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离站在T市机场的时候,人还有点懵,她不明白为什么那个人突然放了她。
她刚走出机场出口,就看到了邢临渊的车。
邢临渊从驾驶座走出来,大步迈向她,一把将她揽进怀里,手臂的力道很大,把白离箍得有点疼,可她没有说话。
邢临渊放开她,说:“走吧。”然后牵着她的手走向自己的车。
一路上邢临渊都没有说话,白离转头看着他,他面容冷肃,下颌因为嘴紧紧抿着,线条看上去十分僵硬。
车直接开到了“临江”,白离先下车去开门,邢临渊熄了火随后进门。
白离转过身刚想跟他说话,忽然人就被大力地拉扯了过去,她的鼻子撞到了他坚硬的下颌,疼得泪花立马就冒了出来。
不知过了多久,邢临渊才抬起头,目光深沉地看着白离的脸,她瘦了,一双剪水秋瞳显得更大更清亮了。
邢临渊微微叹了口气,温暖的指腹拂过她的下眼睑,在她额头印下一吻,嗓音微哑:“累吗?”
白离摇了摇头,抓过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像只迷路的小猫找到归途般眷恋地蹭了蹭他宽厚的掌心。
晚上睡觉的时候,邢临渊将白离紧紧地抱在怀里,像是呵护一件失而复得的宝贝。
邢临渊今天一整天都没有提她被绑架的事情,可白离隐隐觉得她能回来是因为邢临渊,可他为什么不说呢?
接下来的日子似乎过得很是风平浪静,白离没有通告,大部分时间都在“临江”,邢临渊每天都很早下班,陪她一起吃晚饭。唯一的变化就是白离每次出门,身边都会跟着两个保镖。
她问过邢临渊,邢临渊只说是防患于未然。
白离总觉得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邢临渊似乎变得非常警惕。
趁着这段时间休息,白离回了一趟乡下去看望外婆。
外婆的病重还算稳定,药差不多吃完了,黄松林本打算明天去医院买药,刚好白离知道了,便说她明天去医院买了带过来。
第二天,白离去医院找莫主任开药单,去缴费的时候却碰到了赵思薇,她拿着几张单子在排队等缴费,刚好站在白离的斜对面。
白离缴完费,追上了赵思薇。
赵思薇没料到会在这里碰到白离,那一刻她的眼神闪过慌乱、惊喜、畏惧,然后迅速地垂下头,讷讷地叫了声:“白离姐姐。”
白离对那天发生的事情仍有狐疑,她回到T市之后,打过赵思薇的电话,一直都是关机的状态。今天在这里遇到她,白离也很意外。
“小薇,有件事我想问下你,方便找个地方说话吗?”白离说。
赵思薇沉默地点了下头,两人走到医院花圃的走廊,在长椅上坐下。
“那天晚上发生了什么事,你能告诉我吗?”白离看着赵思薇问道。
初秋的阳光透过林立的树木落进走廊,有斑驳的光落在赵思薇的脸上,她的眉目仿佛消融在光线中,光影投落在她的睫毛下,像一片阴影。
白离似乎看到她的眼角有泪花在闪,在光线的折射下闪了下,又很快消失了。
她的声音很轻,轻到白离以为是错觉。
她说:“对不起。”
白离不解,问,为什么说对不起?
赵思薇垂着头许久,终于再次抬起头,她突然笑了,笑容绽放在阳光下,分明是灿烂的,可白离觉得那笑容很绝望。
她说,我给你讲一个故事吧。
白离安静地坐着,听她讲这个故事。
故事其实很简单,赵思薇的父亲是赵宏霸的一个远方亲戚,他在赵宏霸公司任职,下班后经常去赌钱,欠了不少钱。后来赵宏霸公司倒闭之后,她父亲失业了,失业后就更加烂赌如命,还欠了高利贷。
赵思薇的母亲身体不好,无法去工作,赵思薇那会刚毕业,也没有收入,无奈之下,她只好去找赵宏霸,赵宏霸不见她,刚好被赵锐碰到了。
赵锐见她颇有几分姿色,又是电影学院毕业了,便起了心思,将她安排进寰宇世纪,目的就是让她去接近白离。
他告诉赵思薇,都是因为白离才害得他家公司倒闭,她的父亲失业,他想给白离点教训。
赵思薇胆子很小,但又不敢不听赵锐的吩咐,她父亲的高利贷还指望着赵锐能帮忙。
赵思薇进了寰宇世纪之后备受欺负,后来她也如预期遇到了白离,并一步步接近她,取得她的信任。
再后来,赵思薇的母亲病重,她跟赵锐借钱给母亲治病,赵锐说可以,但有一个条件,这个条件就是让她把安眠药下在白离的酒中,并把她带出来。
故事讲到这里也就差不多了,后面的事情白离也知道了。
白离听完了整个故事,沉默了许多。
她和姐姐也曾因母亲借高利贷而被黑社会堵到家里,而她也曾因为没钱给外婆治病选择了另一条路,她能明白那种绝望。可是,她从没想过要害人。
人非圣贤,白离无法做到以德报怨。
阳光渐渐西斜,白离在一片虚光中站了起来,迎着光缓缓地走了。
赵思薇看着白离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光影里,眼睛酸涩得几乎睁不开。那是一个曾给过她温暖的人,她的生命曾被她照亮,可她却选择将那片光带入黑暗中。
她垂下眼眸,大颗大颗的眼泪终于掉落,落在手上浅蓝色的单子上,濡湿了墨色的字迹。
白离从医院走出来的时候,太阳已经彻底西斜了,橘红色的晚霞暖得炫目,又艳丽得那么让人胆战心惊。
落日余晖将她的身影拖得很长,光与影在这一刻泾渭分明,暖的是光,暗的是影。
白离看着地上自己被拉得很长的影子,忽然心生悲怆。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赵思薇的时候,她怯弱的模样,无助的神情,那也是假的吗?这一刻,白离忽然觉得周围的人面目都模糊了起来,那些展现在人的脸上的笑容、愁苦、哀怨,是不是也是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