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安率众护卫回了侯府。
来到自己的院子,吩咐闻香帮她准备些可以携带的吃食,又让丫鬟们帮她换身轻便的衣衫,梳个简单的发髻,刚刚因要入宫,穿的衣衫有些复杂,发髻也插了太多头饰,一番打斗很不舒服。
她要出城去别庄,刚刚的经历,让她觉得皇后、吴王一派势力不弱,很怕他们请来厉害的武功高手,她有些不放心。
换好衣衫,梳好发髻,闻香给她拎来一个包袱,里面装着肉干、肉饼、肉包子、点心、水果等吃食,还塞了一只水囊。
明安接过包袱背到身上,笑眯眯的捏捏自家丫鬟的小圆脸:“我家闻香真贴心!”
随后,她取出之前祁云湛送她的匕首别到腰间,又从墙上摘下顾璟熠送她的那把凤鸣剑握在手中,这样一身装扮利落洒脱、飒爽英姿,不像是侯府高门的大家闺秀,更像闯荡江湖的女侠豪杰。
“咱家姑娘真好看!”
“是啊!又好看又气派!”
“咱们姑娘若生成男儿身,不知道会把多少女子迷得神魂颠倒呢!”
“好了,你们几个别打趣我了,在府里听林妈妈的安排,明白吗?”明安端起桌上的茶盏,一口喝干,摆摆手出了房门。
来到府门,早有小厮为她准备好马匹在此等候了,她利落翻身上马,正要扬鞭催马,便听到急切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传过来。
“安安!等等!我同你一道!”岚华郡主高声喊道。
明安停下动作:“顾姐姐,你受了伤,还是留在府里养伤吧,我自己去就行了。”
岚华郡主不甚在意道:“这点小伤算不了什么!皇后不择手段算计我,我要亲眼看着他们自寻死路,万劫不复!”
明安笑了:“好吧,那咱们走。”
二人一起催马疾驰,后面还跟了数十名护卫,那五名黑衣人也跟在其后。
元后的坟墓前,皇帝完全不顾形象瘫坐到了地上,一边往火里扔纸钱、纸元宝,一边絮叨不止,诉说他的思念,诉说他的艰辛,到后来甚至悲恸大哭了起来。
王总管和一众随行侍奉的人此时无法回避,只好默默往后退了数步。
顾璟熠也后退了两步,看着父皇在母亲墓前哭得泪流满面,不禁让他回忆起,年幼时,父皇常常对着母亲的画像伤心哀叹。
有一次他问:“父皇,如果没有我,是不是母亲就不会离开了?”
当时父皇温柔安慰他:“璟熠,你想多了,不怪你,是父皇不好,没有照顾好你的母亲。”
从那以后,他再也没有见到父皇对着母亲的画像难过了。
他以为父皇是想开了,不难过了。直到后来长大一些,有次深夜突然进入父皇寝宫的主殿,看到了他手里展开的母亲画像,才知道,他是偷偷怀念母亲了。
那时他尚不懂这种感情,现在终于能理解了。
皇帝哭得不能自已,不知过了多久,突然,一群手执长枪的士兵从四面八方涌了出来,将皇帝和顾璟熠等人团团围在了中央。
顾璟熠此次只带了两百余名侍卫,而对方之人密密麻麻,将这山林占了一大片,大略扫过去竟有千余人。
“父皇可真是情深意浓!可怜我母后辛辛苦苦为您操持后宫近二十载,也半分入不得您的眼,您的心到底是有多冷,多硬,多偏?”吴王拨开层层人群走至前,带着讥讽和怨恨。
皇帝在顾璟熠的搀扶下站起身,环顾了一圈四周围着的士兵,大为惊讶,朝不远处的吴王道:“你......你怎么来这里了?你带这么多人来做什么?”
吴王冷冷一笑:“父皇这还瞧不出来吗?毕竟儿臣已经做得这般明显了。”
皇帝定定神,后知后觉:“你要谋反?你好大的胆子!”
吴王一脸不屑:“儿臣的确胆子大,但也是被您逼的!启德元年,我外祖父力排众议,坚持扶持您登基;
启德三年,我外祖父做您手中的刀,帮您平了三王叛乱;启德四年,我外祖父不惜背负骂名,以血腥雷霆手段帮您诛杀佞臣,稳固朝堂......
父皇当初能坐稳这大齐江山,靠的都是我外祖父的功劳,凭什么最后所有的权势尊崇、荣华富贵都要便宜给他!儿臣不甘心!儿臣不服!”
他双眸染着猩红,满脸愤恨,指着一旁的顾璟熠大声吼道。
顾璟熠面无表情的负手立在那里,似乎吴王的愤恨与他无任何干系。
皇帝目光幽远,像在回忆过往,最后叹口气道:“朕承认,魏家对朕助益颇多,朕也知道对你多有亏欠,所以早早封了你亲王爵位,也特意为你选了丰裕富足的封地,这些还不够吗?”
