国人,尤其是在古代的国人,讲究的始终是含而不露,是一种内敛。
便是如徐光祚这样痴迷武道的,也回答的只是杀敌。而像苏默这般直白,直接开口就是杀人的,在这个时代的读书人中,真算的上是个异类了。
苏默目光扫视了几人一眼,站起身来在屋中来回踱了几步,继续道:“这个没什么可讳言的,难道杀敌就不是杀人了?何谓敌人?难道只单单指的是外族?可笑!但凡想要害我们的,皆为敌人!皆可杀!无论他是蒙古人、匈奴人,又或者是汉人。”
苏默冰冷的语声如寒冰一般,张悦三人都是心头不由的一凛。徐鹏举下意识的缩了缩脖子,张悦却是目光一缩,心中对苏默的认识又加深了几分。唯有徐光祚,眼神却更加亮了起来。
“既然习武的目的便是杀人,那么如何更有效的杀死对手,更高效的发力及技巧,才是习武之人应该探究的。三儿,我这儿有些套路,不讲究套路,不讲究花法,只追求实用,我管他叫自由搏击,应该与你最是相和。只不过和一般拳路拳法比起来,阴狠之处远胜,怕是难为儒家所容,不知你可愿学?”
徐光祚眼神亮的吓人,毫不犹豫的站起身道:“教我。”
苏默称许的点点头:“好,今日已晚,且回去好好歇息。明日开始,我便开始教你这自由搏击之术。悦弟和鹏举若是原学,也可跟着一起。只是有一样,这自由搏击是真正杀人之术,你们学了后,万不可轻易传出去。”
徐光祚当即狠狠点头,表示明白。张悦却是迟疑了下,摇摇头道:“我就算了,家里的功夫还没练到家,贪多不烂。样样通不如一样精。”
苏默点点头,也不强求。另一边徐鹏举却是艰难的咽了口口水,看看苏默,艰难的道:“老大,这个,这个搏击的,难练不?如是不太难的话,我也想学上一学。”说着,眼神往徐光祚那边瞄了瞄。
苏默看的好笑,哪里会不知道他的心思。嘴角微微勾起,曼声道:“难练?不,我觉得不难练啊。一不用站桩,二不用扛大石什么的,最多就是空手打打木桩、插插铁砂啥的,要不就是让人围起来用木棍啥的击打全身,锻炼下抗击打能力之类的。嗯,不难,应该不难的。”
徐鹏举张大了嘴,半响,合拢嘴巴,起身向外走去,木然道:“太晚了,我该去睡了。”说着,头也不回的走出门,霎时不见了人影。
剩下三人相互望望,随即不约而同的同时大笑起来。笑罢,二人也相继告辞,苏默使人打着灯笼送了。
一夜无话,第二日起来,苏默先往后面和卫儿杏儿一起用了早饭,又再次叮嘱杏儿陪着卫儿,没事尽量不要出来。
卫儿早年一直便过着近乎囚居的生活,而且现在的生活,跟之前一个人孤零零的比起来不知好过多少倍,自是点头答应。
韩杏儿却有些委屈,幽怨的看着苏默,欲语还休。苏默瞪了她一眼,低声道:“你莫不是忘了何莹那女流氓?”
韩杏儿顿时打个激灵,一张俏脸涨得通红,转身撒腿跑了。卫儿不明所以,只当是有热闹,抱着鼯鼠多多匆忙跟苏默告了礼,迈动小腿儿追了上去。
苏默默默看着两人躲得不见人了,这才转身往前院走来。到了月亮门,正遇着石悦顶着俩黑眼圈垂头丧气的走出来。身边福伯一边走,仍是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色训斥着。
抬头看见,两人赶忙施礼。福伯道:“公子,石头他……”
苏默摆摆手,淡然道:“你们是我身边最信任的人,府上任何私密都不曾避讳你们。故而,你们也当知晓,什么事儿能说,什么不能说。这次是对着张悦他们,说的也只是八极拳这些小事儿,自然无妨。可若是养成这种习惯,日后一旦说了什么不该说的大事儿呢?那种后果如何,想来你等也该能想到的,好好想想吧。”说罢,不再多说,自顾往前去了。
身后,远远的听到福伯又是一通低骂,石悦唯唯诺诺的应和之声,苏默微微莞尔。见微知著,危险便要从苗头起就尽量杜绝,石悦这次算是个教训吧。
来到前院,张悦和徐光祚早已等在那里,见到苏默过来,眼神一亮,快步迎了上来。
苏默问了声早,慢慢的活动着四肢,随口道:“鹏举呢?怎么不见人?”
