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
金蕉叶点点头道,“我们这次过来,确实是想向真人请教一下阿箩的事情。因为真人看出了阿箩的命数,又有了十三年前的事情,所以,阿箩现在遇到的一些事情,我们有些想不明白,所以希望真人能给我们解释一下。”
朝阳真人道:“金掌门但说无妨。”
“真人,事情是这样的,”金蕉叶将沈叠箩去年遇刺之事说了一遍,又把沈叠箩穿越之事说了一遍,然后才问道,“敢问真人,那丫头穿越这件事,跟阿箩命定之事是否有关呢?我心中不解,就是想问问当年真人是否看出了阿箩后来会遇到这样的事情呢?”
朝阳真人沉吟片刻,才道:“关于沈大人的事情,贫道也是有所耳闻的。不瞒金掌门,贫道心中其实也是有几分疑惑的,总觉得这位沈大人和之前令爱的性子实在是大相径庭。只是贫道是不入红尘之人,便是真有疑惑,也不过是存于心中,不会宣之于口。不过现在,金掌门将实情告知,倒是解了贫道心中疑惑了。”
“依贫道看来,令爱与这位沈大人之事并无关联。虽然用的都是同一躯体,但是却是两个人不同的灵魂,灵魂不同,自然命魂也不一样,命魂不同,自然命中注定的事情也会不同。令爱既然已经去了,那么,她此生算是已过,剩下的,则是这位沈大人的人生了。贫道觉得,金掌门还是应该看开一些的。”
金蕉叶抿唇笑了笑,道:“多谢真人解惑,其实我心里已经接受了这件事,这会儿比刚知道那会儿也好多了,如今听得真人所言,才知阿箩是命数如此,我也知世事不可强求,自然是不能一直沉浸其中的,人嘛,总是要向前看,不能回头的。”
金蕉叶这般洒脱的态度,朝阳真人还是蛮欣赏的,他笑着称赞道:“金掌门素来潇洒,心性洒脱,虽然处于红尘之中,却不纠缠不执念,倒像是我道家中人的脾性。其实,这份心性,也是金掌门的福气,如此,倒也少了许多烦恼了。”
被前辈夸奖,金蕉叶还是蛮开心的,谈笑之中,她又想起一件事来,连忙问道:“真人,其实,这灵魂附身,异世重生之事,根本就是世所罕见之事,一般也就是志怪妖谈里面会涉及一些,要说起真正遇到的,那就是少之又少了。您方才也说了,这都是各人命定之事,那我想请问一下真人,那这穿越之事,是否是现在阿箩的命定之事呢?这般巧合的事情,她又是为了什么事情会穿越呢?”
朝阳真人微微笑道:“天道命数,玄妙至极。贫道参悟数十年,也并不敢轻易断言。”
肩金蕉叶听了这话略有几分失望的模样,朝阳真人又开口道,“金掌门,令爱自己心中也有这样的疑惑吗?”
“那肯定是有的啊,”金蕉叶还没顾得上回答,这话就让旁边一直听二人说话的逍遥子给答了,“那丫头骤然穿越,在异世重生,这心里头肯定是犯嘀咕的嘛!她起先也不觉得自个儿穿越是命定之事,但是我和阿叶把十三年前的事儿跟她那么一说,她这才知道原来真人早就预见到了后来发生的那些事儿,所以她这心里也好奇啊,她也想知道她为什么死了又会穿越到我们这儿来!要不是那丫头要忙朝廷里的事情脱不开身,她早就同我们一起来了!”
“是啊,阿箩替朝廷做事,如今忙得很,轻易离不得金陵,”金蕉叶道,“所以,我们就想着,替她过来问问。真人您解了我心里的疑惑,也替她解一解她心里的疑惑吧!”
朝阳真人沉吟片刻,才笑道:“命数之事虽有天定,但亦存变数,否则若都是一成不变,也不符合天道循环的规律了。只是,这命中出现变数,也很是难得了。这也是被天道选中的命定之人,福气大得很,一般人是没有这等福气的。但若是要问为什么会出现这变数,便是贫道也不能解答。”
“为什么不能解答啊?”逍遥子追问道,“真人是怕泄露了天机,又遭天谴么?”
