攸宁颔首而笑回道:“我们本就是来讨碗水喝的,不知你家中有没有人,所以没敢进去。”
樵夫笑着朝院子里喊了一声:“古妹子!家来人了!”然后抬手打开竹篱笆门,转头对二人说道:“贵人快进门吧,我妹子在家。”
里面传来俏生生的一声应答:“刘大哥回来啦?”紧随其声,一个身穿粗布衣裳头戴荆钗的年轻姑娘走出门来。
仔细一看,正是女夷的模样,鼓魂找到了。
刘尘将身上的柴火卸到一边,鼓魂走到他身边,接过了他手上的油纸包。刘尘笑道:“今儿起早上集市,柴火都被一家大户给包了。我买了你爱吃的烧肉和卤笋,又顺道上山砍了点柴火,晚上咱们大吃一顿。”
鼓魂笑着垂下头,俏生生的道:“那好,一会儿我把春天酿的酒挖出来给你尝尝。
”
“你不是说这酒要等到秋收时候才能挖出来吗?”
鼓魂转眸看看攸宁与陆离,又转过头来,笑道:“早几天不碍事,让你尝尝鲜。”
刘尘这才想起跟到家里的陌生人,尴尬的红了脸,转过身来对二人道:“不好意思让两位就等。”他走到院子的木桌旁边,一边拿起大碗倒水,一边招呼两人:“二位请坐,喝点水吧。”
鼓魂看着刘尘,微笑着道:“刘大哥,我去准备昏食,先进屋了。”
刘尘点头道:“辛苦你了。”
鼓魂扬起双唇微微一笑,转身回到屋里。
攸宁与陆离明显的感觉到了,鼓魂很讨厌他们,二人却不在意,坐到了木桌边上当真喝起水来。
攸宁状似不经意的问道:“听你叫那姑娘作古妹子,她却喊你刘大哥,你们真的是兄妹吗?”
刘尘爽朗的一笑,回道:“古妹子说她从战乱中逃来巫山,我见她孤身一个女子流落在外,便请她先住在我家里。”说到此处他略有些慌乱的解释道:“二位可别误会,我在后院给她搭了一个单独的小院,可不是住在一起的。”
攸宁笑着道:“刘大哥不用解释,我没有旁的意思。”
刘尘红着脸挠挠脑袋,问道:“二位远道而来,一定饿了吧,不如就在我家里用个便饭如何?”
陆离抿唇而笑,缓缓的道:“便不劳烦您了,我们喝了水歇了脚,这就要赶路了。”说着,他拉起攸宁的手腕道:“咱们走吧。”
攸宁不解其意,却没有反驳,二人又向刘尘行礼谢过,便离开了小院。
刘尘收拾水碗,不禁有些奇怪,往日古妹子待人很热情,今日怎么倒像气恼什么似的。
鼓魂站在后院的桑树下面,缓缓的蹲下身子,用玉白的小手拂去树下的土,找到了春天埋酒时做的记号。
将做了记号的石头搬开,拿起铲子,在那块地上刨了起来。
她还记得,那日夜里她刚刚修成人形,冰雪消融的夜里,她逃也似的从洞府里面跑出来。她第一次学会了呼吸,呼吸山间的味道。她第一次学会了喝水,山涧冰凉甜丝丝的。她遇上了他。
他在夜空下提着油纸灯笼,
高大的身影吓了她一跳,竟然直接跌进了冰冷的江水中。
江水一波一波侵袭着她的身体,蚕食着她的力量,一边冰冷之间,他一把将她揽在怀里,一边扑腾着江水一边问:“姑娘有什么事情想不开,为何要寻死?人只要活着就有希望,哪有什么过不去的坎!”
鼓魂心里骂他:屁!要不是你,我怎么会落水!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就如凡人一般的被冻得浑身打颤。
他奋力的拉着她游到岸边,顾不得灯笼落水,拉着她往村子里走去。
“姑娘,你放心,我不是坏人。你跟我到家里去换身干爽衣裳,否则染上风寒,那可就真的过不去这个坎了。”
鼓魂在黑暗中狠狠的瞪了他一眼:不是坏人会随便把姑娘带回家?哼!
心里想却面色铁青的点着头,身体诚实的随着他回家去。
回到他家中,她才感受到凡人的可悲。这样简陋的房子,能住人吗?刘尘慌忙拿出一套先母的旧衣裳,红着脸跑出门去,隔着四处漏风的门道:“你先换衣裳,我去给你煮一碗姜汤消消寒气。”说完此话,他头也不回的朝着外面走去。
她用微弱的神识感觉到这人的确走远了,防贼一般的迅速换下湿冷的衣裳。抬眼打量起了房间中的陈设。
陈设?罢了,也没什么东西称得上“陈设”二字,真真的家徒四壁。
正在此时,外面响起了故意踏出的脚步声,他高喊道:“姑娘,姜汤煮好了!你方便让我送进去吗!”
鼓魂撇撇嘴,站起身来,将房门打开。
刘尘见她已经换下了衣裳,笑着走进门来道:“这才对!人活着没有过不去的坎,把姜汤喝下去,今晚你睡在屋子里,有什么事天亮再说!”
他把姜汤留下来,不做逗留,转身就出门去。
鼓魂有些诧异,似乎这人真的不像自己想象的那般。虽然如此,她还是没有说话,默默的将房门关上。
刘尘独自坐在院子里的木桌子旁边,过不多时便沉沉的睡了过去。
春寒料峭,夜里的风吹在人身上,就像是小刀割的一般。怕鼓魂害怕,他也不敢再房间里逗留,湿衣裳也没换下来,如此睡了一夜,次日清晨,衣裳外面结上一层厚厚的霜花。
躺在房间中的鼓魂一夜没睡,又怕自己跑出来会被追赶,又怕外面的人会对自己不利。当阳光撒入房间中,她总算松了一口气,推门走出来,入眼的情景却让她着实吓了一跳。
那个伏在木桌上的人,如同身上蒙了一层雪一般,她走上前去伸出手指头轻轻一戳,天啦,这衣裳都冻硬了!
这么一戳,刘尘的脸滑到了桌子上,满脸通红,像是煮熟的虾子一般。
她伸手又戳了戳他的脸,发现这人的体温竟然热的像火一般。刘尘微微蹙眉,睁开双眼,略有些虚弱的笑了笑,强撑着想要站起身来,还一边晕乎乎的道:“我,我去给你准备朝食...”说完这句话,他如同庞然大物,轰的一声倒在地上。
屁!都这样了还做什么朝食!
她轻慢的瞪了他一眼,转身就朝院外走去,脚步走到了院子外面,却又忍不住转头看他。
他是个凡人,穿着湿衣裳一夜,若是不及时医治,他会死吧?
她一咬牙,一蹙眉,不禁泄气的瞪了他一眼,真是会给人找麻烦,然后走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