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天上的雨水虽然依旧哩哩啦啦的下着,但相比较前几日已经是小了许多。
天刚蒙蒙亮,将军府就大门敞开,从里面推出许多辆板车,上面放着一大桶粥和一些干粮。车队分为四队,分别由蔡琰、芷兰、邹氏、孙匡四人带领,这就往庐江城的四个城门行驶而去。
蔡琰身边跟着吕蝉,芷兰身边跟着阿福,邹氏身边跟着“狐狸”,孙匡身边跟着吕布。四个车队在岔路口分道扬镳,开始沿着洪水退去的泥泞路面艰难行走。
因为孙策的命令,府里的所有人都要动起来,因此貂蝉和严露这两个吕布的家眷也跟出来帮忙。而她们两个之前与邹氏有过一面之缘,相对较为熟悉,所以这次就跟在走势的队伍中。
巢湖的洪水被导流堵截之后,庐江城内的积水就明显减少。除过有些偏僻陋巷仍旧积水淹过脚面,其他地方已经基本只有浅浅的一层了。
在孙策这位将军的带领和动员下,虽然城内依旧狼藉一片,但随处可见的百姓却并没有像其他遭了灾的城市一样,呈现出一副了无生气的绝望模样。相反,庐江城的百姓此时几乎人人有事做,也许是忙碌掩盖了心中的悲戚之情,但却是实实在在调动起了大家的希望。
蔡琰一路走到了庐江北门的位置,心中不免感慨。看来这孙策在江东人民的心里还是非常有分量的。这里的男人们几乎都被临时征召,帮着军队去挖导流渠,或者去山脚采石。女人们就负责照顾老人和孩子。整个城市里都给人一种各尽其用的踏实感。
看到将军府出来施粥的车队,沿路的百姓都会对车队报以善意的微笑,也有老人会向这边鞠躬致意。孩子们却似乎已经从昨日洪水的惊吓中恢复了过来,此时倒是庐江城里最开心的一拨人了,因为很多湖水和海水中的鱼,顺着决堤的水流被冲到了街道上,如今洪水退去,街道上便到处都能看到各种各样的鱼虾蟹虫,这便成了孩子们最为开心的玩物,聊以慰藉吧。
这次的洪水虽然来势汹汹颇为棘手,但所幸孙策部队的反应能力远超同时代的其他大多数部队,因此庐江城的房屋却是没有倒塌太多,只有一些穷人家甚不牢固的泥坯房被暴雨淋倒,其余大部分房屋倒还是能够遮风挡雨的。
不过虽然如此,孙策还是命人的城中空地驻扎了很多顶帐篷。这些帐篷专门用于家里房屋倒塌,或是有孕妇、老人的家庭使用。这也让城中百姓无不感恩戴德,感慨少将军心思之细腻。
吕布跟在孙匡身后,将庐江城里的一切都尽收眼底。他不得不承认,他和孙策之间的差距并不只是城池多寡,士兵数量的问题。他甚至第一次生出了一个念头:自己…可能注定不适合做诸侯吧?
孙匡走在街上,不停的会有熟识的人对他鞠躬打招呼,城中百姓大多都称呼他为“少公子”。这也算是孙家在江东所能独享的一份荣誉了吧。
孙匡极为有礼貌,只要是跟他打招呼的,不管是路过的士兵将官,还是路边的百姓甚至乞丐,他都会恭恭敬敬的一一回礼,并且一丝不苟极为认真。
他的这个举动也让吕布唏嘘不已,想这孙匡不多十四岁的年纪,却已经懂得礼贤下士不卑不亢的道理。他吕布之前呢?曾几何时拿正眼瞧过自己城中的百姓?当然美妇人除外…
同样的感觉也滋生在吕布的妻女心中,比如此时的吕蝉吕无双,就在周围百姓崇敬的目光中有些飘飘然了。她想起之前在下邳城中,那些百姓看到她更多的是害怕,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崇敬爱戴。虽然她心里清楚自己这是沾了孙策的光,但那也不影响她现在心情大好~~
貂蝉与严氏一路窃窃私语,讨论着这江东的过人之处。两人话里话外都透露出一种想要长期扎根江东的想法来。邹氏与他二人早就相识,故而掩嘴一笑,轻声道:“二位夫人,我们家将军,在这江东百姓的心中…这里没外人,我说句大不敬的话,我们家将军在江东百姓心中,恐怕已经比汉室皇帝要来的重要。”
两女听到邹氏的话虽然微微一愣,但随即便也释然。毕竟他们都知道汉室江山现在就是个空壳子,根本名存实亡。这天下哪一路诸侯会听汉室皇帝的命令?恐怕一个都没有吧!
