与此同时,京城一家不起眼的茶楼后门。
一位身着墨色披风,半张脸被兜帽遮住的男子来到门前,抬手轻敲门板,三长三短。
门从里面打开,男子踏步入内,在一个小厮的引路下,来到一间茶室,茶室内早有一人坐在内。
男子摘下兜帽,恭敬跪地叩首:“奴才拜见王爷!”
这男子正是皇帝身边的王总管。
上首之人正是悄悄回京的肃王。
肃王并没有理会他,伸出手,提起正好烧开水的小铜壶,滚烫的水倒入茶壶中,顿时茶香四溢。
白玉般的手指捏过一只茶盏,一盏清茶推向王总管那侧:“起来吧。本王自南疆带回来的茶,水亦是南疆高山上千年未融化的雪水,尝尝。”
“谢王爷。”王总管起身,一手拈杯,一手托底,轻抿一口茶水,笑着说:“王爷的茶清醇幽香,甘甜清冽,令人回味无穷。”
肃王自己倒了一盏,轻呷一口,这才道:“王总管常年侍伴御前,倒是见识不凡。”
“王爷过奖了,当初奴才只是宫中任人欺凌的杂役,多亏永章太子仁德,不嫌奴才粗鄙,亲自栽培。奴才能有今日,都是承了永章太子的恩情。”王总管态度恭敬,一脸感激。
肃王明澈的眸光看了他片刻,方道:“难得,你还记得我皇兄的恩情,正好本王有些事要你去办,事情不简单,许会招致杀身之祸,你可愿意?”
王总管一凛,只顿了顿,便下定了决心,郑重道:“当初若不是永章太子的恩德,奴才早已经死在荒无人迹的暗巷了。
奴才这条命都是永章太子给的,无法回报给太子殿下,若能回报给王爷,正好了却了奴才的一桩心愿。
王爷请讲,奴才赴汤蹈火,万死不辞。”
肃王思虑片刻,道:“附耳过来。”
王总管依言挪步至肃王身前,肃王低声在他耳边说了几句。
听完后,王总管面露惊骇之色,一脸难以置信:“王爷,此事事关重大,您可得查清楚,否则一旦有任何行差踏错就再也无法挽回了。”
肃王平静道:“本王当然已掌握了确凿的证据,否则也不会喊你出面。”
王总管迟疑片刻道:“可......奴才侍奉陛下多年,陛下仁厚有余,果断不足,当不是此等心肠狠辣歹毒之人。”
“哼,他伪装得倒是天衣无缝,竟连你都被蒙蔽了。”
肃王轻嗤,随即又怔怔的道:“当年本王何尝不是对他信任有加,若不是知晓了他的真实面目,恐怕还要被他当成傻子耍得团团转!”
他看似平静,攥着杯盏的手指却因为用力早已泛起了白色。
王总管被他的话吓得不轻,但尚且保留了一丝理智。
当年先太子出事后,先帝不知为何突然对当今陛下格外关注起来,还在临终前指命他登基为帝。
那时候他身边并无可用之人,便直接将先太子府中一些人调到身边,其中便包括自己。
自己跟在陛下身边多年,没有人比自己更了解他,他仁厚宽和,少有心机,缺乏谋算,行事拖沓,果断不足,不够狠绝。
这样一个人怎么会为了皇位谋害自己的皇兄?
况且当今陛下最是重情,圣德太后和永章太子当年对他恩重如山,这些年他常念念不忘他们的恩德,怎么看都不像是虚情假意。
他犹豫了片刻,斟酌着开口道:“王爷,可否告知奴才您都寻到了什么证据?从哪里寻来的证据?”
当年先帝派出多番人马查探线索,皆无功而返,时隔多年,王爷又是从哪里寻来的证据?
他很好奇,还有些怀疑。
肃王犀利的眸光看向他,语气不疾不徐:“你不相信本王?还是说......你跟在他身边多年,已经认了他当主子,不在意我皇兄之事?
若是如此,本王也不为难你,你可以立刻离开。”他并不怕他出去泄密。
王总管大惊,忙道:“不,不,王爷误会了,奴才......甘任王爷驱遣!”
“好,既是如此,你便办好刚刚本王所吩咐之事,及时向本王汇报。”肃王淡淡道。
“是。”王总管应得干脆。
罢了,主子的事,他一个做奴才的无权置喙。
他不可能背叛肃王,但他实在无法相信那件事是当今陛下所为,世上许多事本就两难全,他更没得选......
康郡王府上,突然传来一片喜气洋洋的热闹声。
明安眼眸一亮:“新娘子接回来了!我要去观礼!”说着就要往外跑。
顾璟熠拽住她:“前院人多嘈杂,你去凑什么热闹,你一个待嫁的闺中女子,好歹矜持些,知些羞。”
一时情急,话说出口,他就后悔了。
以为这话说得重了,他正想解释,便见眼前女子执起手中精美的团扇,半遮面颊,莹白如玉的素手轻握扇柄,小拇指微微翘起,与上面的流苏坠相映成美。
他从来没有见过她这般模样,竟怔了一瞬,随即又听她娇软甜糯的嗓音道:“太子哥哥说的是这般吗?”
他回过神,摇头失笑,伸手拿掉团扇,露出一张娇羞无比的芙蓉面,不由轻捏她的脸颊,笑道:“偶尔装装样子,还挺像那么回事儿。”
明安笑眯眯道:“你刚刚的语气好像我祖母,之前我堂兄成婚,我偷偷扮成小厮出去看热闹,她也这般说过我。”
“你祖母真是为你操碎了心!”顾璟熠忍不住轻戳她的额头,又道:“礼成后就该开宴了,快去寻你舅母,莫要乱跑,知道吗?”
“可以吃饭了?太好了,我早就饿了!”明安的双眸立刻亮了起来。
她走出小院,织锦和墨云等候在外面,还有一个崔大夫人身边的丫鬟,是特意过来寻她的。
目送她离开后,顾璟熠扬起的唇角又落了回来,恢复了素日的淡漠。
最近政务繁忙,他每日忙碌不已,却偏偏还有人图谋不轨,欲置他于死地。
原本他早已接受并适应了这一切,但阴暗乏味的生活里,偏偏闯入了这个明媚的丫头,他想护她周全,不让她受到丝毫伤害,所以他不能退,要坚持向前!
他跨出院子,朝相反的方向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