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就这样直接离开,自始至终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他,顾璟熠墨黑的眸子沉了沉,胸中似堵了棉花般憋闷,很好,小丫头竟然又装作完全不认识他。
之前他还为小丫头想来观礼,心中欢喜了许久,毕竟这是自己的人生大事,他自然也希望得到心悦之人的关注,想不到她全程兴致缺缺,并没有将心思放在他身上。
他有点失望,原本以为小丫头已经对他有了几分情,现在他又有点不敢确认了,他现在很想去问问她,奈何时机不对。
他示意不远处的内侍走近身,在他耳边低声吩咐了几句,内侍领命而去。
明安从殿中出来有些恍惚,想不到高高在上的帝王竟然会召见她,而且语气慈和宽仁,并不像传说中的那样令人感到威严和畏惧。
她知晓这次救了驾,皇帝会有所表示,原以为会像之前那样,让人送些赏赐到府上,想不到竟会亲自询问她想要什么赏赐。
回到闺秀们休息之地,她能感受到各家闺秀投到她身上的各种目光,有探究,有羡慕,有赞叹,有钦佩,还有嫉妒和不屑。
她跟这些人都不熟,毕竟是太庙森严之地,也没有人贸然上前搭讪询问,所以,她没有理会那些目光,径直走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喝茶休息。
离开时,明安落后了几步,一位内侍寻到她,一礼后低声道:“苏姑娘,请借一步说话,太子殿下在等您。”
明安认得他,这是太子府的内侍,之前南下时常常与他接触。
一听到是太子哥哥寻她,之前笼罩在心头的情绪又涌了出来,那抹酸涩和苦楚也随之跑了出来。
她想见他吗?
想的。
但是见了又怎么样?他还是会选妃,她不久也会议亲,见的越多或许越难忘,越难受。
她轻轻咬着唇瓣,犹豫了片刻,最终决定不见了,她怕自己一会儿控制不好情绪,会当场失了态,将来连做他妹妹的机会都没有了,想到这里心中不禁又落寞了几分。
她快速敛下情绪,道:“请大人转告太子殿下,臣女有些不适,先回府去了。再劳烦将此物交与殿下,是臣女亲手所制,祝殿下岁岁良辰,岁岁喜乐!”
说着,她从织锦手中拿过一个小锦盒,奉到对方面前。
内侍双手接过,道:“苏姑娘有心了,太子殿下看到姑娘备的礼定会欢喜,姑娘是哪里不适,奴婢去传御医来为您瞧瞧?”
他身为太子府内侍总管常易的徒弟,可知晓眼前之人在太子殿下心里的分量,所以不敢怠慢。
“不必麻烦,想来是今晨出门时吹了些风,头有些昏沉沉的,回府休息片刻就好。”明安客气道。
内侍观她气色尚好,想来无大事,于是道:“那苏姑娘回府休息吧,奴婢去回禀太子殿下。”
说完内侍离开了。
明安也转身离开,来到一处拐角时,一道莲青色的身影拦住了她。
穆青雯一脸倨傲而轻蔑的道:“别以为会几招花拳绣腿侥幸救了驾,就能得到太子殿下的垂青。
太子殿下矜贵无双,文韬武略,岂是你这等胸无点墨,没有半分才情之人能肖想和攀附的?
竟然厚着脸皮,将自己亲手做的东西送给太子殿下当生辰礼,真是好笑,也不瞧瞧自己是个什么东西?
你除了镇北侯之女这个身份外,还有什么可取之处?粗鄙不堪,毫无廉耻,把京中闺秀的脸都丢尽了!”
明安正心情烦躁,被她这莫名其妙的一通骂惹得更加恼火,她向来不喜欢浪费唇舌,看了看其它闺秀和宫人都已走远,现在四下无人。
她快速伸手,直接一把掐上了对方的脖颈,面露凶狠,一字一句道:“既然知晓本姑娘粗鄙,就不要随便来招惹本姑娘!”
穆青雯的丫头赶忙上前要帮忙,却被明安快速一脚踹到了一边,晕了过去。
穆青雯使劲去掰禁锢在自己脖子上的手,奈何那手就如坚固的钳子般,怎么都掰不动,还随着她的反抗更加紧了些。
“你......你放开我,你知道我是谁吗?你敢伤我,我让你不得好死!”她素日嚣张跋扈惯了,虽然感到脖子难受,呼吸不畅,却半点不肯退步,还恶狠狠瞪着明安威胁道。
明安好笑道:“哦?你想怎么个让我不得好死法?不过,在那之前,我先让你不得好死,想必我今日出手你也见识过了,要亲身体验一下吗?”