“这倒不是,”朝阳真人笑道,“命数中一旦出现变数,这人的命途也就改变了,命途变幻莫测,已经不再是贫道可以看破的了。这样的人,一生中会遇到什么样的事情,或者发生什么样的事情,就真的是只有天知道了。”
“不过,这个变数为何出现,贫道还是能看出来的,也是能够看破的。但光是这样说还是不行的,贫道得亲自见到了沈大人,只有等见到沈大人之后,才能解决金掌门、逍遥掌门、还有沈大人心中的疑惑。”
金蕉叶一听这话,倒是有些失望了:“真人非得见到人才能解答吗?”
朝阳真人点头笑道:“不错。不见到人,贫道无法解答。”
见金蕉叶沉吟不语,逍遥子在一旁道:“那也很简单嘛!阿叶,你给阿箩写一封书信,说明情况不就行了嘛!她不是在忙着特战营的事情嘛!上回在金陵时,恍惚就听她说起过,特战营的事情忙完之后,她便会休假的,既然有休假的时间,你就让她来武当山,真人见了她,自然能把什么事情都说清楚了,那样一来,也算了却咱们的一桩心事了!”
金蕉叶和逍遥子从金陵离开后,一路都往武当山而来,上山之后这么久,因为知道沈叠箩忙,加之又有事情要做,就没有与她互通书信,因此,他们此时还并不知道金陵城中发生的事情,武当派又是蓄意远离红尘俗世的门派,所以,等他们知道这些事情时,已经是好些日子之后了。
金蕉叶此时听闻逍遥子的提议,觉得还是很有道理的,遂提笔给沈叠箩写了一封书信,派人下山送往金陵去了。
然后,她才望着朝阳真人笑道:“如此,我们就只有在山上等着阿箩过来了。还得叨扰真人一段时日了。”
朝阳真人笑道:“无妨,无妨。留两位掌门在山上住着,贫道也是求之不得呢。”
*
太初帝病重昏迷不醒,太医院尽了最大的努力,终究还是没有能够把人给救回来,太初帝终究还是在杀了秦允明一家十多天后,就吐血溘然长逝了。
其实说起来,若不是遇上秦允明谋反之事,太初帝的病本还可以拖上一两年的,就因为被秦允明这事儿给气的,所以太初帝生气再加上勾起病重,就这么被气死了。
按照太初帝的圣旨,皇太孙秦时彦将在太初帝丧事完了之后登基为帝。
秦时彦年纪太小,又是新帝,手底下没有得用的人,之前太初帝又已经在圣旨中明言了,将七王爷留在金陵就是要七王爷留下来帮助时彦的,所以,筹备新帝登基大典,还有给太初帝发丧这些事情,都一应落在了秦非邺的身上。
秦非邺每天都很忙,能来沈山居见沈叠箩的时间极少。
而沈叠箩身为太傅,遇到这样的大事,自然是要天天陪在秦时彦身边的,秦非邺忙着这些事务,两个人在宫中倒是能见上面,但是说的皆是公事,旁边有个动不动说起太初帝就会哭一会儿的秦时彦,两个人也就不能在一起说说悄悄话了。
也是忙了差不多半个月之后,事情才渐渐顺利起来,沈叠箩才有时间回沈山居,而秦非邺也才有了空闲时间来沈山居看沈叠箩,两个人也才有了单独相处的时间。
这段时日,两个人都很忙,如今好不容易有了一点单独相处的时间,两个人都是很珍惜的,一盏青灯,两个人在榻上相对而对,相视一笑,便再也没有比这个更温馨的了。
“阿邺,我前些日子一直有一个问题想问你,但是一直未能找到合适的时候,现在这会儿倒是正好,你有空我也有空,咱们两个能清清静静的说会儿话,正好我也可以问问你了。”
秦非邺笑道:“你有什么想问的,只管问就是了。”
他到不知道小丫头心里还藏着疑惑的,不过,自己细想起来,他倒确实是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同小丫头说过。如果小丫头这会儿真是要问那些事,他自然也是要实话实说的。以现在他和小丫头之间的关系来说,也没什么事儿需要瞒着小丫头了。
沈叠箩抿唇,问道:“阿邺,懿章太子去的时候,我就知道你对皇位有些心思了,也是上次听你说起秦允明之事,他想夺帝位是因为不满皇太孙为储君,他想自己当皇帝,可你呢?你是为什么有这个心思呢?”
