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府每日都有轮值的御医,御医来得很快,身后还跟着药童。
此时太子与太子妃端坐在上首。
“微臣拜见太子殿下、太子妃娘娘。”
“给太子妃瞧瞧。”顾璟熠淡淡道。
御医不敢耽搁,上前一步,拿出药枕,待太子妃将手腕搭于其上,覆上巾帕,方抬手诊脉。
随着时间的推移,御医脸上的神色愈来愈凝重,为了慎重起见,小心翼翼道:“请太子妃伸出另一只手,微臣再诊断一番。”
看到御医的神色,顾璟熠心中基本就确定了,他相信她的身子没有任何问题,能让御医这般慎重,就只剩那一个原因了。
心中已经涌起了难以抑制的喜悦。
御医问:“太子妃近来较平日可有何不同之处?”
明安还没回答,就听一旁的顾璟熠道:“胃口大变,看见荤腥犯呕,嗜睡,月事也推迟了十二日。”
明安不由脸红,“月事”这两个字他是怎么做到波澜不惊的说出口的?而且连推迟了十二日这种事,他居然也记得这么准确......
御医收回手,拱手一礼道:“恭喜殿下,太子妃有喜了!”
虽然早已料到,但此时听了御医的诊断,在外人面前一向清冷寡淡的太子还是激动的扬起了唇角,露出了外人难以一见的笑容。
殿中伺候的侍女和内侍们也皆面露喜色。
杜嬷嬷上前,将早已准备好的荷包塞给御医,道:“劳烦御医移步,将太子妃孕期需要注意事宜告知老奴。”
“好,嬷嬷请。”御医也很高兴。
这是储君的第一个子嗣,由他诊出来了,后期太子妃的安胎事宜也会有他参与,这可是光宗耀祖的大事,满脸笑容的跟着杜嬷嬷出了大殿。
顾璟熠看向身侧的人,只见她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起初是吃惊,继而是呆愣,最后双眸晶亮,一脸欢喜:“有喜了......我有喜了......我有孩子了!”
顾璟熠见她的手一直在肚子上方摸来摸去,无奈摇头:“摸错位置了,在这里。”将她的手拿至小腹位置。
明安蹙眉:“你错了!之前我们府上有位管事大嫂怀了身孕,明明是在肚子这里的,我还摸过呢!”
顾璟熠宠溺一笑:“等月份大些,肚子这里才显露出来,你现在才怀孕月余,还在这里。”
他摸着她的腹部耐心的解释道。
一向对自己夫君仰慕至极的明安,头次生出怀疑的目光:“你是男子,又没怀过,到底懂不懂?”
顾璟熠捏捏她的脸颊:“与你定下婚事后,我就将我们以后要面临的事情都提前准备上了,你怀孕的事,将来养育孩子的事,甚至将来咱们年老的事,我都做足了准备。”
“你......你竟这般深谋远虑?”明安惊讶。
顾璟熠道:“没办法,咱们二人都没有亲近的长辈在旁指点和帮衬,你天天没心没肺的,指不上,我只好早做打算了。”
“那既然你都有准备,我是不是就不用再费心思啦?”明安笑得傻呵呵。
顾璟熠捏捏她的鼻尖:“你就安分些,不要乱跑,乱窜,不要让你自己做危险的事就行。
这殿里伺候的人,都是提前被调教过的,知道该如何照顾有孕的妇人,膳房那边,对你怀孕期间的膳食也有专门安排。
当然,你若有别的要求,可以再吩咐他们。”
“哇!我这是嫁了个什么神仙夫君!”明安欢喜跳起来。
顾璟熠赶紧抱住她:“虽然你身子强健,但也注意些,怀孕期间耐住性子,不要跑跳,动作不要太大。”
“好!我都听你的!”明安欢喜道。
看到她对怀孩子这件事这么高兴,顾璟熠更加愉悦了几分。
整个太子府的人都收到了丰厚的赏银,每个人脸上都喜气洋洋。
随后,顾璟熠派人分别去皇宫、镇北侯府、宁安侯府报喜。
皇帝知道后,高兴的连晚膳都没吃,自己这个儿子储君之尊,二十一岁,终于要有子嗣了!