貂蝉莹莹一笑,挽着邹氏的手臂笑道:“邹姐姐却是命好啊,能嫁入这孙将军的家门,妹妹我是实在想不到呢。”
邹氏有些不好意思,摇了摇头:“哎,说起这件事,我到现在还觉得恍若梦中…也许这都是命。我现在也想清楚了,有这样的俊杰成为自己的男人,夫复何求啊。”
却说那生性好动的吕蝉,这次跟在蔡琰的身后却是收敛了许多。
蔡琰走了一阵,却好奇的回头笑问:“无双姑娘,你今日为何如此安静?我都有些不习惯了。”
吕蝉不好意思的摸了摸挺翘的鼻子,小声答道:“夫人…其实…无双以前在长安就见过夫人,那时的夫人浑身上下都散发着一股神女一般的气质…抚琴…吟诗…书法…这些全都是无双既羡慕又学不来的本事!可夫人偏偏样样精通!不瞒夫人说,您以前…可是无双的头号偶像。”
蔡琰看着面前这个比自己高出大半头来的戎装姑娘,她轻轻笑了笑,那笑容犹如夏日清风拂面,让人不禁心生欢喜。
“无双姑娘,可是我却羡慕你一身武艺,能够上阵杀敌,保家卫国。你我生逢乱世,唯有先定国,才能后安邦啊。”
“俗语又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而这里的无用,指的就是乱世战争中的无用。手无缚鸡之力吧,还整日舞文弄墨,与琴相伴。其实…有时候并不是我想这样,而是因为…我只能这样。”
吕无双懵懵懂懂的眨了眨眼睛,似乎听懂了又似乎没懂,反正就是洒然一笑:“呵呵那我们就互相学习~我来定国,夫人来安邦!”
蔡琰笑着说:“以后就叫我姐姐,叫夫人怪生份的。”
“好的,姐姐!”
庐江城头之上,孙策戴着口罩在临时搭建的伤病营地巡视。他发现一个急待处理的问题,那就是药品严重不足!
如果说一些治疗的手法和用药的方法还能够现学,可药材不够了可怎么整?俗话都说“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是华佗来了,你也不能让他空手治病吧?
“这可怎么办?”
孙策看着贾诩,一脸求助的神情。
贾诩摇了摇头无奈道:“主公,现在唯有对外求援了。”
“谁?”
“曹操。”
孙策摸着下巴皱眉沉思,他是真不想在曹操面前低声下气的去求,可眼下……
“罢了!你拟一封书信,措辞客气…卑微一些也无妨,就说买药的钱我们之后会给他补上的。”
“是,属下这就去办!”
贾诩躬身退了下去,只留下孙策在原地皱眉摇头。
“啊!~~~~”
“你忍一忍,想想自己的家人,他们还等着你回去团聚呢!现在还不是放弃的时候!”
孙策正沉思中,却被突如其来的一声惨叫给吸引到。
顺着声音看去,孙策看到一名伤员,许是在搬运巨石的时候被砸断了腿,一条小腿鲜血直流,还有一截森森白骨留在外面,场面极为渗人。
而那伤员对面,正半蹲着一名妇人,因为脸上围着纱布孙策看不清楚,但从那身段看去,应该不超过三十岁。
那妇人正在给伤员包扎受伤的小腿,可伤员不停挣扎,却是这么也不能顺利包扎上。
孙策悄悄走到那名士兵身后,一个手刀切在了对方脖子上,那士兵两眼一翻就晕了过去,也算是终于安静了下来。
那名妇人对着孙策感激的点了点头,然后就又开始手上的动作。
孙策之前没仔细看,可现在看到这女人就准备直接用白布裹住伤员小腿的时候,孙策却急忙喊停。
“哎哎哎~停停停!你在做什么啊?”
面对孙策的质问,妇人似乎有些莫名其妙的说:“包扎伤口啊?我还能做什么?”
孙策苦笑一声:“他这是骨折!你这样包上只会让他更痛苦!”
孙策说完就蹲下身子,从妇人手中接过伤员的小腿,双手稍稍一用力,就把伤员的小腿骨复原道原位,看的那名妇人目瞪口呆。
“骨折的人呢,你要先将骨头给他复位,然后在用两块木板固定住他的腿,这样日后才有可能复原。如果像你那样包扎,那估计他就只有截肢这一条路可走了!”
“啊?!”
妇人显然被孙策的话吓到了,那节露在外面的脸色瞬间变得煞白。
“对不起对不起!我之前只是照顾过病人,最多熬熬药,给病人擦擦身子,却没做过这种接骨头的事!”
孙策对那妇人露出一个鼓励的笑容说道:“没关系,这次记住了就好,我还要谢谢你能来这城头上帮忙照顾伤患呢!对了,你是庐江城人士吗?”
那妇人听到孙策问他身世,忽然变得扭扭捏捏起来:“我…我…我是北面逃难过来的…我没有家人,只有一个贴身丫鬟跟我相依为命。”
“哦…这样啊,那你就现在这上兵营帮忙,等过一阵城里消停点了,我在给你安排别的工作。”
“啊?真的?谢谢将军!”
孙策意外的看了那女人一眼:“你认得我?”
女人又扭捏起来:“嗯…刚刚听别人这么叫您…”
孙策没有继续在这件事情上纠缠,他笑了笑站起身:“呵呵,我这就先去忙了,你继续吧…”
说着,孙策就转身准备走下城墙,可他在这时却看似无意的突然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那女子下意识回答:“杜虞娘。”
孙策一副恍然大悟的表情,摆了摆手转身走了。那女子惊觉自己的失言,急忙低下了头,可等她在抬眼偷看过去的时候,已经不见了孙策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