说完手上加大了几分力道,面上的神色也显得更加骇人了几分。
穆青雯几乎喘不过气来,脸涨得通红,微微有些发紫,甚至因为痛苦,从眼中低落了下来几滴泪珠。
她看着眼前人狰狞的面容,听说武将做事最易冲动,常常莽撞不计后果,想到这些,终她于从心底升出一股害怕之感来,之前所有的嚣张气焰立刻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脸恐慌和害怕。
“我......我错了,对......对不起,我.....我再也不敢招惹苏姑娘了,求你......求你放了我吧。”她感受到脖子上的力道松动了些,
惊恐又艰涩的道:“我也只是好心想提醒苏姑娘而已,毕竟苏姑娘所为不合规矩,若叫旁人知晓,定是于你名声不利的。”
明安嗤笑了一声:“这么说,我还要多谢你提醒了?嘴巴那么厉害,胆子却这么小,这么快就认怂了,真没意思!”
她摇摇头,十分不耐的抽回手,从织锦手里拿过帕子,使劲将每一根手指都仔细擦了擦,仿佛触碰了什么脏东西一般。
“以后见了我绕着道走,小心本姑娘哪天心情不好再收拾你!”她不动声色的从荷包里拿了两种毒,趁着拍对方肩膀时,都施在了对方身上,然后背着小手惬意的离开了。
穆青雯被吓得似丢了魂儿,半晌没反应,虽然她嘴巴恶毒,但毕竟是未出阁的闺秀。
平日跟看不顺眼的闺秀之前也只限于斗斗嘴,互相挖苦讽刺几句,或用些手段,何时经历过直接动手撕这种事。
而且对方当时的眼神太可怕了,就像一头愤怒的狮子,似乎一个不好就会真的想掐断她的脖子,实在太恐怖了!
本来她以为这位苏姑娘从嘉州老家过来,会自卑胆怯,想着吓唬一番,让其知难而退,她便少了个竞争对手,那料反而被其教训了一顿。
这一刻,她知晓了,镇北侯之女不好惹,同时也松了口气,皇家选人,定不会选她那样跋扈凶悍的女子,即便她姿容不凡,身份尊贵。
听完内侍的禀报,顾璟熠并没有多想,昨日落了雨,今日确实格外寒冷。
他有些担忧,想亲自去镇北侯府探望,但苏明焕不在府,他不好贸然登门,思索了片刻,最终清冷的声音道:“一会儿回府后,多挑些补品送到镇北侯府去。”
“是。”内侍恭敬道。
顾璟熠打开锦盒,里面是一个精美的络子,他轻轻一笑,亏这个没心没肺的小丫头还记得,这次倒是能看出来用了不少心思。
其实,明安从一个月前就开始跟院子里的丫头们学打络子,失败了许多次,最终才打出这个最满意的,自然是下了心思的。
倚安居的丫鬟们发现,自家姑娘从那日观礼回府后,便有些魂不守舍,明显情绪不太好,还总是副闷闷不乐的样子。
今日暮色沉沉,透着冰冷的寒意,明安又吩咐丫鬟备了一壶酒。
她倚着窗,看着外面清冷的月色洒在偌大的院子里,自酌自饮。
经过多日的冥思苦想,她想明白,自己是对太子哥哥动了情,但是自己怎么能喜欢太子哥哥呢?
太子哥哥德才兼备,风华绝代,而她,满京城的人都知道她不通文墨,毫无才华。
太子哥哥是储君,将来是高高在上的帝王,而她,人家说得对,除了镇北侯府之女这个身份,确实无任何出众之处。
她焉能配得上太子哥哥?她不该动这种心思。
虽然,她知道不该肖想太子哥哥,可就是忍不住总想起他,这几日,他与她的点点滴滴都一遍又一遍的不断在脑中回放,很甜蜜,很美好,很令人回味。
她很想睡一觉就将这些过去统统忘掉,她怕在脑子里记久了会生出更多妄念和贪念来。
自下山后,祖母就教过她,万事不可强求,只尽力而为即可,不可生太多执念和妄想,那样的人生会很累,也容易误入歧途,最后甚至可能变得面目可憎,陷入万劫不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