“想来你那会儿说你有这么心思时,应当也有很长一段时间了,而且那会儿皇太孙还未立,甚至懿章太子在的时候你就想过这些事了,我总感觉你跟秦允明他们不一样,你应该不仅仅是因为身为皇子就对皇位有了心思的吧?”
秦非邺默然片刻,才望着沈叠箩轻轻点头道:“不错,我想要夺取皇位的初衷,确实跟二哥不一样。”
“其实这件事情,我从没有同任何人说过。除了跟着我的人知道一二以外,旁人都是不知道的。就连母妃也是去年才知道的。不过,跟着我的人是最早知道的,毕竟他们得帮我处理一些事情,知道了也是正常。不对母妃和你说,是怕你们知道了担心。母妃去年问起我,我才说的。今年你既然问起了,我也自然是都要告诉你的。”
沈叠箩闻听此言越发好奇,一副乖宝宝洗耳恭听的样子。
“当年去西域昆仑山学武,我是一时兴起,就想去那边看看与我们中原九州的武艺有何不同。父皇允准我去了,可我终究是个皇子,跟着我去的人不能太少,却也不能太多了,所以一行去了十几个人,多半是父皇为我选的随侍人员,但我心中羡慕的是有朋友相伴闯荡江湖的感觉,所以,将我当时在上书房的伴读,冯家的小孙子冯子时也带去了。他与我从小一起长大,又是我的伴读,我和他的关系自然是十分好的。”
“我们一起在昆仑派学武两年,两年后回金陵,我是准备回来跟父皇母妃说一声后,就继续带着冯子时到江湖上去闯荡一番的,结果偏偏事与愿违。冯子时比我先回金陵,正巧遇上了冯家牵扯进庆国公谋反一案。冯家满门被灭,冯子时在见过母妃之后就被拖去刑场斩首了。我回来时,连他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
“当时,庆国公是被牵连到凉国公莫玉的案子里的,也算是莫玉案的余波了。冯老爷子曾经跟着庆国公征战过,就因为这一层关系,庆国公出事,就跟着被牵连进去了。我熟知冯家为人,与冯家上下都相熟,冯老爷子是个刚直不阿的人,对父皇极其忠心,根本就不可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来。可是父皇已经一锤定音,连人都杀了,不管谁为冯家求情都无用,更是因此还杀了好些无辜之人,说他们是冯家的余孽,也是要谋反的人。我知道父皇那里肯定是行不通了的,我没了办法,也不相信什么铁证如山,所以,便决定自己来调查,我想等到证据确凿的时候,再去找父皇翻案,为冯家正名。”
“结果,花了好长时间调查出来的结果,却大出我的所料。原来,别说什么冯家谋反,就连庆国公凉国公的谋反都是有人特意伪造的谋反证据,而且,我不仅仅只查出这个,过往十四年间,几乎一大半的功臣谋反案,都是有人可以伪造了证据,才定案被满门抄斩的。我又往下查去,才知道这一切原来都是父皇的阴谋,父皇怕功臣良将功高震主,将来不好辖制,于是将这些人杀了许多,为的就是独掌江山,而冯家,就是这其中的牺牲品。”
“我能体谅父皇的用心,但是我却并不赞同他的做法,而且,为了冯家,为了那些被冤杀的功臣,我还想过要平反的。可父皇既然杀了他们,又说他们是谋反,必然不可能为他们正名平反了,父皇也是绝不会在生前承认他是做错了的。所以,平反只有在父皇死后才能做,我当时所想,就是希望大哥来做,在得知大哥活不长久时,我觉得时彦靠不住,在父皇不选定其他继承人时,我就觉得自己来做皇帝,这件事情,也就只有我来做了。”
秦非邺将他想要夺位心思和原因的来龙去脉都对沈叠箩说了一遍。
