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言……”他的神『色』令她的心猛的一痛,仿佛刚才的匕首已经刺入了她的心肺,疼得她狠狠狠的吸了口气,“你不爱我了吗?”
“别过来!别杀我!爸!爸!”李沐言惊恐至极,英俊的五官渐渐扭曲。
孙彩兰看一眼地上的匕首,想起无数个耳鬓厮磨的夜晚,忍不住在心中发笑:“我怎么舍得杀你?沐言,我爱你胜过一切,你怎能这么对我。”
大门“砰”的一声被撞开,李清和几名护院冲进来。
手电筒一齐打开,刺目的光线『射』向房间中央,孙彩兰站立的地方。
紧接着是无数的抽气声,所有人都被她的脸吓得面无人『色』。
“爱我?你分明是害我!爷爷已经被你吸干阳火死了,你这个恶心的妖怪居然还不满足,想连我一起害死!”李沐言见到父亲的身影,无形中壮了胆子。
“我没有想过要害你!”孙彩兰生怕李沐言误会,心急的解释,“不错,李彦霏是因我而死,可我和你在一起的时候,从来没想过要伤害你,沐言,我对你怎样难道你不明白吗?”
李沐言的神『色』恢复平静,孙彩兰对他是很好,她无条件的扶持他,信任他,当工厂被烧毁的时候,只有她留在身边安慰他,当所有人都针对自己的时候是她第一个站出来替他说话。
可即便孙彩兰对他千般好,万般好,也抵消不掉她是个恶心丑陋的妖怪的事实。
他漠然的看着她,就像看着一个完不在乎的陌生人。
不仅陌生,他甚至打心眼里厌恶她那张脸和从她身上散发出来的腐臭味。
“她怎么还醒着,那碗汤呢?”李清想到道士的话,不敢轻举妄动。
“都喝下去了。”李沐言容『色』清冷,“不知道为什么,没有效果。”
难道这只妖怪太厉害,关喜子的『药』拿她不下?
“杀人偿命,欠债还钱,你害死我老父,今日我就要让你付出代价!”李清壮着胆子说。
这次他听了关喜子的话,抓妖怪的时候带了不少阳气重,杀气也重的壮汉过来,如今这些人都堵在门口,就等着他一声令下,就要冲上去将孙彩兰砍得稀巴烂。
孙彩兰没有看他,只是冷冷一笑:“杀人偿命?欠债还钱?那么你们李家欠我的钱、命,要几时还?”
李清一听,直接愣住:“胡说八道!我们李家什么时候欠了你?当初如果不是老头子带你进门,孙彩兰,你现在还是个在戏台上唱戏的『妓』女!”
孙彩兰不动声『色』的看他一眼,目光里透出一种凌厉之『色』:“我不是孙彩兰,我姓蒋,李清,你已经老眼昏花到连你蒋姨都不认识了?!”
蒋姨?
李清愕然的抬眸,不等他把事情弄清楚,孙彩兰一翻手心,房间里无形间生出一道劲风,他找来的壮丁纷纷被震起,砰一声撞到远处的墙壁。
虽然这道风的威力不大,却已经足够让人吃惊。
娘咧!这女的真的是妖怪啊!和妖怪打架,不要命了?!
刹那间,这群人便做鸟兽散了。
“回来!你们干什么?!”李清见这些人一个接一个往外跑,气得直跺脚,“我给你们加钱!回来啊!”
孙彩兰一闪身,已经来到李沐言的面前。
“你……你……”望着近在咫尺的腐肉,李沐言吓得一颗心差点停止跳动。
孙彩兰空洞的眼里含着无限的伤痛:“我曾经听人说过,建立在谎言上的幸福总是容易破碎的。”
一双已经开始腐烂,带着丝丝粘稠的手抚『摸』上他的侧脸,李沐言忍着要吐的冲动,战战兢兢的回望着对方。
“一开始是我欺骗了你,但我从来没想过要害你,我只是想和你在一起,想要得到幸福,这么做有错吗?”
浓水从她眼窝中缓缓流出,李沐言有片刻的怔忡,面前这张几乎腐烂的面容居然有一瞬间与记忆重叠,变回了他最初见到她的模样。
站在亭子下的美丽少女,婉转一下笑,羞涩点头。
正恍惚的时候,孙彩兰已经走远了。
她满面苍白,摇摇晃晃的走在廊下,李清看着她消瘦的身形并不敢阻拦。
天还没亮,街上无人。
孙彩兰漫无目的的出了李府,信步在街上走了很久,她不知道自己应该去哪,几十年过去,父亲死了,母亲死了,李彦霏死了,连媚娘也死了,除了这个曾经姓蒋,如今姓李的房子,她其实无处可去。
孙彩兰感到孤独,一种无可名状,难以言说的孤独。
她不过是想找一个喜欢的人,一个能让她安心的臂弯,然后好好的生活下去,虽然她为了活着做了许多错事,可她也只是贪图着那少许的温柔而已。
她明明不贪心,为什么不可以?
大约行了半小时,身后并没有追兵,想必李清的人没有追上来。
然而这一刻她倒是希望李沐言带人来抓她,她想见他,很想很想。
孙彩兰走进一条深巷,这条巷子照不进月光,漆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公鸡的啼鸣在耳畔响起,孙彩兰知道天快亮了,等到天亮,她将无所遁形。
这时候远远的走来两个人,一名穿着藏青『色』棉袄的女孩和一个戎装加身的少年。
两人一前一后的在深巷中行走,女孩似乎怕冷,一路把手拢进袖子里,一路慢吞吞的来到她面前。
很快,一双墨绿『色』的绣花鞋映入眼帘,孙彩兰慢慢抬起头,与赵初心的眼睛对上。
赵初心有着一双黑白分明的大眼睛,眼尾稍微上挑,笑起来眉眼弯弯的很是讨喜。
“姥姥,你在这里干什么?”她咧开嘴,『露』出一口干净的小白牙。
孙彩兰并不理她,只卷缩成一团,用所有可以蔽体的东西遮住脸上的脓疮。
赵初心笑盈盈的蹲下身,与她平视:“你瞧,已经开始下雪了,这里天寒地冻的待久了会生病的,咱们回去吧。”
孙彩兰浑身发颤,像是隐忍着什么。
“姥姥,你怎么哭了?谁惹你生气了?”赵初心伸手想将她扶起来,可立即被人拍开。
“别再假惺惺了,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指甲几乎抠进掌心,孙彩兰恨声道。
“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赵初心轻轻一笑,冷风吹起她的刘海,『露』出一块光洁干净的额头。
“你不懂?”孙彩兰忽然笑出声,眼中充满了绝望与哀伤,“打从回来的第一日起你就在设计我,你告诉我妖怪的元丹可以补阴,叫我务必要照你的吩咐去做,其实都是假的对不对?”
赵初心勾起唇角:“我没有骗你呀,蛇妖的元丹乃至阴之物,你吃下以后不也觉得好多了吗?”
“那只是暂时的!”孙彩兰狠狠的咬着牙根,几乎咬出了血,满嘴的锈水味,“你看看我这张脸,已经烂成什么样了?”
她脸上不仅一片血肉模糊,眼睛也瞎得差不多了,她的身体正急速的从内部开始腐烂,她看着自己的手腕,皮下的肌肉已经被腐水替代,只要用刀子轻轻划一个口子就会流出不少发臭的黑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