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这女孩子是个心地纯正的人,她有什么理由去苛责她呢?毕竟,喜欢一个人不喜欢一个人,都不是勉强得来的事情。人家不肯嫁,难道她还要强着人家点头不成?
她叹了口气,拉起她的手来,笑道:“暹儿看着比你大,可却总像个小孩子,这也是我们教养失误所致。不过好在他心地还算不错,坏事是不会做的,他又没有姐妹,如果以后能有你这样一个异姓姐妹从旁相扶,那才真叫福气了。”
谢琬听完这几句话,心里顿时松下来了。
果然魏夫人不是寻常女子!
“夫人抬爱,谢琬愧受了。”
她站起身深深行了个万福,无论如何,光凭着这份尊重和理解,这个礼也行得值。
魏夫人把她拉起来,微叹着笑道:“你放心,往后我和我们老爷自把你当亲侄女般看待。”
谢琬对此有着释然也就有愧疚。
释然的是这事说开后并没有影响到彼此的交情,而愧疚的是魏家待她这么好,她有时候终究难免把他们当外人。可是这不是她能控制的事情,眼下她真的还做不到完全把自己交给别人——不过她相信这只是时间的问题,也许等到再过些时候,她渐渐地也会像对待吴妈妈一样对他们那么信任。
可是有些人,却又让她能够不计较时间长短而不知不觉地付出信任。
比如说殷昱。
翌日早上,谢琬打算往四叶胡同去,就在这时候,玉雪又将打听到的有关殷昱的消息说给她。
自从那日送过镯子后,护国公夫人为他议婚的事情一直都还在继续,而且看起来挺像那么回事儿。说实话,她曾经也怀疑过这是殷昱的本意,因为目前看起来,他的确很该借助妻族的力量强大他的力量。可是那日他突然之间送了镯子过来。她又不这么想了。
殷昱并不是个不知分寸的人,他从始至终都很尊重她,有时候甚至她自己都没有想到的时候,他也替她想到了。那么。这种私相授受的事,他为什么找她做呢?
巷子里的风吹到她脸上的时候,她几乎就在那一刹那间明白了些东西。
殷昱无论怎么说都是殷家的人,护国公夫人这什么要这么大张旗鼓的替他张罗婚事?殷昱失踪那么长时间,为什么不与霍家联络?他预备露面之前在京师那么久,为什么不去找护国公?而是在他宅子人手什么都准备好了之后才去找他们?
她几乎可以肯定,殷昱虽然信任霍家,可是也在防备霍家。这就像她对待魏彬的心情类似。可是又远比她跟魏家严重得多——至少魏家没有想控制她,而霍家或许却意图以婚事为借口,把殷昱控制在手里。
这个时候的殷昱是不能够与霍家对立的。霍家也不会与他对立,于是眼下他们的关系,其实也成了合作关系,殷昱需要霍家,霍家也需要殷昱。
也许殷昱想要牢牢掌控自己的命运。所以他在找她帮忙——这个镯子,他当时说的是家传之物,既然是家传之物,为什么偏偏送给她?而且在这个时候?也许,殷昱是在向她表明着什么——她其实想到了某一个可能。
曾经她给自己找了许多理由,可是都无法解释为什么他会开口让她别嫁,要她等他。
所以。她隐约地觉得,殷昱也许是想要向她提亲。
这个提亲的目的,自然就是想借她摆脱霍家的控制。
这是很合情合理的,她与他本身就已经算是盟友。站在殷昱的角度,找到一个足够可靠的人来避免被控制,显然是最直接的办法。
但是她没有办法把这些问题问出口。没有哪个女孩子可以直接开口对对方,你是不是想娶我?
她自认不拘小节,也不曾不拘到这种地步。
而且关键是,如果他反问她愿不愿意的时候,她根本不知道自己要怎么回答。
如果冷静地思考下来。跟殷昱联姻对她来说其实好处多多,而且这样对她来说各方关系会更有保障。至少谢荣那边再来十个王氏显然都不够看,可是虽然这样算是占了便宜,要为着这样的目的去成亲,她却也不是十分舍得。
况且,万一他不是要提亲的意思呢?
