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今天要上班吧?昨天一整天没做事,又是刚出差回来,今天他一定很忙。”名可看着严冰冰,淡淡道:“我不是不想帮你,你让我给他打电话也行,不过,我会告诉他是你想见他。”
严冰冰抿了下唇,放开她的手,倒也不生气,只是有点无奈:“也许他说得对,我的性格真的不好,连你这个做妹妹的都知道心疼他,可我总是不为他想。”
名可看她一眼,见她这么自责,她笑道:“你吃早饭了没?如果没有,不如我们先去吃点东西。”
“好。”
两个人下楼的时候,正好看到秦未央从外头回来,陪在她身边的永远是那个穿着以及头发都整理得一丝不苟的丁蜀。
看到他们,名可没理会,只是转身朝偏厅走去。
严冰冰本来想和他们打招呼的,但见名可这样,她也只好送了耸肩,大步跟在她身后。
秦未央有早上出门散步的习惯,这么多年来基本上只要身体受得了就风雨不改,每次都是散步完了才回来吃早饭,这次,四个人便都在餐桌旁面对面坐了下来。
严冰冰见他们不说话,忍不住私下里扯了扯名可的衣袖,悄声问道:“这两位是……”
“冰冰小姐,我们昨天见过面了。”不等名可开口,丁蜀便自我介绍道:“他们都叫我丁叔,我是这里的管家,这位是夫人,也是夜少爷和连城少爷的妈妈。”
“原来是夫人。”严冰冰吓了一跳,忙站了起来向秦未央倾了倾身,温和有礼地道:“不好意思,昨天住进来还没来得及跟你打声招呼,有什么不方便的地方,尽管告诉我,千万不要隐瞒,也不要为难。”
见她这么乖巧,秦未央点了点头,笑道:“既然是阿夜的朋友,那就好好住下来吧,帝豪居虽然不大,但多住几个人还不至于不够宽裕。”
严冰冰吐了吐舌头,笑道:“这么大的帝豪居,夫人还说不大,夫人是住习惯大房子吧。”
秦未央不说话,只是淡然看着她。
严冰冰也不好多说什么,毕竟也不熟,与丁蜀点了点头,算是打过招呼,她便坐了下来。
等佣人把早饭送上,她向两个老人家打了声招呼,便自顾吃了起来。
名可已经默不作声在进食。
早饭吃到一半,北冥连城也下来了,看到名可和严冰冰坐在一起,他眸色一冷,大步走了过去,垂眸看着名可道:“今天有事找你帮忙,吃快点,等会跟我上楼。”
名可本想问他什么事,待抬头迎上他的目光之后,便什么都不问了,只是点了点头,加快了进食的速度。
北冥连城也在她身旁坐了下来,让佣人给自己随便送上一点身边,便自顾吃了起来。
倒是严冰冰一直吃得犹犹豫豫的,等到名可和北冥连城同时吃完,从餐桌旁站起,举步离开偏厅,她也忙把筷子放了下来,向丁蜀和秦未央点头打过招呼之后,便匆匆追了过去。
“可可……”追上他们之后,严冰冰忙唤道。
名可停了下来,回头看着她,正要开口问她做什么。
北冥连城却已抢先道:“她今天没空,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我不会妨碍到她太多的时间。”严冰冰不愿就这样放弃,看着名可眼巴巴道:“既然你说他要上班,那我听你的,上班时间我不去打搅他,我等到他下班之后再找他,行不行?可可,你帮帮我好吗?我真的找不到其他人帮忙了。”
“我说过她今天很忙。”北冥连城大掌落在名可肩头,轻轻推了她一把,示意她出去。
严冰冰又追了过来:“可可,我只要你帮我打个电话,将他约出来。”
“就算我给他打电话,也会说是你想见他,而不是我要约他。”名可住了步,回头看着她,话语温和,不轻不重的,也没有带多少感情,只淡淡道:“他是我哥,我不能骗他,如果你真的有心与他和好,那么,欺骗绝对不是你们和好的好办法,我希望你能明白。”
“可是……”严冰冰低头看着自己纠结在一起的十指,万二分的为难:“我怕他知道是我要见他,他就不愿意理我……你不知道我已经给他打过很多电话,甚至亲自去堵他,他都不见。”
说到这些,她似乎很落寞,继续轻声道:“那天还是我自己忽然跳出来,拦了他的车子,他才肯下车与我说上几句话。可你知道的,他下来也不过是谴责我而已,根本不想跟我多说半句其他话。”
