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足饭饱,寒寒重新拿出那张纸条细看一遍,然后坐在一旁沉思不语。
暗一站在一边看的着急,又不敢打扰,只好满心焦躁的等着,希望王妃能想出什么好的办法。
略微思索一下,寒寒起身拿纸笔写了一张纸条,塞入竹筒封好,交给暗一:“把这个传到寒峰阁。”
暗一接过来看着寒寒,心中疑惑不减:“王妃,这是?”
寒寒唇角噙笑,看着他不说话,眼神有些冷。
暗一头皮一紧,知道自己逾矩了,赶忙低头应声:“是,属下这就去!”转身拿了竹筒去发消息。
寒寒故意不为暗一解惑,为的就是磨一磨暗一急躁的性子,也让他动动脑子,并不是真的不打算告诉他,现在看暗一着急,却并没有因此真的失了分寸,心里满意,等暗一传完消息返回来,这才慢慢点拨他:“在门外站了半天,想明白了没?”
暗一看着寒寒摇摇头:“属下愚钝。”明明王爷都走了,怎么王妃就说没有走呢?
“你觉得你家主子处理事情的能力如何?”
“主子英明睿智,思维缜密,处事沉稳,遇事从容不迫,胸有成竹……”暗一一一列举慕容懿的优点,越说越敬佩,主子身上的优点太多了,似乎说都说不完啊。
“那你可觉得你家主子是鲁莽之人?”寒寒打断暗一。
暗一一愣,立刻反驳:“当然不是,主子遇事最为沉稳,怎么会鲁莽。”正因如此,他看到主子着急的跨马而去,所以才担忧。
“你都能想到你家主子此去,若是和黄埔晨鸣正面对上无异于以卵击石,你觉得你家主子能想到么?”寒寒无语的看着暗一,这不对慕容懿挺了解的么?怎么还想不明白呢?
“主子当然能想到。”暗一想都不想的回答。主子的睿智无人能敌,他都想到的事情主子怎么可能想不到?
“这就是了!你家主子又不是冲动鲁莽之人,他会明知自己此去是以卵击石,还要和黄埔晨鸣对上么?”寒寒挑眉看着暗一。
“……”暗一张张嘴,脸上闪现一丝明悟,依照主子的脾性,应该不会。
看暗一的表情,寒寒就知道他反应过来了,不再继续卖关子,接着道:“你家主子既然是带着面具回去的,说明他另有安排,而且必然是私底下的行动。这边没有让暗二恢复身份,而是让他继续扮演王爷,为的就是迷惑皇帝和天下百姓。无论你家主子在京城做出什么样的举动,只要‘摄政王’还在辰州五府赈灾,天下的百姓看着,那么黄埔晨鸣就不能堂而皇之的将责任推到你家主子的身上。换而言之,现在暗二扮演的‘摄政王’就是你家主子不在京城的最佳证明,哪怕京城的天塌下来,全国百姓也不会将责任怪到摄政王头上,人们要责怪的,也只是黄埔晨鸣,明白了么?”
暗一张着的嘴闭上,咽口唾沫:“明……明白了。”主子的反应真快,那么迅速的就想了这么深远的事情,还有王妃,竟然也能那么快的猜出来,实在是太厉害了!
“所以,做事光有勇气和武力是不行的,还要多动动脑子,只有这样才能用最小的代价得到最大的好处。”寒寒说着嫌弃的看了暗一一眼,“我让你在门口站半天,你竟然只知道傻站着,都不会自己好好想想么?”
“……”暗一被寒寒说的脸一红,满面惭愧,“属下记住了,属下以后一定多动脑子。”
“嗯,明白就行。是不是好奇我刚才让你去做什么了?”