镇北侯府苏明焕和岚华郡主接到消息,也不管天色已晚,直接就纵马来太子府看望妹妹了。
宁安侯府崔太夫人婆媳三人也都十分开怀,商量着等年底宫宴后去太子府探望。
晚上,明安窝在顾璟熠怀里:“你说我肚子里怀的是儿子还是女儿?”
顾璟熠问:“你喜欢儿子还是女儿?”
明安道:“女儿,可以和我一起逛街品尝美味佳肴,看折子戏,看杂耍,听书,游湖......”
顾璟熠:“好,那咱们先生个女儿。”
第二日,年底宫宴。
太子妃怀孕的消息早已不胫而走,传遍了京城。
因为今日一大早,皇宫的赏赐就如流水般被抬进了太子府,太子府本就备受关注,一有风吹草动,消息就随风刮遍京城了。
宫宴上,各家闺秀们一个接一个上场,努力展现自己最美好的才华技能,并趁机含情脉脉的朝上首的太子殿下暗送秋波。
可惜太子一直认真的给自家太子妃布菜,倒果饮,根本没有看任何美人一眼。
反倒是坐他身旁的太子妃一直笑容满面,兴致勃勃的欣赏各家闺秀的表演,十分投入,十分感兴趣。
于是,很多人暗自生了通过结交太子妃,进入太子府的心思。
往后,在有太子和太子妃出席的各家宴会上,常有各家夫人带着自家闺女往太子妃面前凑,话里话外都是夸自家闺女品性绝佳,才情斐然。
明安来者不拒,总是一脸认真的听着,笑眯眯的附和,还不忘夸赞人家闺女几句。
她的眼神太过干净纯澈,笑容太过明媚真挚,给人一种我十分欢迎你闺女来太子府同我做姐妹的错觉。
但也委婉表示,她们的闺女想入太子府,不是她一个人就能做主的。
夫人们也知道,与普通世家不同,太子妃虽是正妻,但没有权利替太子做决定,毕竟太子侧妃、良娣、良媛这些妃嫔都是有品阶的,要太子同意才行,所以夫人们不会多做纠缠,只要太子妃不反对她们就很高兴了。
若有那极不识好歹,纠缠不休,得寸进尺的,也自有威严的杜嬷嬷出面训斥。
所以即便许多年过去,太子府都只有她一位太子妃,京中也没有任何人会在背后议论太子妃凶悍善妒,反而都觉得,较清冷的太子而言,太子妃笑容和善,性子洒脱,极好相处。
他们不知道的是,极好相处的太子妃在回府马车上,常常一手甩着腰间的玉佩,一边悠哉悠哉的啃着果子,似是闲话家常般同一旁的太子道:
“今日你看到李尚书家孙女的那身衣裙了吗?上面绣的牡丹栩栩如生,活灵活现的。”
“是吗?没在意。”
“你觉得今日户部侍郎家闺女头上的珊瑚莲花簪好看吗?”
“没看到。”
“你有没有发现,今日吴大学士妹妹身上带的赤金盘螭璎珞很别致?”
“没留意。”
太子妃得到了满意的答案,继续悠哉悠哉的啃果子,太子殿下则继续游刃有余的批复折子。
明安入太子府前就想好了,京中的闺秀就像院子里的花似的,一茬接一茬,她一个个去防,是防不过来的。
而且那样的争斗太过丑陋,会令人面目可憎,她不屑那般。
她只需把身边的男人牢牢抓住就好。
虽然这个男人长了一副招蜂引蝶的皮囊,又有权势有地位,令无数女子为之痴狂。
但好在他是个重情之人,行事有分寸,从不让她操心。
久而久之,大家都觉得太子府不进新人,定不是太子妃的缘故,太子妃虽然武艺高强,又身份尊贵,却从不倨傲,从不仗势欺人,反而待人格外和善、热情。
那便是太子的缘故了。
有胆子大一些的闺秀,曾在宴会上假装头晕往路过的太子怀里倒。
太子闪身躲过,闺秀被摔得一身狼狈,还因惊扰太子被太子身边的内侍责罚,甚至家中在朝为官的亲人也因治家不严受牵连被贬。
吓得本蠢蠢欲动的闺秀们不敢再往太子身边凑了。
闺秀们这边走不通,大臣们便再接再励。
大臣们屡屡上疏:“太子应广纳才德兼备的闺秀,充盈后宅,多为皇室开枝散叶才是。”
太子总是那一句话:“先依规制将后宫各苑安置满,再论孤府上!”