她又抬头看着名可,眼底全是期待和希冀:“那你能不能帮我说几句好话,帮帮我,让他出来与我见一面?我要求不多,我只希望他愿意出来见见我。”
“我不能给你承诺。”名可还是那样,语气温和中带着一点疏远和淡漠。
严冰冰知道这样的疏远和淡漠并不是只冲着她自己,而是仿佛冲着她身边所有人,只除了她身边这位北冥连城。
她不在意,用力点头道:“只要你答应帮个忙就好,我不强求你给什么承诺,我也知道愿不愿意出来在乎他自己,谁也逼不了他。”
“好,等下班之后,我给他打个电话,看他怎么说。”名可最后看她一眼,才和北冥连城一起往楼上走去。
严冰冰看着他们离开的背影,直到他们消失在自己的视线里,她才默默低头,万般无聊地往外头走去。
在大厅门口她见到佚汤,那个昨天一见到她就用力把她抱住的男人,对他似乎还有一点防备,见他定定看着自己,她只好招呼道:“早。”
“你想见龙楚寒?”佚汤看着她,淡言问道。
严冰冰却似乎不想和他说起这些,略微点了点头,她便越过他,举步往院子走去。
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佚汤眼底不知道淌过些什么。
从前她那么喜欢先生,现在心里想的却是另一个男人。
他不知道自己能为她做些什么,但如果她有需要,让他做什么他都愿意,可她却已经不再是从前的她了。
“那个女人到底是怎么回事?”丁蜀从屋子里出来,来到佚汤跟前,忍不住将藏了一整夜的疑问问出了口:“她不是俞霏烟吗?怎么现在变成严冰冰?”
“她是严冰冰,不是霏烟小姐。”佚汤看他一眼,一颔首便转身走了。
丁蜀也不理会他对自己的疏远,只是看着远处闲逛在花丛中的那道身影,眼眸缓缓眯了起来。
他怎么可能记错?这个女人以前一直跟在北冥夜身边,他们一伙人就这女人和北冥夜的关系特别好,就连俞霏凡都比不过。
对,她还有个妹妹,俞霏凡……难道,她真的一点都想不起来了吗?
秦未央的身体之前一直都不怎么好,但这一个多月依赖,却似乎有越来越好的迹象。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大仇得报,心宽,人也精神了,就连脸色也好看了不少。
那天中午吃过午饭之后,她终于是忍不住找上了丁蜀,趁着没有人在身边时,她小声说道:“我想去看看那个家伙。”
丁蜀知道她的心思,虽然北冥雄现在坐着牢,也算是得到报应了,但,没有亲眼看到他狼狈倒霉的模样,他的未央心里还是不舒服。
憋了这么多年的气,总是得要找个机会来发泄一下的,所以丁蜀没有半点拒绝,撇下所有人,开车便出了门。
很快他们到达那所监狱,也很快就像名可那样在铁丝网外头,看到坐在操场一角的北冥雄。
他为什么过得这么好?看到他的第一眼,秦未央的脸色顿时就沉了下来,虽然人看起来很苍老,甚至老得让人认不出来。
可她一眼就能认出这个男人,曾经的仇恨直到现在还在,就算他化成灰,被烧成碳她也认得。
可他现在看起来很安详,脸上没有痛苦的表情,没有任何难过、悲伤,甚至绝望,什么都没有,就那么平平静静地看着操场上那些年轻的囚犯比赛。
他身旁不远处还有两个虽然不起眼、可却一眼就能看出来是要保护他的人,那两个人她虽然没见过,可是,总觉得他们身上有几分自己熟悉的气息。
有人在保护他,他在狱中过得那么好,一点都不像是个病弱垂危的人,反倒气息不错。
“为什么?”她直盯着远处那个白发苍苍的老人,手却用力揪上丁蜀的衣袖,连声音都开始沙哑了起来:“为什么?为什么是这个样?他为什么过得这么好?是谁给他这么一个权力,让他在牢中用这样的方式来安享晚年?是谁让他来这里来享福的?是谁?是谁的意思?”
丁蜀垂眸看着她,想要安慰,却又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他进来看到这模样就知道是谁的意思,应该说,北冥雄已经没有其他有势力的朋友,唯一一个老朋友龙敬现在人也已经在医院里,听说脑中风,神志不清。
至于其他在商场上结识的朋友,树倒猕猴散,谁还会管他?
