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时候知道的,自然是见他第一面,他就认出他了。
四年前他将他带出实验室,拒绝将他交给法国。
阿蒂尔那时候的表情可是相当有趣。
他好像完全无法理解他在说什么,干脆利落的拒绝了他的请求,转身说:“回国之后再说。”
可那样就太迟了。一回国组织的人就会蜂拥而至,把他拘留起来。
只有身处敌人的现在,他才能随心所欲。
“我改主意了。”魏尔伦的目光像被点燃的烛火,死寂中多了一丝光亮。
“什么?”稳住身形的中也下意识的觉得不妙,周身泛起红光戒备着。
“你刚才的舞台剧很精彩。与我所盼望的一样。”他话语轻柔地像夜晚下寂静的大海一样温柔,“在某个乡村悄悄长大,健康快乐,不必待在看不到月亮的漆黑谷底,没有希望,没有灵魂,没有自由。”
中也看着他,神色莫名。
“你刚才为什么不反抗?”魏尔伦忽然问道。
“啊?!”
“他们灌输你爱,灌输你奉献的思想,这些完全的束缚住了你的灵魂,让你不再自由。”
“你到底想说什么?” 中也心中不好的预感更重了。
魏尔伦看向甚尔那边,看着那个被他牢牢护住的女人,“你的存在威胁到他们时,便会被毫不留情的丢出来,像垃圾一样。”
中也怒视着他,“晴子只一个普通人。”在场的所有人,随便一点战斗的余波都可能要了她的命。
而且,甚尔这种屑人能做出这样的事儿,他真是一点儿都不奇怪。
“这就是他们给你灌输的价值观,因为有力量,所以无论踏入怎样的危险都无所谓。”边说他边冲太宰招手。
太宰指了指自己 ,耸了下肩走了过去。
魏尔伦抓住他的手按上心脏处,那里一棵绿色的树苗迅速枯萎,旁边那个一直看着他微笑的人也逐渐淡化,最后化作沙光彻底消失在了他眼中。
同中也一般的蔚蓝眸子温柔的注视着被风吹散的流光,魏尔伦轻笑,“阿蒂尔,他又回到了我身边。”
中也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那里空无一物。
流光彻底消失,魏尔伦转头看向中也,冷漠的双眼中燃起了烛火越烧越亮,似乎万年的孤独在那一刻被焚烧殆尽。
他说了这样一句话。
“中也,跟我走吧。”
中也抬头平静的注视他,目光中翻涌的情绪最终全部回归于平静。
“我拒绝。”
魏尔伦笑了笑。
“中也,你不是人。”他的话冰冷、干燥,“你的真实身份是‘2383行’。”
“……什,什么?”晴子呆了,下意识看一向魏尔伦,那个男人眼睛深处浮满是腐朽的悲伤。
“军队的研究人员试图从异能力者身上提取异能本身。那个尝试成功了。不过只有一半。”
他道:“异能这种东西是无法由机器操控的,能操控的只有人类的灵魂。但这同时意味着异能的输出极限是由人类的精神来决定的。于是研究者想到了欺骗异能。他让异能相信‘那里有人类’,从而进行控制。为此而产生就的是‘人格式’,也就是伪造了灵魂的人类的仿制品。这是为了欺骗异能而写下的,极其简单的感情方程式和行动原理法则的字符串。它的长度为2383行。”
中也的手猛的攥成拳,哪怕已经知道了,再次听到他依然感到深深的悲哀。
“——明白吗,中也。我们都一样,灵魂只不过是研究者们心血来潮打下的程序。”
中也的脸色瞬间苍白,就像被锁进跪地深处的秘密忽然被拖到阳光暴晒一样。
“我不是,我就是我!”
中也的怒吼让魏尔伦反应过来,他眯起眸子,“山间希遥……也对,她既然填平了那个窟窿,就不可能对那里一无所知,看来你知道的比我想的还要多。”
他伸出手, “我走吧,中也!这里对你而言只有无限的压制。”
“谁管你……放开我!”重力的波动一直在蔓延,却始终无法突破他的身边。
“骗子。”
晴子从喉咙里挤出声音,被甚尔拉住的她对着魏尔伦怒吼道:“放开他你这个骗子,你不是中也的哥哥,你就是个疯子。这种无稽之谈你好意思说出来,他好好吃饭,好好上学,健康的长大,你跟你这种人完全不一样。枉费中也一直珍藏着你的照片,一见面打他算了,居然还说他不是人,怪不得他从来没说过要去找你,你这种有暴力倾向的家伙,根本就不配做他哥哥。”
“放开我的孩子!”