大臣们一再被堵得哑口无言,总不能明目张胆说皇帝年纪大,手里又没实权,他们不想把自家女儿送进去白白独守空闺、虚度年华吧?
许多年后,大臣们渐渐歇了心思,看来太子是真的不近女色,将精力都放在政务上了。
没准儿,当初若不是元后遗命定下与镇北侯之女的婚事,太子都不一定愿意娶亲。
罢了,一个励精图治的太子总比一个好色成性的太子强得多,大齐已经四海升平,八方宁靖,百姓富足安乐,多年未见兵戈,这些都是太子监国理政的功绩!
太子殿下用人一向选贤选德,任才任能,即便是镇北侯府和宁安侯府的人,也没有因为太子妃的关系而另得看重。
看来,送不送女人入太子府关系并不大。
年后三月中旬,苏侯爷从南疆返京。
镇北侯父子二人向朝廷递交了请求去漠北戍边的折子。
兵部很快批准了。
四月初,镇北侯府的三个主子启程离京。
太子夫妇和康郡王府的祁世子前来送行。
苏明焕上马前,再看了一眼腹部已微微隆起的妹妹,朝太子郑重抱拳道:“以后,舍妹就劳烦殿下了。”
顾璟熠微微一笑,牵起身侧妻子的手:“照顾安安是孤的分内之事。”
苏明焕不由一笑,随后纵身上马,轻夹马腹,马儿缓缓迈开马蹄。
“爹爹保重!哥哥保重!”
“顾姐姐保重!”
明安朝他们挥手。
马车里的岚华郡主从车窗探出头:“等我派人给你送牛肉干回来!”
明安:“好!我要很多很多!”
浩浩荡荡的一路人马渐行渐远,消失在了视野里。
明安看向一旁的祁云湛,笑眯眯道:“云湛哥哥好啊!许久不见,云湛哥哥愈发风采卓然,英气逼人了!”
祁云湛没敢去看一旁的表哥:“安......表嫂谬赞了,我还有事,先告辞了,告辞了!”
说完,翻身上马,一溜烟跑了。
明安看向顾璟熠,一脸娇嗔:“太子哥哥,你把云湛哥哥吓跑了!”
顾璟熠勾起唇:“他明明是被你坑跑的。”
“哪有?我只是碍于礼节夸了他两句而已嘛!”明安笑容明媚。
顾璟熠捏捏她的脸颊:“是他胆子小,不怪你我。走,我陪你四处逛逛。”
“你不去六部衙门了吗?”明安问。
顾璟熠轻轻一笑道:“不去了,反正也没有俸禄。”
明安想起来,他去年自罚俸半年,是从今年年初开始算的。
“可是,我约了姜姐姐去听折子戏啊!”
肃王护送姜依回京,并亲自请旨赐婚,还有两个月就成婚了。
顾璟熠将她抱起:“改日再约姜姐姐,今日让太子哥哥陪你。”
明安顺势揽住他的脖子:“那行吧!我要吃沈记的脆皮酥饼,成家的香辣花生,同香楼的水晶糕,还要听千音阁的折子戏,看澄楼的杂耍,太子哥哥都要依我!”
顾璟熠低低一笑,抱着她朝马车走去:“好,去千音阁听戏的时候让季彦去买脆皮酥饼、香辣花生、水晶糕,然后去澄楼边看杂耍边吃。”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