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定国公使人传召我那光祚兄弟回去一趟,正好庄里一些想要去京里做事的,便也一起走了,所以看上去少了些人。”张悦似乎漫不经心的解释道。
何晋绅和何言再次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无奈。张悦毕竟是英国公世子,人家既然这样说了,难道自己还能掐着脖子说不信吗?
只是这个关头,忽然间苏默不见了,苏家庄上的人也少了大半,实在很难让人宽心啊。
何家爷儿俩都有些头疼,问不能问,不问又不甘心,不由的一时相对无言。
何言毕竟年轻些,心中不免有些愤愤。这算什么意思?是拿咱们当贼防着吗?我们就那么让你们信不过?苏讷言究竟在搞什么鬼?若是如此不信任的话,又何必和何家弄出这么多事儿来?
想着想着,脸上不免就带出了几分神色来。
张悦也是个眉眼通透的,心中念头一转,明白这会儿万万不可让何家生出怨怼之心来。
当即笑道:“其实我也是有些无奈。京里不知出了什么事儿,前些日子先是南京魏国公那边传鹏举回去,随后就是京里定国公那边也传了话来。呵呵,这两家啊,唉,你们想必也知道一二。”
南京魏国公和京师定国公吗?何家父子又再对眼望望,都是心有戚戚。这两家的事儿,大明朝略知道些内幕的就没不知道的。
当下都是点点头,表示明白。
张悦又道:“至于庄上其他人,呵呵,我家哥哥与韩家小娘子也算成了亲,这次既然要去京里,这总要去拜见过才是。此,礼也!既然韩家娘子过去了,身边总不能没个伺候的,不然我那位哥哥回来还不得怪罪与我?这不,就这么的,呼呼啦啦的,竟是一下子空了许多。哈,不过也好,少了这些人的牵绊,正好腾出手来放手做一场!如今这里有我和我家哥哥坐镇,有哥哥贴身侍卫胖兄辅助,哦,还有这位贴身小童儿,呵呵,再加上老家主父子,若不将这武清搅个天翻地覆,如何对得起那些魑魅魍魉?贤父子说对不对?”
他这一番话算是解释,也算是一种强势。意思自然是你们别起什么瞎心思,瞅瞅,我家哥哥的贴身护卫,还有贴身书童都在,还有我这个英国公世子也在,你们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而且,家里这些妇孺也走了,正好轻装上阵,非但不妨碍什么,反而有助于咱们后面的行事。毕竟,如同你们家的家人被掳后,使得咱们投鼠忌器的好多的吧。
这么一来,果然何家父子脸上都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脸色也都缓和下来。
是啊,不管如何,这边主要的人都在,或许真是自己想的太多了。眼下最重要的是搬到沈松,唯有搬到沈松,才能从根源上解决问题,救回自家闺女,其他的都不重要!
要知道,以眼下这种情况,想要找出何莹的踪迹,先救回人来的概率实在太低太低,甚至连方向都搞不清楚。
至于说苏默找到了何莹的线索,追下去了……好吧,这点还是不要想了,无论真假,都把他当做一个补充明显更适合一些。
想到这儿,何言讪讪一笑,露出个歉意的眼神。何晋绅咳嗽一声,点头道:“正如小公爷所言,确实要给某些人点厉害尝尝了。唔,今日我父子登门,正是为此。”
说着,就将县衙再次召集众世家的事儿说了。而之前的种种疑问再未提及半句,便似从来未问过一般。
张悦至此,才算彻底放下心来。见何老爷子说起正事儿,静静的听完后,微一沉吟,竖起三个手指道:“以我所料,此番沈松召集诸位,无外乎三件事。”
何老爷子霜眉一挑,哦了一声,轻声道:“不知是哪三件?”