可是她的力气根本就挣脱不了甚尔的手,只能眼睁睁的看着魏尔伦将中也提起来。
“甚尔——”
“他不会有事的。”
“魏尔伦,放开!”中也使出浑身解数想要抵抗,但更加强的重力将他遏制住了。
“我的弟弟,只有我和你是同类,是没有灵魂的单纯方程,是真正意义上的孤独。能治愈你孤独的人永远不会出现……但是,就算是没有被治愈希望的慧星,也可以靠在一起飞行。只要是拥有相同的孤独,同样温度的彗星。”
他的声调犹如吟诵着古代诗歌的诗人。那双眼睛宛如盛满了对血脉相连的家人慈爱的水脉。
太宰站在一边,似乎想到了什么,不合时宜的笑出了声。
光芒万丈的太阳只需要静静的燃烧,自然会有彗星飞蛾扑火的靠近。
魏尔伦瞥了他眼。
“这个世界上只有我能理解你。”
“我和你不一样。”
小孩子的吼叫落在他耳中,逗着他一哂。
他提起中也,调整重力,“浪费的时间有点多,接下来我们的速度得快一点。”
话音一落,他脚下的地板兀地一下陷,整个人飞射而起,以超音速消失在了他们面前。
“中,中也……甚尔,中也。”晴子转身握紧禅院甚尔的手。
禅院甚尔伸手,丑宝从嘴里吐出一个书本大小的平板,上面有一个红点在程呈直线狂奔。
“这是?”
“我刚才顺手在中也身上放了个定位器。”禅院甚尔看着他们前进的路线眉头微蹙。
“甚尔!”晴子紧张的道:“你打不过他,我们打电话给遥酱,把中也抢回过来。”
禅院甚尔:“……”
“不用,他已经就去找她了。”
“你是说……他去明光了。”
禅院甚尔点头,“我先通知他们,然后回家。”以魏尔伦的速度最多10分钟。
“回去,可……”这个时候叫她回去她怎么放心?
“惠和阿敦还在家,万一他有帮手,家里没人能应付。”
“我们回去了。”语气坚决。她刚才已经沦为人质了,不能再给他们增加顾虑。
“太宰君我们一起。”
禅院甚尔一个眼刀丢了过去。
太宰摇头,“还有其他的事。”
禅院甚尔目光稍微好看的点儿,算他识相,那个大号中也本来就是来找他的,结果摊上麻烦的就是他们。
瞥了眼飘在他肩旁的花子,温和下来的眼神又凌厉了起来,出工不出力的废物,滚去横滨也好,麻烦最好离他们远点儿。
……
孤儿院的教堂内,换了一身黑色衣裙的希遥静静的站在遗体旁看着牧师为遗体祈祷。
匆匆赶回来的秋霜代佳紧握着她的手,静静的注视白色花环中躺着的老人,那微笑安宁的表情就像睡着了一样,就像她下次回来她还是会拉着她的手叮嘱她让她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再那么赶。
“不要为了奔赴某一处而忽略了过程。成功是一个历程,而不是终点,它应当包括内省、思考和你重视的一切。”
“婆婆,我会记住您的话的。”她小声嘀着。
……
“轰轰轰轰轰……!”
狙击枪、反坦克重武器,如黄昏下的萤火,从楼顶、树缝、下水道、广告牌后蜂拥而至。
巨大的广场上,魏尔伦周身泛着红光,用重力躲避着这些来自四面八方的攻击,根本无法靠近明光的大楼。
“还真是小瞧了你们,这么短的时间就做了这么多布置。”
山间海站在明光大楼前,看着前方的魏尔伦手上昏迷不醒的中也,原本总是挂着笑的脸,现在格外阴冷。
“魏尔伦先生,我们和贵国政府一直保持着友好合作,你这样不明不白的闯过来掳走我的家人,是否有点过分了?”
魏尔伦微微偏头,上方小孩儿身后是近百的黑衣人,手中更是有不少重型武器,还有些拿着奇形怪状的东西,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充满了警惕和防备,唯有他眼神毫无波澜。
记得上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躲在山间希遥身后怯怯瑟瑟的,现在这才是他的真面目吧!
“家人,你们吗?始于利用,终于抛弃。心怀期待,最终全部落空。”
山间海同样偏了偏头,面无表情,声音却充满了疑惑 ,“魏尔伦先生,你出现在中也的生命中多久?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不超过三个小时吧。认真和他讲过几句话,三句五句还是十句?你以万分之一不到的时间,不到的了解,却想要否定他用全部生命时间而构造的幸福,你不觉得你太霸道了吗?”
魏尔伦笑了,如同一朵黑色的花忽然绽放,“看来你知道我是来干什么的。”
“谎言终究会被拆穿,只有打破你们为带上的枷锁,他才能做回真正的自己,才能像剪断线木偶,获得真正自由。”
他理所当然的道:“我会毁掉所有与他心相关的东西。”
山间海冷冷的回答:“你做得到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