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叔!”刘琦惊喜地叫道。
“刘,见过刘果毅。”张浒同样一脸激动,几乎就要脱口而出刘琦的姓名,但最后还是叫了官名。
“张叔,”刘琦要和张浒说话,但又忽然止住,侧头看向张诚。张诚笑笑,带着侍卫走到一旁。
刘琦亲切地同张浒说起话来。虽然现下他已是果毅张浒仍是火长,但他并未忘记当初张浒对自己的帮助,将他看做亲人,此时见到十分亲切,说个不停。
“张叔,你怎也来大勃律了?”寒暄几句,刘琦问道。
“怎么,我不能来?”张浒佯怒。
“我这不是关心张叔。”刘琦道:“大勃律国地势较高,你都已经四十二岁了,怎还亲自来参战?就算是队正,也不必这样拼。”这个年代对大多数人来说三十岁已人生过半,四十岁已是大龄,来的又是大勃律这样的地方,不适合四十多岁的士卒来。
“我不来打仗,谁来?”张浒道:“来打仗总有些进项,不打仗只指望那些军饷够做甚的!尤其天佑和天佐都要读书,家里开销比过去大了许多,给他们两个积攒的老婆本、给杏儿积攒的嫁妆也不能轻易动,家里也没多少钱了,就指望着我出来打仗带些钱回去。”
“家中没钱,为何不与我说?我手里还有几十两金子存在柜坊,等这一战打完了回到龟兹镇,都给你拿回去供天佑和天佐读书。”
“哪好意思用你的钱。”
“张叔,你这就见外了不是?我刚来安西那一年,多亏了张叔帮忙,现下你缺钱岂能不帮?”刘琦见张浒又要开口,忙道:“除非你不认我这个世侄了,不然这钱一定拿着!”
“即你这样说,我就拿着。不过用不着几十两,有几两黄金就够了。”张浒听到刘琦的话,忙道。
“给你三十两,省得来回折腾。”刘琦道。
“其实钱不钱的还在次要,”说到这里,张浒顿了顿,似乎接下来的话很难开口似的;但他还是出言道:“天佑今年也十四了,年纪说大不大、说小不小。他一年多前才开始读书,也读不出啥来了,我寻思着他要是能到你身边给你做个随从、历练历练,将来当个小吏也不错。”
“好。”刘琦一口答应下来:“让他再读几个月书,至少《千字文》要背下来,再买《孙子兵法》与《卫公兵法》让他读一读,明年开春来龟兹镇找我。”
“这可太好了,叔叔多谢你。”张浒立刻变得十分高兴。心心念念的大儿子终于有了着落,他怎能不高兴?甚至激动之下他还要给刘琦下跪,只是被拦住了。
他们又说了几句话,张诚觑着他们话应该快要说完,走过来笑道:“你们聊了有一会儿,可说完了?”
“说完了,没甚话再说,没甚话再说。”张浒忙答应几句,退到一旁。
“张都督,你瞧你打断旁人说话,可不厚道。”刘琦笑道。
“仗打完了有的是时间说话。”张诚却并未与刘琦再开玩笑,道:“我有话要与你说。”
“何事?”刘琦问道。
“是……”张诚正要开口,忽然不远处传来喊杀声!
“大勃律人又来骚扰!有空我再来寻你说!”张诚对刘琦说了一句,带着张浒等人返回本部;刘琦也一边大声叫道:“上马!集合!”一边跑到坐骑旁,翻身上马随时准备与大勃律人搏杀。
听到喊杀声的刹那将士们有些慌乱,但他们都已被大勃律人多次骚扰,身旁也无敌兵,很快恢复平静,结成阵势等待之后的命令。
但一直到喊杀声停下,封常清也并未再次派人传令。刘琦心下疑惑:‘现下全军在河道西侧的狭长道路上,更西面即是山岭,不仅大军难以通行,还极易被敌军偷袭;现下前军被袭,封都护好歹派人来告诫一句才是。’他遂吩咐孟飞军:“你去前面瞧瞧。”
“是。”孟飞军答应一声,打马去前边探问。不多时他返回来,脸上表情变得有些惊慌。“刘果毅,适才确实是大勃律人袭扰;但并不是从山林中钻出来袭扰,而是忽然从对岸驾驶十几艘小船过来,向岸上张弓射火箭,射出几轮箭矢后不待大军反击就操纵船只顺流而下逃走了!”
“大勃律人果然奸猾!”刘琦骂道:“见钻出山林袭扰越发难以惊扰到大军,又因我军无船,他们就用这种几乎不会有伤亡、又能打击士气的法子袭扰我军,端的是好算计。”
“不过这也太小家子了些。十几艘小船能搭载多少士卒?就算用的是火箭,也打不死几个大唐将士、烧不掉多少粮草。还不如将箭矢省下来用在守菩萨劳城上。”
“果毅,不是这话。”孟飞军忙道:“是大勃律人有船,我军无船,到了菩萨劳城对岸,如何渡河攻打城池?”
“如何渡河?”听到孟飞军的话,刘琦陡然醒悟,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从他们现下所在地方向前走二三十里,施迦河忽然拐道,从西北流向东南改为自东北流向西南;之后再走三十余里,施迦河汇入自东南流向西北的信度河;而菩萨劳城就在信度河西南。也就是说,他们继续行进下去,这条大路走到终点,会与菩萨劳城隔信度河相望。
信度河这一段并不宽,水也不十分深,但涉水泅渡过去也不容易。唐军无船大勃律人有船,他们很可能被拦在对岸,无法渡河攻城。
“而且,”孟飞军又道:“封都护命人收集大勃律人的箭矢,发觉上面有吐蕃人的标识,可见吐蕃援助大勃律,此战更不好打了。”
“法克!”刘琦忍不住骂了一句,道:“吐蕃人真是该死!”
“法,甚底可?”孟飞军不解地问道:“这话何意?”
“我老家一个骂人的词儿。”刘琦随意解释一句,又问道:“封都护可有吩咐?”
“封都护暂且没有额外吩咐,只是嘱咐更加小心些。”孟飞军道。
“忽然从对岸冲出十几艘船,白日也就罢了,夜晚小心也无用。西面就是山岭,也难以将营寨安扎的离河岸远些。”刘琦闻言嘀咕一句。
不过他也没再说话。封常清应当是没想出好的防范法子,暂且只能这样吩咐。刘琦一时也想不到如何防范,只能将校尉、旅帅都叫来,告诉他们大勃律人新的偷袭方式,嘱咐他们加强防备。众人赶忙答应。
过了一会儿,前军恢复秩序,被射死的将士就地掩埋,受伤之人得到救治,车马上的火也已被扑灭,封常清传令全军继续行进。刘琦这支兵继续骑在马上慢悠悠地向前行动着。他忽然想起适才张诚要与他说的话,但现下正在行军,也不好过去询问,只能罢了。
之后三日,每日都有大勃律人或从山中钻出,或从河对岸冲来骚扰唐军。河岸道路狭窄不便列阵,为对付偷袭的大勃律人,封常清不得不下令全军进一步减缓速度。原本二三日就能走完的路程大军整整走了五日,才来到菩萨劳城对岸。
但到了此处,唐军却难以再进一步。正如刘琦初闻大勃律人有船时所想,他们无法泅渡过河。
封常清只得一边命人伐木造船,一边连日召集将领,共同商议破敌之策。但若是明眼人就能发觉,帐内议事的将领,似乎少了两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