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远扬的话没有一点儿开玩笑的意思,眼神也不如之前那般平静了,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锐气。
看到徐远扬这个样子,王主任再也编不出什么为自己推卸责任的话,颓然的瘫在了地上,无意识的喃喃道。
“徐书记啊,你真的是把我往死路上逼啊!不告诉你那些事情,你就会收拾我。
但是要是把那些事情都告诉了你,我也是要被人收拾的,我现在真的是前有狼后有虎,进退两难啊!”
徐远扬冷淡的看着王主任,一点儿也不觉得这个人可怜,只觉得这个人太过贪婪,收取别人好处的时候,乐的享受。
现在到了需要为这些事情负责的时候,却又怕的跟什么一样,连为自己做过的事情负责都不敢,实在是算不上什么男人。
徐远扬心中不屑,说出来的话也不甚好听,“把自己陷入这种两难境地的,不就是王主任你自己吗?谁让你要沾染上这种事情呢?
我不想听你说什么你有多为难的废话,赶紧说,我的耐心有限,没有功夫跟你瞎掰。”
王主任难看的笑了一下,“徐书记啊徐书记,你虽然聪明又有能力,但是有些时候,还是太过于执拗了,不懂得变通,这样其实不好。
你知不知道,有些时候,一些话是真的不能随便说出来的,说出来了,不仅我会遭殃,你也会惹祸上身的?对我们都不好的事情,你为什么就是要逼我说出来呢?
也许你觉得,就你已经是本县的县委书记,在咱们县城里呼风唤雨,有很多人很多事情已经不用害怕了。
但是徐书记,你还是太年轻了,很多事情都还没有经历过,你不知道的是,在你之上,还有多少比你厉害,手段比你还要强硬的人。
他们中的有一些人,能够一句话就卸掉你的官职,让你去跟你收拾了的那些人作伴你知不知道啊?”
徐远扬不怒反笑,“你说这些话的意思是,你不告诉我实话,还是为了保护我不成?”
王主任深深的叹了一口气,整个人都像是衰老了许多,“我哪里是这个意思啊,我只是在阐述事实罢了。”
徐远扬不耐烦的把茶壶随手丢在了旁边的柜子上,“你知道我要听的不是这个事实,王主任,我实在是不知道你到底在害怕什么。
你现在把我想知道的事情告诉我,我就不会找你的麻烦,你目前最大的危机就会被解除。
这件事情过后,只要你自己不说,就不会有人知道你把这些事情告诉了我,你还担心谁来找你麻烦不成?”
王主任颓然的瘫在原地没动,“好吧,那我就告诉你,但是我希望你能遵守你的承诺,不要把是我告诉你的这件事情说出去。”
徐远扬点头,“这点我可以保证。”
王主任看了徐远扬一眼,见他没有说谎的意思,这才颓废的开口,“徐书记你猜的没错,当时处理李春山那件事情的人,的确有我一个。
当年我虽然只是一个普通的邮递员,但是因为跟领导的关系不错,所以已经不需要去做下乡派送邮件之类的活计了,只需要在邮局里负责整理信件和汇款单这些就行了。
当时跟我搭档的人里面,就有李春山一个,李春山虽然没什么能力,但是记性却格外的好,又很八卦,整理信件和汇款单的时候都会多看两眼。
而经过他整理过的信件和汇款单,他也基本都能记在心里,有些时候,发现有趣的信件和汇款单或者是想到了,都会拿出来跟我分享一下。
有一天,他就突然跟我说,沈家村里,有一个叫沈昌根的老头,看起来普普通通的,但是真要算起来,怕是比县城里的大多数人都要富裕。
我很惊讶,就问他为什么,他就从旁边堆成了堆的汇款单里随口挑出来了几张给我看。
说每个月,都会有人从京市和海市两个地方给这个沈昌根汇款,而且每个人汇的都不少,加起来能顶的上我们半年的工资。
我仔细看了他拿出来的汇款单,发现确实是这样,一个是从海市来的,每个月固定汇七十块钱,逢节假日什么的会额外多汇一百或者两百。
而另外一张京市的汇款单就不同了,每个月都不一样,但基本都有一百块钱左右,有时候还会更多,没有规律。
而且那汇款单上,也没有写汇款人的姓名,跟平常的汇款单不太一样,按理说是寄不过来的,却每个月都在过来。”
徐远扬抬起手,“等等,你说,汇款单上没有写汇款人的姓名?”
王主任点头,“没错,但是我也跟徐书记你现在一样的惊讶,就多看了几眼,但是也没能看出个什么名堂,很快就把这件事情抛在了脑后。
谁知道每隔几天,我就听说李春山出事了,把不该说的信息泄露出去了,已经被抹去职位了赶出邮局了。
我还没有时间惊讶呢,就被老领导叫去了,让我出去敷衍一个来问问题的,那个人我不认识,但看样子像是个当兵的,说他就是那个沈昌根的二儿子。
那个人来,就是为了问沈昌根那两份汇款单的事情,他问问题的时候很犀利,眼神也很凶,如果放在之前,我肯定很慌,他想知道什么都会说出来。
但是想到李春山的结果,我只好强装镇定,把领导教我说的那些话原样重复了一遍。
我不知道那个人有没有相信我,只是说完那些话打发了他之后,就直接不搭理他埋头做事了,等那个人走了才敢抬头。
那个人走了以后,领导就把我叫过去了,让我把这件事情藏在心里一个人也不能说,李春山更是提都不要再提。
我那领导对我很好,几乎算是我的师父,他说的话,我一向是唯命是从的,自那以后,不管心里有多好奇,也都没有再跟别人说起过这件事情,更没有再去深究。”
说到这里,王主任顿了一下,抹了一把头上沾着的茶叶,陶醉的嗅了嗅鼻尖的茶香。
“直到,我的领导退休,把他这几年一直在帮人做的事情,交到了我的手上。
我那时候才知道,原来当时那个从京市给沈昌根汇款的人,这些年也一直没有停过。
只是从明面上的汇款,转到了经由我领导手的暗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