逍遥子感叹了一会儿,等沈叠箩走远了,他才重新回屋中去了。
回到屋中,看金蕉叶默默坐在那里垂泪,逍遥子心下轻叹,走过去坐在金蕉叶旁边,温柔给她拭泪,然后温柔将她抱在怀中,什么也不说,就这么沉默的陪伴着。
他知道,沈叠箩所说的那些话对她打击很大,对于金蕉叶来说,这情况无疑就跟丧女似的。他只是这么听着都觉得心里难受,更何况是金蕉叶这个亲生母亲呢?
但逍遥子也没有说什么安慰的话,对于现在的金蕉叶而言,什么话都是苍白的,沉浸在悲痛中的她也是听不进去的,她心里难过,他就这样陪着就好了。
金蕉叶也确实不想说话,就觉得心里特难过,特想大哭一场,而她也确实这样做了。她抱着逍遥子大哭一场,然后力气用尽,便在逍遥子怀中沉沉睡去了。
金蕉叶半夜醒来,见逍遥子依旧陪在她身边,可她不愿意惊动沉睡中的逍遥子,红肿着眼睛悄悄起床,穿着单薄睡衣出门。
春夜仍冷,露水深重,金蕉叶原本只是想出来透透气的,结果一看到天上挂着的那一轮明月,不由得又悲从中来,就那样迎风落泪起来,因为满心都沉浸在悲伤之中,连时间的逝去都已经不在意了,金蕉叶就那样站了一夜,也哭了一夜。
天亮之时,金蕉叶力气用尽昏了过去,被逍遥子发现,逍遥子连忙将金蕉叶给抱回了屋中。
纵然是习武之人,像这样折腾自己的身子,肯定也是吃不消的。
金蕉叶病了。而且病得很厉害,可以说是大病一场啊。
“逍遥,我既知道阿箩去了,就不能不为她上一柱清香了。也好告慰她,让她九泉之下走得安心些。”
逍遥子点点头,轻声道:“好。我这就为你去寻清香来。你躺着别动,等我把东西寻来了,我再陪你上香。”
逍遥子心里很清楚,越是金蕉叶这样敢爱敢恨的性子,越是会把爱恨放得很重,尤其是爱,若是爱一个人,那真的就是全心全意的情深意重了。但若是恨一个人,那就真的是恨入骨髓了。
但金蕉叶这样潇洒的女子,也会觉得恨一个人太累了,于是,在她不愿意承担恨人的这种累心之后,她就会慢慢的把这种恨放下,不再让恨意束缚她的心灵,就像她对待沈达那样,拿得起,却也放得下。
待在金蕉叶身边这么多年,逍遥子太清楚她对沈叠箩的疼爱了,可以说,在金蕉叶心里,最为看重的就是这个女儿了,甚至连华清派都要排在沈叠箩的后面。
即便金蕉叶知道沈叠箩长到十三岁的时候是要归府的,但金蕉叶仍然全心全意的对待她,爱护她疼爱她,从未有过一丝一毫的不尽心。
所以,沈叠箩的离去,自然是让金蕉叶伤透了心的。自古最悲者,莫过于是白发人送黑发人了。
逍遥子寻来了清香,又寻来了香炉,金蕉叶上香时,眼眶中含着热泪,却低声说了这几天以来说的第一句话。
“阿箩魂魄虽去,肉身却还在这世上。所以,我便只上一柱清香,就不立牌位了。不然的话,对那姑娘就不太公平了。而且,立牌位对她来说也不太好,会影响她日后的运道的。”
逍遥子闻言心中一动,默默看了金蕉叶一眼,她虽对沈叠箩说话绝情冷漠,可心中未必就真的是那样想的。看来,等阿叶心情稍微好一些之后,她和沈叠箩之间的关系也许还会有缓和的可能,也未必就会疏远的。
“阿箩是被霍刀害死的,那姑娘穿来第二日就杀了霍刀替阿箩报仇了。阿箩九泉之下,也该安心了。”
金蕉叶默默上了清香,等那一柱清香燃尽后,才开口幽幽道:“逍遥,我明白你的意思。阿箩的死与那姑娘无关,甚至,那姑娘还对阿箩有大恩,不但是阿箩的救命恩人,而且还穿来阿箩身上,令阿箩重获生机,让她的肉身不至于腐蚀。虽说她也是死后穿越,但好歹她们两个里头还活了一个呢。”
“就为了这个,我自然不恨她,也谈不上怪她。我只是一下子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我需要时间来缓一缓,而看见她站在我跟前,又仿若阿箩还活着一样,可行事说话又完完全全是另外一个人的样子,我实在是接受不了,所以,情急之下,也只能那么说了。”
逍遥子轻轻点头:“我能理解,这也是人之常情。其实,乍然听到这样的消息,原本就是应该冷静一下的。那姑娘通情达理,我想,她也会理解阿叶你的心情的。”
