉有些无奈。
刘琦升官速度大大出乎他当初预料,短时间内就成为折冲府果毅;再加上他又得了封常清看中,早在去年他奉命护送高适出使大食国时,张诚已经发觉刘琦脱离了自己掌控。他几乎可以肯定,刘琦将来官职会超过自己,而且用不了太长时间。
意识到这一点的张诚经过反复挣扎,终于决定将二人关系从丛属变成合作,互惠互利。去岁冬日刘琦给他写了封信,在回信中张诚就隐晦地表达出这番意思;今日他也因此接受了刘琦的提议。
但是,刘琦终究曾是他下属和门生,若说他对刘琦一丝一毫的不满都没有绝对是谎话。自己身为他老上司,说的话竟然还被反驳,张诚自然不好受,甚至有一个声音在心里响起:‘他傍上了封常清,不将我看在眼里了。’
“张都督,”这时刘琦又道:“明日清晨起兵后,下官欲将麾下骑兵分为两部分列于步兵两侧,防备大勃律之兵。渡过信度河后,大勃律人必定会在去往菩萨劳城的中途要地安排将士驻守,有骑兵在,就能阻拦他们传信回去。”
‘他果然还是只求胜败,并非是因封常清看中而目中无人。’听到这话,张诚却又舒缓了心情。他们渡过信度河后,最适宜的战术是刘琦带领所部骑兵快速杀向水寨,而不是与步兵一道赶去。刘琦这是又让他多了些功劳。
“不必了。”心情舒缓,张诚也能心平气和地琢磨问题了。他说道:“你应当率领骑兵当先赶去攻打水寨,不必顾虑我。”
刘琦愣了愣神,明白了张诚这句话是何意思。他忙道:“张都督,下官并非是,下官是想骑兵攻城拔寨不如步兵,所以要与张都督的嗢鹿州兵一道赶路。”
“原来如此,是我想差了。”张诚笑道:“既然如此,那就明日清晨一并赶往菩萨劳城。”
二人商议已定,各自将所部校尉、旅帅叫来吩咐一番,又命所有将士啃完干粮后立刻歇息。
……
……
时间很快到了夜晚,太阳落下山,月亮高高升起,照耀着树林、山脉与山中的道路。
山道正中有一营地,规模不大,只有二三丈方圆。此时这座营地中正有阵阵炊烟冒出。
“今天这鸡烤的比前日好多了,手艺渐长。明天再捉到鸡,估计会更好吃。”一名大勃律将士啃了一口鸡腿,不由得说道。
“哪有那么好抓!前两日都没抓到,今天能抓到两只已是运气极好,哪能明日还抓到。”另一人笑道。
“哎,咱们在这里待的时间也太久了,都半个多月了,附近野物都被打光了,再抓得进深林里去,危险得很。”
“南岸根本没有唐军,这半个月一直没见到过。当初出于谨慎派咱们驻扎在此处还有道理,可既然半个多月都未曾见到,就该将咱们撤回去才是,哪能一直放在这里。”
“怎么,你很想回去打仗?”
“哪有仗打?唐军被挡在河对面,回去了反而可以舒舒服服地睡在屋子里,而不是像现在这样睡着潮潮的帐篷。”
“附近要是有个村子也好。可偏偏连个村子都没有。”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的说起来,最后达成一致意见:不应该让他们继续驻扎在这里,他们应当返回菩萨劳城。
“好了,不要多说了。”另一人说道:“多说也无用处。”
“那甚有用处?”又有一人道。
前一人正要回答,忽然感觉小寨子外似乎有响动,不由得说道:“甚底声音?”
“是有野物不小心掉进陷阱里了吧?”和他搭话那人高兴地说了一句。他三两口啃完鸡腿,放下碗举起一支火把向围栏走去,要看看到底是甚落入陷阱。
但他刚刚走到围栏处,忽然迎面射来一支箭矢,这人措手不及,被箭矢射中眼睛穿透入脑,大叫一声就倒地不起。
“甚底东西!”剩余九人没注意到那人脑袋上的箭矢,只见他倒在地上,忙慌张地站起来看向四周。
刹那间,数十支箭矢从外面射入营地,顿时有七人中箭,倒在地上哀嚎起来;再向外看去,又见到几团黑影正要翻越围栏。
他们顿时明白这是敌人袭击,并未中箭的一人清醒过来,跑向营地中间要点燃篝火。但他还没来得及跑到篝火旁,忽然感觉心头一凉;他用最后的力气低头看去,就见到一支箭矢从后扎入他的心脏。
“将他们全部处死。”刘琦这时跑进营寨,指着躺在地上哀嚎的大勃律人吩咐一句,又大声喊道:“全军将士,全速赶往河边,今夜必要渡过信度河,明日夺下菩萨劳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