暗一眼睛一亮,忙着点头:“还请王妃赐教。”
“很简单,我手中没有军队,不可能正面和黄埔晨鸣起冲突,但我手底下有人,而这些人分布在全国各地,我要是想用他们悄悄做点什么,黄埔晨鸣就是想查都没地方查去。”
暗一想到最近王爷和王妃的动作,福至心灵的脱口道:“王妃难道也是命人去散布谣言?”因为那番神仙言论的关系,赈灾活动进行的异常顺利,并且五府百姓对王爷也格外的信服,经此一事,暗一彻底的了解了谣言的好处。
寒寒眼中划过一抹诧异,刚说让这厮动脑子,他竟然就能猜到了,也不笨啊!点点头:“我让寒峰阁的人通知聚美味孙掌柜,由孙掌柜联系全国的各地聚美味的负责人,将‘君风不正’的消息迅速散播出去,相信黄埔晨鸣听到这个消息后,必然全力追查消息的来源,从而放松对京城内部的监管,这样,你家主子做起事来更加容易。”
虽然散播谣言不可能一两日的就传到京城,但也不会太久,事关皇上的声誉,当地的官员定然不敢隐瞒,必然会听到消息后第一时间加急上报朝廷。
慕容懿这次去京城挽回局势,必然会经过一番周密部署,和各种计划安排,短时间内事情不会结束,自己命人散播消息引开黄埔晨鸣的注意力,总会帮上慕容懿。
再者,“三人成虎”,君风不正的消息传播的多了,人们都在说时,黄埔晨鸣这个皇帝君风不正就落实了,全国百姓必然对黄埔晨鸣心有疑虑,这样,以后要想收拾他,也就容易许多。
当然,这只是第一步,后期的步骤她得根据慕容懿的行动再做布置……也不知道京城里现在情况怎么样了……
想起京城的奶奶,寒寒心里揪一下,又很快放下。
现在黄埔晨鸣的注意力定然是全力清扫朝堂中摄政王一派的人,还不会对付奶奶这样一个手无寸铁的妇人,等慕容懿赶回去后,一定会安顿好奶奶的。
果然如寒寒所料,慕容懿返回京城第一件事就是命暗卫将吴莫氏偷偷转移到一处安全的地方,这才向连锦和于清了解起朝堂的详细情况,并做部署。
原来自慕容懿走后第三天,保皇派就在朝堂上开始打压摄政王一派,起初并不明显,估计是想试探一下,看看摄政王走了是否留下什么底牌,结果几番试探下来保皇派的人频频占了便宜,黄埔晨鸣这才大着胆子向西大营的将领动手。
先是以询问西大营兵力布防为由,将西大营的一些高级将领召回京城,在宫中设宴款待。
这些将领虽然是慕容懿的人,但现在摄政王不在,皇命不可违,明知道黄埔晨鸣没有安好心,却不得不去。
到了宫宴上没多久,几位将领就全部被毒死,黄埔晨鸣对外宣称几名将领身上暗藏兵刃,图谋不轨,这才命御林军将几人斩杀,但念及是摄政王的旧部,曾为宸国做过贡献,就不再追究这几名将领家人的责任,只是将他们的官职罢免掉,重新任命。
不用说,黄埔晨鸣此举又赢得不明真相之人的一片赞誉,认为皇上仁德,乃天下百姓之福。
而黄埔晨鸣重新任命的人,自然是保皇派的。
这些人到任后,对西大营的低级将领大规模清洗,不管是不是忠于摄政王的,一律不用,全部换掉,自此,西大营稳稳的落入了皇上手中,就是西大营原有的士兵编制也被打乱,和五城兵马司的人马与彪骑营的人马重新混合编排,以避免西大营的士兵聚到一起再生事端。
顺利拿下西大营后,黄埔晨鸣行事再无顾忌,随意安插罪名将摄政王一派的大臣捉拿入狱,以疑犯不得上朝,而朝中职位不能长时间空缺为由,安排了许多保皇派的人暂代这些职位。
说是暂代,实际上大家心里都清楚,只等黄埔晨鸣的人将罪证罗织齐全了,狱中的人就要问罪,那些暂代之人就成了重新任命之人,将职位坐实了。
现在摄政王一派的人,人人自危,有的经不住压力,直接投向保皇派,那些死撑的,也个个无计可施,只能托病在家,等着摄政王的归来,便是这样,也躲不开黄埔晨鸣的陷害。
幸亏黄埔晨鸣虽然着急,也不敢一次性将摄政王的人全部换掉,为了表现的尽量合理,黄埔晨鸣选择分批处理。
慕容懿赶回来时,朝堂中摄政王一派的人有三分之一被捉拿入狱,还有一部分倒向保皇派,所余下的人也就只有二分之一。
看着连锦列出来的清单,慕容懿的眼光落在叛变的一批人上面,狭长的眸子中幽光闪烁,唇角勾出一抹凉薄的笑意:“很好,有黄埔晨鸣的这一试探,倒是帮本王试出了朝中人的忠诚程度。”手中名单放下,“除了西大营的将领,可还有其他被黄埔晨鸣处死的人么?”