徐光祚撇撇嘴,没出声。旁边张悦嗤声道:“那家伙平日里就好吃懒做,昨晚又熬的夜了,这会儿还睡着呢,估计不到午时是起不来的。”
苏默释然。看徐光祚闪闪发亮的眼神,便不再多说,先将广播体操教着两人一起做了一遍,将身体各部分都活动开。
张徐二人都是啧啧称奇,惊讶不已。待到身上稍稍见汗,张悦自顾往一边阴凉下躲了,苏默开始将后世一些散打搏击的要领技巧,系统的给徐光祚讲解起来。
自由搏击虽然并不像八极拳这样的套路化,但也是有着一些提炼精粹出来的固有招式。
苏默将这些招式演练出来,让徐光祚先熟悉了,这才又将具体的炼体之法一一传授给他。
徐光祚听的双眼放光,只觉得从所未见的一座武学大门,终于向他缓缓打开了缝隙。
待到能说的差不多都说完了,苏默示意徐光祚自己琢磨,转身也往树荫下面站了。
眼下已是阴厉六月底了,天热的厉害。刚清晨的时候还勉强忍得,可到了活动完,又传授完那些搏击知识,已然是大上午的时辰了。太阳火辣辣的热度倾泻而下,站在空地上别说活动了,就是不动,一会儿也是满身热汗了。
树下早有下人打了冷水,苏默就着擦了汗,总算感觉清爽了些。一边躺在躺椅上的张悦冲他竖起了大拇指,赞道:“原先只知道哥哥文采无双,却不料哥哥竟是文武全才,便身手也是这般犀利。若是哥哥肯教人,只凭着这一身武艺,估摸着也能做个山长了。”
苏默闻言一笑,别人不知,他自己岂能没有自知之明。虽然他教了石悦八极拳,如今又教了徐光祚自由搏击,但实际上,他也只是照猫画虎,将后世网络视频上的那些照葫芦画瓢搬过来而已。真要说武艺,他也就比普通人强点有限。
八极拳也好,自由搏击也罢,最基本的东西其实都是力量。八极拳作为传统国术,更多注重的是对力量的变化运用;而自由搏击却是单纯的力量凝集使用。
但不论是哪一种,苏默都不具备。那是需要长久的锻炼积累才能得到的,想要睡一觉,起来就忽然变成武林高手,纯粹就是做梦。
至于说他比普通人强点,其实还是赖于多多那块神秘石头的改变。但这种改变,更多的似乎是针对更虚幻的精神力,或者叫灵魂力,对肉身的提高有限的很。
而就以灵魂力来说,苏默想要用出来也不是那么容易的。不但要提前预备好久,一旦使用最多就是两三下的事儿。事后便是近乎完全彻底的疲弱。就比如上次天师教的人来访,他假模假样装逼,结果一下之后就差点趴地上了。
所以,现在的苏默若想发挥出超常的实力,唯一的可能就是,像第一次夜间追掳走卫儿的那个黑衣人时,身体自发的进入那种玄妙的境界中才可以。
在那种境界中,他五感六识不但都大幅度提升了,便连身体也在这种玄妙境界的刺激下,爆发出令人难以置信的活力。
那个时候的他,单纯肉身的力量或许还不足以和一些极端的高手抗衡,但是若手中拿上一把锋利的武器,立刻就能将杀伤力提升到一个恐怖的地步。
和他对阵的敌人,包括身周的一切,都如同井中映月一般通透清晰,连最微小的间隙和破绽都被放大无数倍,放慢无数倍,再加上他加成的敏捷速度属性,这要不恐怖还有什么称作恐怖的?
只是可惜,这种状态真的是可遇不可求。苏默自己也曾无数次试过,几乎没有一次成功过。最好的结果就是让自己的状态比平常提高一倍左右就到头了。
所以,张悦夸赞他文武双全的话,他虽然很自得,却并没真个昏了头。
笑眯眯的想要说几句谦逊的话,猛然间却是灵光一闪,一个念头模模糊糊的浮上心头。
山长?
所谓山长,是一些学院的主办者,或者最高教授的称呼。教授的是四书五经、春秋八股这些东西,纯文方面的。
而武学方面,却只有单对单的授学方式。再就是军中的粗犷式练兵、军阵之道。
正所谓人弃我取,人无我有。若是他办一所教授武道的学院如何呢?凭着他掌握的无数技击之术,还有那么多后世总结出的武术精华,正如张悦玩笑似说的那样,又将有多少勋贵武臣会入自己彀中?
势力,势力不就是通过类似这样的人脉来编就的吗?似乎,这是一条很不错的路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