然后,秦非邺才对着沈叠箩微微笑道:“当然了,我心中最大的愿望并不是做皇帝,我说过了,做皇帝只是给冯家以及众多被父皇所冤杀的功臣良将所平反的一种手段,如果时彦能够做到这一点,我自然也就不需要再去争这个帝位了的。其实,我并不赞同父皇为帝的方式,父皇一直觉得时彦同他最像,希望时彦在登基之后也能如他那样统治大秦,关于这一点我之前还是很担心的,但是自从你教导时彦后,感觉时彦变好了不少,而且,如今他同我的关系也缓和了许多,我的话也肯听一些了,我觉得,有我们二人教导时彦,也许时彦就不会变成父皇那样了,这样的话,等到合适的时候,我把这些事情都同时彦说一说,等到他给冯家以及那些功臣良将平反之后,我也算是了却一桩心事了。”
沈叠箩这才知道,原来秦非邺心心念念要做皇帝,是为了这个原因,她道:“阿邺,难为你了,心里藏着这么多事,这么多年,你一定很辛苦吧?以后啊,记得有事情也不要一个人瞒着了,你有了我,可以把这些事情都告诉我啊,纵使有时候我能力不够,不能够为你排忧解难,但是听一听也总是好的,至少能帮你分担一下嘛。”
“不过,皇太孙、哦,不,是新帝,新帝现在正忙着即位的事情,还要忙着先帝丧事,只怕是没工夫给阿邺你去帮那些功臣良将平反的,恐怕,这件事你还要再等一等了。”
秦非邺脉脉而笑:“好,我以后不这样了,但凡有事,第一个就告诉你。”
顿了顿,秦非邺又笑道,“至于你所说的,我自然也是知道的。时彦刚刚即位,朝臣还需他安抚,他的地位也需要巩固,实在是不宜这个时候为功臣们平反。而且,这终究是翻旧账,也是指明父皇错处的事情,不能在父皇尸骨未寒的时候做,只能等一年半载之后,时局稳定下来,才能做这件事情了。而且,这也是需要时间慢慢筹谋的,我既然等了这么多年了,也不在乎再等一年半载了,只要时彦有心,我都是可以的等的。”
话既然说到了这里,秦非邺想起沈叠箩到如今还不知道碧霄阁七公子其实就是他的事情,他原本是想现在就说的,可是,这事儿跟别的事情又有不同,这件事是一开始就瞒着小丫头的,此时若是改口了,也不知道小丫头听了会不会生气啊?
他心里拿不准沈叠箩的态度,又不想因为这个而破坏了眼前这么美好的气氛,而且,将心比心,他觉得,如果自己是小丫头,喜欢的人没对自己说实话,还骗了自己,应该是会很生气的吧?这么想来,秦非邺心里就有些犹豫了,别的都可以说,就是这个,不知道怎么说,小丫头才会不生气啊……
秦非邺这里正犹豫着,沈叠箩那边倒是不知道他在想些什么,看着秦非邺默然不语的样子,她心中便是一动,知道了秦非邺想要帝位的原因,她也算是知道了秦非邺又一件隐秘的事情,想想,这人还有多少隐秘的事情,她不知道呢?
就这么看着秦非邺想了一会儿,倒是真让她想起一件事情来了。
沈叠箩心中一动,直接就问出来了:“阿邺,还有一件事儿要问你,你说阿阳不是你的亲生儿子,那他究竟是谁的孩子?看你对他那么重视,他的亲生父母,应该也是你认识并且看重之人吧?”
这件事她早就想问了,如今话说到这里,正好可以问出来了。
秦非邺眸光黯了黯,才抿唇道:“阿阳不是别人的孩子,是冯子时哥哥,也就是冯家嫡长孙冯武镇的儿子。”
“我那时赶回金陵,冯家上下男丁早就被杀了,女眷都被没入官奴,冯武镇的新婚妻子也是在成为奴仆之后才发现自己有孕了的。她费尽周折悄悄联系到我,我护了她十个月,她生下孩子之后就自杀了,我便把这孩子抱在身边,假充是我的儿子。因为事情做得隐秘,从没有人怀疑过阿阳的出身。只可惜,这孩子在母体中就很虚弱,所以出生之后才会病弱,这般遭罪。也幸好这孩子生得清秀,与冯子时模样更相似些,母妃就曾说过冯子时和我长得很像,所以,这孩子的长相也能糊弄过去了。但再像,也总不是我亲生的,若是有心,很容易看出端倪来,但也幸而他身体弱,不能常常出来见人,父皇见得少,就连母妃也不常见,也就渐渐这么过来了。”
沈叠箩叹道:“原来如此啊,怪不得你把他当珍宝般护着,原来这孩子竟是这样的身世。倒是真的可怜了,这孩子今年也有四岁了吧?他最近身体还好吗?”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