“香已燃尽,我的心愿已了,逍遥,你把这香灰倒了吧,逝者如斯,我想,阿箩也不希望我为了她弄坏了自己的身子,我还是应该振作起来的,”
金蕉叶温柔又坚强的一笑,等逍遥子回来后,才轻声道,“逍遥,你放心,日后便是为了这事伤心,我也不会再哭了。时间会治愈一切的,我知道,也经历过,我的心情,也会慢慢好起来的。毕竟在这个世上,还没有时间治愈不好的伤口呢。”
金蕉叶面容娇美犹似少女,可这番话却说得极为沧桑,但却也不是什么空话,她虽才三十出头,但人生经历之事已比普通人多上许多,自然对于人生的感悟也比寻常人多上许多了。
“你能想通这些,那自然是好,”逍遥子微微勾唇,替她捋了捋额前碎发,温柔道,“反正不管如何,我都会陪着你的。”
“纵然心里明白,不过此时想来,仍旧还是有些心痛啊,”
金蕉叶轻叹道,“我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后悔过,也许不把阿箩送回来,也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了。可是,我那时哪里又能想得到这么多呢?当初与沈达做出那样的约定,自是出于我的不甘心,我不想把阿箩留给他抚养,但又舍不得孩子长大之后没有父亲,我可以离开沈达,却不愿意剥夺阿箩跟她生父之间的联系,而沈达也不愿意放手,这才有了我们之间的约定。我本来还想着,这样的约定,也算是为阿箩归府之后奠定了基础,也是为她计之深远了。只可惜啊,到头来人算不如天算,终究还是出现了那样的事情。”
逍遥子道:“以阿箩那样的性格,便是你不与沈达做那样的约定,只怕她也不可能老实待在华清山的。每每她问起沈达,你照实说了,她总不忿沈达的所作所为,可过后又说这是你对沈达的看法,并不能代表她对沈达的看法。你们有爱恨纠葛,不能客观公正的看待沈达,所以,这个生父的形象她不接受。她要在归府之后自己去看,用自己的眼睛去看魏国公府里究竟住着怎样的一群人。”
“阿叶,你看,阿箩这样执拗,这些年,你又何尝没有劝过她呢?可关于这件事,她便是打定了主意要听她自己的。孩子大了,她又是那样要强的性子,你便是要拦,也拦不住啊。”
金蕉叶苦笑:“她倒是用自己的眼睛看到魏国公府里都是一群什么人了,可却也把自己的性命给搭进去了。”
逍遥子轻叹,伸手拍拍金蕉叶的肩膀,抿唇轻声道:“阿叶,别想这些了,越想越伤心的。你累了吧?先睡一会儿,睡醒了,再来喝药,好不好?”
金蕉叶躺在床上,默默看着帐顶:“我睡不着,脑子里就像走马灯似的,老是不自觉的就回忆起阿箩小时候的事情,便是睡着了也会做噩梦。不如你陪着我这样说说话,我的心情倒还好些。”
金蕉叶说到这里,忽而想起一件事来,转眸看向逍遥子,盯着他问道:“对了,逍遥,你还记得吗?阿箩一岁的时候,正赶上选武林盟主的时候,我不放心留她一个人在华清山上,就带着她去参加了,不过那次我没上台,大家看见我带着阿箩去参加,都觉得稀奇的很,都跑来逗她,后来,武当派的朝阳真人也来了。当时就只有你我二人,我抱着阿箩,朝阳真人看到阿箩后,端详了好一会儿,就说了一句话,你还记得吗?”
逍遥子想了想,才道:“我想起来了。我记得当时朝阳真人摸了摸阿箩的脑袋,说这孩子骨骼清奇,根骨绝佳,是练武的好苗子。后来还说了有些可惜的是,这孩子到了十三岁会遇到一些事情,若能度过去自然是好,若过不去,也是天意难违了。”
“对,就是这句话,”金蕉叶道,“朝阳真人当时说完了就飘然离去,我跟你都以为朝阳真人这话说的是阿箩十三岁时归府的的事情,所以也就没有放在心上,听过也就忘了。可如今想来,朝阳真人那话不简单啊。而且,他说的应该不是阿箩归府的事情,而是阿箩十三岁身死,那姑娘穿越时空的事情啊。”
-本章完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