这个时候会管他的就只有那么一个人,而那个人之所以会管他,只因为他娶了他的外孙女。
“到底为什么?”秦未央忽然大吼了一声,很明显激动得完全压抑不住。
那一声大吼虽然说不上有多惊天地泣鬼神,但在原来平静的地方忽然响起来,那么尖锐,还是轻易引起了不少人的注意。
就连坐在不远处的北冥雄也缓缓转过头,眯起眼看着那道身影。
他看了好一会,刚开始不过是随意看看,但不想似乎越看越熟悉,真的很熟悉。
他忍不住站了起来,下意识向靠近秦未央和丁蜀的那面铁丝网走去。
不远处的那两个年轻男人也立即站起,没有紧跟在身后,但却很明显一副保护者的姿态,守在他周围。
未央,真的是秦未央,他没有看错,居然真的是她!
她居然真的还活着,她还活着……
忽然,视线锁在秦未央身上的北冥雄像发了狂那般,迅速往铁丝网奔去。
那疯狂的模样吓得秦未央立即后退了两步,惊恐不安地躲在丁蜀的身后。
这么多年了,她还是怕他,怕这个禽兽一样的男人,一种说不出的畏惧,每当看到他,身体都会莫名的痛,越痛,她就越怕!
丁蜀立即将她护在身后,柔声安慰道:“别怕,他出不来,我在这里,我不会让他伤害你。”
“未央,是你吗?未央,是不是你?”北冥雄十指穿过铁丝网,可人却出不去。
他只能眼睁睁看着她躲在其他男人身后,看着她逃出了自己的视线范围,那个站在她面前的男人该死地挡去了她的身影,让他根本看不清。
未央,她一定是秦未央,不管怎么样,北冥雄也能确定那个女人就是他想了二十年的未央。
“未央,是我,你过来看看我,你快过来让我看看。”他的声音很沙哑,一头白发的老人家,对着一个看起来似乎比他年轻了至少十几二十岁的女人不断在呼唤,这一幕说不出的怪异。
可北冥雄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只是紧紧盯着那一点点模糊的身影,放声呼唤道:“未央,你过来让我看看,让我看看你。”
叫得狠了,心脏又开始有几分揪痛,身后两个男人终于还是忍不住走了过去,给他拍了起来。
“不用你们碰我。”北冥雄用力将两人推开,依然抓着铁丝网,看着远处的两人。
视线最终落在了丁蜀身上,打量了片刻,他脸一沉,怒道:“丁蜀,你这个小人,你不要碰我的未央,你敢碰她,我杀了你!”
大家都凑了过来想要看热闹,这么多双眼睛盯着自己,秦未央顿时就紧张了起来,尤其知道北冥雄一直在盯着她,一直在呼唤她,她便紧张得连身体都止不住一阵颤抖。
丁蜀心里疼得要死要活的,转身将她纳入怀里,轻声道:“我们走吧,既然已经看过他了,这个地方我们也没必要留下来了,未央,我送你回去。”
“不,我还没看到他痛苦,还没看到他发疯,我不走!你们骗我,你们都在骗我!”秦未央用力推了丁蜀一把,狠狠退了数步。
视线越过他,落在远处铁丝网里面的北冥雄身上,颤抖的指伸了出来,直指着他,怒道:“你有什么资格叫我?你这个卑鄙残暴的人,你为什么还活着,活得这么安详?你为什么不去死?”
一定是他,一定是她那个不听话的儿子,也许……也许还是两个儿子的意思,还有他、他……
转过身看着丁蜀,秦未央激动得几乎两眼一黑昏死过去:“你们都骗我!你们说他得到报应了,你们说他过得不好,病得快要死了!你们都在骗我!”
现在的北冥雄哪有一点点快要死的模样?他还活得好好的!
他活得那么好,她的慕浚呢?慕浚却被那个魔鬼害死了!
慕浚死了,死得那么惨,北冥雄为什么却还活着!