张悦站起身来,在厅上来回走了几步,这才自信的道:“昨日经过诸位家主齐聚县衙一闹,整个武清都彻底骚动起来。所以,在下认为,这头一件事儿嘛,便是欲要借力,安抚骚乱。”
说着,转眼看了何家爷儿俩一眼,笑道:“这地方的治理,从来离不开乡绅豪族。沈松来武清不过月余,立足未稳,最怕的就是出事。而出了事,要想平事,单凭他自己是万万做不到的。故而,求得诸位的协助,便是题中之义了。”
何晋绅眼底闪过赞赏之色,捋须微微颔首。这一点,其实他也想过,却不料眼前这个少年竟也看透了。果然不愧为世家出身,这番见识可不是一般人所能知之的。
张悦见他点头认可,便又接着道:“这第二点嘛,想来应该是统一口径了。”
何晋绅目光一亮,哦了一声道:“愿闻其详。”
张悦笑道:“何老爷子这是考校晚辈咯?其实老爷子早已心中有数了吧。”
何晋绅呵呵一笑,摇头道:“说说何妨,终不使之遗漏方是上策。”
张悦便点点头,道:“官场之上,步步危机,但却又千丝万缕,从无哪一个是单独的个体。沈松虽只一县令,却也是堂堂百里侯。我大明历年科考,中举者不胜枚举,等待补缺者车载斗量。而觊觎他这百里侯位置的,更是不知凡几。如若此时一旦有人借题发挥,怕是他这刚刚坐上的位子便有些危险了。所以,他怕是想要交好诸位,定然会许下些什么利益,以便求得诸位背后的势力,保住他的位子。至少,不要让人在这件事儿上做文章。这,便是第二个可能了。”
何晋绅眼中赞赏越发明晰起来,拍掌笑道:“果然高明。小公爷不愧高门子弟,这番见识,远胜诸辈。好好,那可还有第三个可能?”
张悦闻言谦逊了几句,脸上忽然露出几分古怪的神色,转回身重新坐回椅子里,稍一迟疑,这才缓缓的道:“有!这第三点嘛,或许…….就不太好看了。不过,若真是如此,那对咱们来说,却是最大的利好消息了。”
何晋绅眼睛微微眯了眯,如同一只打盹的老虎一般,淡然道:“说来听听。”
张悦歪着头想了想,将语言组织了下,这才道:“若我猜的没错的话,这第三个可能,嘿嘿,咱们这位沈大县令,怕是要敛财了。”
何晋绅面上古井不波,但是微阖的双眸下,却有精光闪烁。何言也是精神一振,竖起耳朵听着。
张悦道:“昨日胖兄大闹县衙,据说烧毁后衙房舍无数。这后衙非比前衙,一向都是各级官员居所。几乎每一任都要或多或少的投入一些银钱修缮。毕竟嘛,每个人口味不同,自己的居所当然要入得自己的眼才行。而如今整个后衙几乎尽数毁却,再要重新修复到之前那般,怕是所耗不是个小数目吧。而沈松来任上时日尚短,便是想搜刮也根本来不及,这般大的窟窿,你让他如何去堵?如果是我的话,怕是也要把注意打到你们这些豪族大家身上了。”
张悦说到这儿顿住了话头。旁边何言不由插嘴道:“不会吧,正如小公爷所言,他来武清才多久,就敢跟咱们要钱修衙?先不说敢不敢,这至于的吗?这个关头上,换成我,无非就是暂且忍一忍就是了,怎么会因此而跟各大家闹出龌龊来?”
何老爷子闻言睇了儿子一眼,微不可查的轻轻摇摇头。这个儿子稳重归稳重,但终归权变不足,有时候反应也稍慢了些。和这位英国公的世子比起来,官面上的事儿,差了不是一点半点啊。唔,日后倒是可以通过苏默那小子,和这些公子哥儿们多接触下,总能帮到他的。
只是一想及苏默,不免的又想起闺女来,登时便又有些心烦意乱,好容易才将那些杂念赶出去,却听张悦果然已经在解说了。
“…….若何兄是沈松的仇家,嗯,也是一个等着补缺的举人,正好又看中了武清县这个位子……这个情况下,听到这事儿后会怎么做?”张悦循循善诱。
何言略略一想,大笑道:“若如此,我必到处宣扬,就说这厮根本就不能任事,上任伊始就……..咦?原来如此!”他笑到一半,猛然省悟,不由拍掌叫道。
张悦笑着点点头,道:“便是如此。这后衙不单单是他住的舒不舒服的问题,还是关乎脸面的问题。不单是他沈松的脸面,也是朝廷的脸面。更有甚者,他一日修复不了那烂衙,威信便一日弱于一日,长此以往,不用多久,怕是不用别人弹劾他,他也无颜自己留在任上了。”
何言连连点头,甚是拜服。这些个官面上人的心思果然刁钻狠辣,一点小事儿都能延伸出这许多阴谋来。想想苏默曾言官场险恶龌龊,不愿为官的话,不由的一时间忽然心有戚戚,大是赞同起来。
张悦却不知道他此时又想到了苏默身上,见他已然明白过来,便转头对着何晋绅笑道:“正如先前在下所言,若是那沈松真有这种心思,那此番老爷子不妨推波助澜一番。如若能成的此事,咱们接下来的活儿就更好做了。如果没有的话……”
何晋绅忽然接过话来:“那老夫便引他去说,定叫他张了这个口!”说罢,两人互望一眼,都是拍掌,哈哈大笑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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