连锦摇摇头:“没有。”
慕容懿手指轻轻点着桌子,看向于清:“你有什么想法?”
于清儒雅一笑:“办法属下倒是有一个,不过会伤及皇嗣,属下怕王爷不同意。”
王爷这人看似冷漠,实际上却极重情义,当初先帝将王爷从边疆召回,封王爷为摄政王,虽然王爷知道先帝未安好心,却念及先帝的知遇之恩,这么些年以来一直尽心竭力的辅佐黄埔晨鸣,保护宸国不受别国侵犯。
无论黄埔晨鸣陷害时王爷如何回击,却从不会伤及皇室子嗣。
以前他曾经请王爷自立为帝,均被王爷驳回,若是王爷心思不变,他下面的计策也没办法施行。
“什么计策?”慕容懿没说可与不可,看着于清问道。
“反间计。”于清笑如清风明月,高洁儒雅,说出来的计策却有些卑劣血腥,“黄埔晨鸣这两年如此得意,不过是因为多了龙虎将军黄世坤相助。而黄世坤隐退多年,现在出来的原因就是皇后去年产下太子,使黄家看到了家族兴盛的希望。”
“再加上镇国公张毅之女入宫两年,一点好消息都没有传出,使黄世坤感受不到威胁,所以心里认定日后的天子必然是他们黄家人所出的太子,故而他在朝堂上才如此卖力的支持黄埔晨鸣,打压王爷一派。黄世坤这个人年轻时或许是一名难得的将才,有机智,有谋略。可惜现在上了年纪,为人反而刚愎自用,昏聩眼花,目光短浅起来,被黄埔晨鸣和张家营造出来的景象迷了双眼,觉得有了太子,他黄家日后就能飞黄腾达了,也不想想,镇国公张毅的功绩职位并不比他低,太后又是张家女,有这两个人在,太子之位怎么会一直在他黄家女儿所出之子身上。我们现在要做的,就是帮助黄世坤认清形势,不让他继续被人蒙蔽利用。”
“而点醒他关键之处就是太子和张妃……”说到这,于清收了口,眼睛看向慕容懿,等着他的反应。
慕容懿眉头轻皱,大概猜到了于清的打算,眸光清淡,不变神色:“说下去。”
于清眼中一亮,唇角勾起笑意,主子这是……改了心思了?
儒雅的声音里带了愉悦:“我们只需设计让太子死于张妃手中,事情爆发出来,黄世坤定然会震怒,不依不饶的向皇上讨要说法,并对镇国公张家极为怨恨,认为此事是张毅的主意,两人之间产生不可调和的嫌隙。若是镇国公够心狠,为了安抚住黄世坤,或许会牺牲张妃,但若此时查出张妃有孕,镇国公和太后就不一定能下去手了。此时再有人提点黄世坤,让黄世坤向皇上提出颁发圣旨昭告天下,以后不许张家女入宫,或者永远不许立张家女所生之子为太子,大约黄世坤会非常乐意去做,而太后和张毅定然不会同意。张妃不死,黄世坤提出的要求皇上又不答应,此时就是黄世坤是个傻子,也能明白皇上太后等人的心思,而这又是一个不可调和的死结,这样他们窝里斗就够黄埔晨鸣头疼了,哪里还有精力清理朝臣。”
慕容懿敲桌子的手指停下,静默片刻,点头:“就照你说的去做。”
于清眼中光彩更甚:“好,属下马上去安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