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不能是我?”他对面的人笑道。
“你,你哪来的二三百士卒?”安万里瞬间想明白许多,但这一点是无论如何想不明白的。
“哪里有二三百士卒?”那人笑道:“只有十余人,后面的都是无人的马匹、牛群而已。”
“见到弓月城的烽火后,我又注意到我的姓字旗,就想出假扮都督府援兵。但又不能轻易从隘口撤走,于是只带了十余人、五十几匹马,就要装作都督府援兵。”
“但即使被突骑施人误认做五十几援兵,恐怕也难以阻止他们,毕竟人数太少。于是我又依据来弓月城路上的见闻,找到几户养牛为生的牧户和几家大户,‘借’了他们的牛马,伪装成有二三百骑吓唬突骑施人。侥幸计谋成功。”
“刘琦,”安万里愣了有一会儿,才点出了他的姓名说道:“那你的运气可真够好的。”
牛走路的声音与马走路的声音区别不小,虽然是牛马混杂,且突骑施人这边也有牛有马,但仔细听也能听出来。突骑施人当时大概是心里紧张没认真听。不过也幸好他们没认真听,不然弓月城多半就丢了。
“哈哈,安校尉这是将弓月城不失的功劳归在我头上了?哪里哪里,若不是安校尉与突骑施人正面争锋,就算琦带领假扮的援兵赶来又有何用?”刘琦笑道。
“万里多谢刘参军了。”安万里骑在马上拱手对刘琦行礼道。这次与突骑施人的交战,去隘口伏击是刘琦提出的,还伏击到一部突骑施人;他点燃烽火告知城里发现突骑施人也丝毫没有问题;最后吓走突骑施人的假扮援兵之计是人家一手策划、一手实施,别人分不到半点功劳。
至于过错,他安万里带兵出城结果恰好遇到突骑施人能赖刘琦吗?其实这事不算过错,但无论如何也算不上功劳;而且之前未能发觉楚项里通外国,总是罪过。
总而言之,这次突骑施人攻城之事自己无功有过,不说贬官,被训斥一番总是免不了的。
但若是刘琦愿意上书替他分辨就不一样了。刘琦作为此战功臣,不论是以勤勉为由或是其他理由,替他分辨总能让他减轻些罪责;甚或刘琦愿意分润他些功劳,那自己至少也是有功有过,罪责大为减轻。所以安万里十分感谢刘琦。
不过商量到底如何上书并不急于一时。“在隘口处还有突骑施人,现下天黑,声音又嘈杂,那些人应当还不知晓另一路突骑施人退却。这时赶去支援,或许还能生擒些突骑施人,再添功劳!”安万里道。
“安校尉所言极是。”刘琦附和一句。
小兵们自然也没有反对的意思。安万里带他们出城本就是要去支援隘口,现下兜兜转转又要重新执行最开始任务,虽然会让部分想法多的人感叹世事奇妙,但也不会抵触。
众人快马加鞭赶去隘口,到了隘口处后又休息一会儿,张弓搭箭射杀突骑施人;安万里出城时还带了油,这时居高临下洒在突骑施人身上,又要点火。
可突骑施将领也不傻,猛然多出这许多人射箭,又有了油,知晓弓月城有兵来援;既然弓月城都能分出士卒支援隘口,可见另一路人马要么没按时赶到,要么已经撤走,那自己还在这里坚持有何意义?也立刻下令退走。
唐军忙以箭矢点火。但急切之间也洒不出多少油,除了几个身上淋满了油的人外,其余突骑施人都成功撤走。
待大多数突骑施人撤走,几名身手灵活的唐军将士赶忙跳下去翻看尸首。或许还有人只是被射伤、烧伤了,尚未死。安万里和刘琦都想生擒几个。
他们翻了好一会儿,终于翻到两个只是被射伤但现在还没死的人。安万里赶忙下令将这两人放到马背上送回城救治;又命人割下尸首的脑袋作为军功凭据。
这时天已经蒙蒙亮了。安万里和刘琦丝毫不困,带兵返回弓月城,又叫了弓月城冯参军一起商议如何上书。
刘琦倒是颇为大方,不仅愿意上书替安万里分辨,而且他率兵砍下的那些脑袋也愿意送给安万里一半,说是他在城下与突骑施人交战砍下来的。
刘琦年纪不大,官也不大,又是骤然当官,有些功劳揽在自己身上未必好,分给安万里还能结个善缘。
但最要紧的一份功劳:想出假扮援兵之计谋,并且亲自带兵执行这一计谋吓退突骑施人的功劳绝不会让出去。
他早就看明白了,在大唐想要做高官,哪怕是武将,脑子比胆气重要,而胆气比勇武重要,假扮援兵之计即与脑子有关,又与胆气有关,这样的功劳当然不能让。
安万里没有完全接受刘琦分给他的首级。一是出于名声着想,其次也是笼络属下,遂将一部分首级分给三个旅帅。冯参军也捞到些微末功劳。
三人说了半日,总算商议完毕。他们几个从昨天伴晚到现在一直没吃过东西,这时松了口气就感觉肚子饿了,安万里赶忙吩咐衙门里的厨子做一桌好饭菜。
“离着饭菜端上来还得一会儿,琦就先吃两口点心垫一垫。”刘琦拿了两块点心,笑道。
“不必客气。”安万里道:“某这儿的点心算不上高档,但都是本地蛮夷的吃食,也别有一番,哦,我忘了刘参军也在安西有段时日,这样的点心定然也吃过不少,竟然将迎接中原新来之人的词说出来,真是昏了头。”
“哈哈。”刘琦笑了几声,又道:“不过,从前日至今安校尉也没睡几个时辰,确实该休息了。等吃过了饭,安校尉先睡一觉,睡醒了再处置后续事宜。”
“确实得睡一觉。”安万里自己也道。
他们闲聊一会儿,大厨把先做好的几道菜端了上来,安万里又一边与刘琦说话一边吃饭。待三人吃完了饭,安万里就与刘琦告辞,睡觉去了。
刘琦也困了,他前日夜晚只睡了两个时辰,昨晚没睡,也要去休息;冯参军同样。
但他们刚刚走出衙门,忽然一名将士走到门前,说有重要事情禀报安校尉。因除安万里外此时弓月城中冯参军官最大,就问道:“是何事情要禀报校尉?”
“启禀参军,是那两个俘虏招供了,说他们不是突骑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