“这不是我想要的,我要他痛苦,要他绝望,我要他永远活得凄凉!你们骗我,你们这些人,没有一个是好人!”她嘶吼了一声,忽然一转身,发了疯那般往外头闯出。
丁蜀吓了一跳,忙追了过去。
身后被丢下来的北冥雄还在呼唤,可任由他怎么叫唤,秦未央也没有再回头看他一眼。
她就这样走了,连他想看看她,这么简单的心愿都不愿意去成全,就真的一去不回了。
北冥雄的大掌落在心门上,忽然又觉得心脏痛得让他几乎喘不过气来。
身后那两个男人看他这么不寻常,立即有一人冲进后勤室,向里头的人报告情况去。
没过多久便有两个值班的护士赶了过来,后头还跟着一个医生。
北冥雄又发病了,可哪怕护士将他扶起,往医疗室里送去,他还是拼命回头,想要去看那抹身影。
只是,什么都看不到,根本看不到她……
未央,他就知道他的未央还活着,她不可能这么容易就死去。
她活着是要回来找他报仇,想要回来看看他现在过得有多糟糕,是不是?她还是那么恨他,恨不得亲眼看着他死去……
心脏越来越痛,呼吸也越来越困难,最终他两眼一闭,彻底昏死了过去。
牢狱里弄出了点乱子,秦未央却已经没机会看到了,要是被她看到北冥雄现在心脏病发作的模样,也许她心情还能好起来那么一些。
可是,她刚才看到的都是什么?她看到的是他安然坐在那里,安安静静享受午后的阳光。
他不是在坐牢,他根本就是在度假,除了不能走出监狱,他在这里只怕要什么都会有人满足。
她那个不听话的儿子,还有一直骗她的丁蜀,他们都在骗她,他们根本不是真心实意要为帝家报仇,一群骗子……
她发了疯一般往街上冲去,心里没有想太多,只是想甩掉丁蜀,找个地方一个人静静。
她不想看到他们,不想看到这些她那么信任、却在背地里欺骗她的人。
比寻常女子都显得弱小的身影来到街上之后,看到路上的车水马龙,忽然之间她又迷茫了,根本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
原来她逗留在自己的世界已经那么久,原来她一个人出来,已经有点适应不过来了。
身后,丁蜀惊恐的声音传了过来:“未央,当心,快回来!”
她漠然回头,只来得及看到丁蜀一脸恐慌地向她奔来,耳边却忽然传来刺耳的刹车声。
再回头,那辆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车子已经来到她跟前,紧接着,不知道是别人还是自己的尖叫响起……
身体轻飘飘的,不知道落在什么地方,只知道巨大的痛楚从身上各处传来,痛得她连气都喘不过来。
昏过去的那一刻,她心里还在怨着。
他们骗她,他们一群人连同起来,一起骗她!
他们为什么这么坏?为什么?
名可总觉得今天眼皮跳得厉害,从吃过午饭开始,左眼皮就一直在狂跳着。
虽然她不迷信,但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对这种怪力乱神的东西总是有几分说不出的畏惧。
她现在要牵挂的毕竟不是只有自己一个人。
打了个电话给龙楚寒,问了一下龙敬那边的情况,听说今天病情有好转,也没出什么意外,她才松了一口气。
只要爷爷没事,她就不再胡思乱想了。
最近情况特殊的也就爷爷一个人,外公现在还在狱中,有人照顾着,应该不会有什么问题。
上次去见他的时候,他脸色也还不错,所以,她也没有多想。
打开笔记本,依然研究着连城上午跟她说的那几个问题,不自不觉半个小时又这么过去了。
就在她想得入迷的时候,忽然手机的铃声极速地响了起来。
她拿过手机,看了下屏幕,显示的是一个陌生号码,本地号码,还是座机,可她在这里应该没多少朋友。
迟疑了下,终于还是长指一挑,把电话接上。
不到十秒钟,脸色巨变的名可挂掉电话之后,拿上自己的手提包,便匆忙往门外奔去……
大厅里,抱了一束玫瑰的北冥夜还在犹豫着要用什么样的方式,将这束花送给他的女人。
他其实真的是个失败的男朋友,也是个失败的老公,他们在一起也有一段时间,他似乎真的没送过她什么礼物,尤其像送花这种事情。
玫瑰,应该是热恋中最常备用到哄女人开心的道具,他却一定没在这上头花任何心思。
迟疑不定地在楼梯徘徊着,还没想好到底要怎么跟他说话,只觉得感情这种问题比起商场上遇到的麻烦事要困难太多,哪怕他绞尽脑汁也不知道该怎么做,才能哄他的女人高兴。
放她走,那是不可能的,昨天晚上也只是想想而已,他怎么可能放手?哪怕放也顶多放她出去玩个几天,他没办法让她长期离开自己身边,说什么都不行。
所以,他只能想帮办法好两个人的关系。
别看北冥大总裁在商场上做事雷厉风行,铁腕刚硬,但在这事上却毛毛躁躁的,像个大男孩那般。
只是抱着一束花送给自己的老婆而已,居然一想到给她送花的情形,耳根便微微有几分发热。
从楼上下来的人看到他现在这副模样,一种说不出的滋味在心里生起,这个冷硬的大男人,此时此刻,和情窦初开的大男孩有什么区别?
脸红,她没有眼花开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