吴王冷静下来,嗤笑一声道:“不够!都是父皇的儿子,凭什么他能执掌整个大齐江山,而我只能屈居在一块封地上,凭什么他要受天下臣民景仰,而我却要对他俯首称臣?
既然父皇从不在意儿臣,就休怪儿臣对父皇无情了。
今日儿臣要亲自动手拿回属于我的东西,若父皇肯痛快写下禅位诏书,儿臣愿意留您一命。但若您不肯,儿臣就只能送你们父子一起上路了。”
“你想弑父弑君,谋害兄长?”皇帝气得目眦欲裂,难以置信。
吴王一脸阴险之色:“父皇错了。是太子挟持父皇出宫,意图谋反,儿臣救驾来迟,父皇已遭不测,儿臣悲愤交加,为替父皇报仇,一时情急诛杀了太子。”
皇帝牙齿打颤,心中的滔天怒火瞬间涌了上来,伸出的手指颤抖着指向他:“你......你......你真是狼子野心!你跟你母后一样心思歹毒!朕从不后悔疏离你们!”
吴王笑了:“时至今日,我们已经不再奢望父皇能给任何温情了,反正在父皇心里只有元后和他顾璟熠,儿臣和母后从来都没有一席之地。
既是如此,儿臣就送你们一程,黄泉路上,让你们一家三口早日团圆。”
他又看向一直镇定自若,袖手旁观的顾璟熠,讥讽一笑:“太子还在等苏小将军前来救驾吗?
别等了,我从京卫营领了一千人马来此,派中军都统率了五千人马去拦截苏小将军,等他到了此地,你都凉透了。
本想抓了镇北侯之女要挟你们,好省点力,少动干戈,结果让她给跑了,你这未来太子妃可真有本事啊!无妨,争位夺嫡,哪有不见血的?刀光剑影才更有意思!”
顾璟熠的脸上依旧古井无波,没有任何起伏。
吴王也不恼,淡淡的扫视了一圈护在顾璟熠和皇帝周围人手,漫不经心道:“这实力悬殊也太大了些,父皇和太子是直接束手就擒,还是负隅顽抗,最后一搏?”
话音刚落,吴王带来的京卫营后方出现了一阵骚乱,兵器相撞的声音响起。
大批身着甲衣士兵手执利器从四周冲了过来,威风凛凛,气势汹汹,比京卫营的士兵更多了几分肃杀之气,人数上更是超出京卫营许多。
“这不可能。”吴王瞬间慌了,心沉了下来:“明明......明明我已经派人去拦堵苏小将军了。”
他的话刚说完,盔甲碰撞的声音自空中传来,一位身着银甲的年轻将军手执一杆长枪,踏着围站在外侧的士兵肩头,接连几纵来到近前,悄然落地。
他身形魁梧,气势凛然,将长枪立于身侧,单膝跪地,声音清朗有力:“末将穆瑾特奉太子之令率五千将士前来护驾!拜见吾皇陛下,拜见太子殿下!”
“平身。”皇帝悄悄松了口气。
“孤从来没说调了苏小将军前来救驾,他只不过带着将士们出去骑骑马,散会儿步罢了。”
顾璟熠清冷的眸子看向吴王,语气不疾不徐:“三弟是直接缴械投降,认罪伏法,还是负隅顽抗,最后一搏?”
吴王恼羞成怒:“好你个顾璟熠,果然阴险狡诈!我们竟被你耍得团团转!想让我缴械投降,做梦,给我杀了太子,本王重重有赏!”
一声喝令,他身边的侍卫们手持佩刀,站在那里面面相觑,却无人敢听其号令,上前冲杀。
穆瑾翻身一跃,红缨枪的枪头直接抵住了吴王的喉咙:“吴王谋逆,已被本将军擒获,乖乖缴械者不杀,冥顽不灵、负隅顽抗者视同谋逆,就地正法,诛九族!”
听到此言,吴王带来的京卫营士兵互相看了看,如商量好般,默契的接连将手中的兵器丢到了地上。
这场叛乱虽然仅持续了不到一个时辰,且兵不血刃,但却凝聚了双方许久的谋划和精心筹备,毕竟事关性命,稍有差池便万劫不复。
太子殿下虽然在棋盘上少有胜出,但是布局谋划上显然棋胜一招。
与此同时,明安一行人也到了芸微山的山脚下,顾璟熠的别庄还要绕到山的另一侧,大概要再策马走小半个时辰。
“等等。”岚华郡主突然面色冷凝,勒住缰绳,让马儿停了下来。
“怎么了,顾姐姐?”明安凑过来问。
岚华郡主环顾山的四周,一脸慎重道:“这山上恐怕有伏兵。”
漠北虽多草原荒漠,但也有高山峡谷,她常年混迹军营,曾跟随大军参加过多次大大小小的战役,对山中藏匿伏击一事再敏感不过。
明安屏息凝神,认真感受,这山上确实有些不同寻常,但她感受不到危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