如果说是别人的镯子,她还真不敢收。可是殷昱,似乎认识他以来他的每一步动作都有深意,她却没有什么不敢收的了。她信任他。
她把镯子仔细放进了妆奁匣,命玉雪看好着,做着平常装扮出了门。
门外老桂花树传来隐约的桂花香,再过些日子她就要及笄了。
枫树胡同距离四叶胡同四条街的样子,不算太远。谢荣当初选择在六部衙门附近置宅子,想来也是图的以后方便。
没片刻到了谢府门前,正门当然紧闭着,于是谢琅领头,又绕到寻常迎客的东角门。东角门也闭着,谢琅示意吴兴银琐去拍门。吴兴走到门槛前,连拍了十几下,没人应答。谢琅示意再拍,又拍了几十下,估摸着连巷子里左邻右舍都听到了,也还是没有动静。
谢琅阴沉着脸走到谢琬车旁,说道:“这就是他们的下马威!”
谢琬端坐不动,说道:“昨儿庞鑫不是说奉三老爷的命前来传话么?门叫不开,吴兴就上詹事府去,请三老爷回来开门!”
旁边货摊旁一人听见了,立马一溜烟跑进了巷子底,从后角门进了门。
王氏这会儿正端坐在正厅喝茶,神色里略见狠戾之意。
黄氏母女坐在左首,仍如从前般默不吭声,而谢棋坐在右首,这时却略带期望地望着门外。
算起来她也有许久没见过谢琬了,她对她的印象还停留在当初谢启功死前她嚣张跋扈的样子上。老实说仇恨什么的在她心里并没有占据多大的位置,她从知道谢宏其实只是个无地位的继子之后,就知道如何为自己争取到更好的生活才是硬道理。
她对谢琬的恨不如谢葳来的深,因为谢琬跟她并没有直接的利益冲突,谢葳跟谢琬却差不多在同个层次,她们交手的机会才多。与其说她对谢琬有恨,不如说她对她是嫉妒,她嫉妒她比她有钱,比她活得潇洒,嫉妒她能够得到任隽的喜欢,更嫉妒她对于那般痴心的任隽,竟然能毫不动心。
所以即使掩月庵里她反过来被谢琬拿下,时间一久,受得来自阮氏张氏的埋怨一多,她渐渐也就觉得没什么了,反正她已经嫁不了什么高门户了,她也不指望能斗倒谢琬,她这辈子也就只能图着日子过得宽松些,能够将来在夫家底气足一些而已。
而谢琬比她们任何一个人都有钱,这却是从小到大都一直吸引她的。
现在,她在等待谢琬进来时穿着什么样的衣服,戴着什么样的首饰。
自从没有了谢启功,谢家的财权也就掌握在了谢荣手里,别说他们手上没有什么钱花,就是王氏也只有黄氏从京中每个季度拔过来的两百两银子私己。当初在她看来很不平等的日子,竟然也都已经成为了过去,而变成了记忆里的奢侈。
她往门口望来望去,结果只等来了行色匆匆的家仆。
家仆进了门便走到王氏跟前说道:“回老太太的话,大爷和二姑娘他们敲门不开,说要去詹事府找老爷回来开门。”
黄氏一听,脸色顿时就不好看了。
詹事府里全是太子近臣,这种家务事若闹到詹事府去,那谢荣就别想有脸面了!真不知道王氏如今怎么专想出这样的馊主意,竟拿关上门来不让人家进门做排揎!
“去,把门开了。”她沉着地吩咐道。“跟大爷和二姑娘说,就说方才没听见。”
不管怎么样,人家上门来了,面子上总得以礼相待。她可不是王氏那种没见识的仓底鼠。
家仆正要出门,王氏却道:“慢着。”
黄氏看过来,王氏放缓了语气,跟她道:“去把大门打开,我们要以恭迎贵客的方式迎他们进门。”
谢中允的侄子侄女过门请安竟然要开大门迎接,这不是明摆着告诉人家,这对侄儿侄女是多么不孝么?看上去这么摆出十足的客气,实则却是要把人从高台上摔下来,虽然大家眼下不一定知道谢中允这不孝的侄儿侄女是谁,可是随着谢琅娶入洪连珠,会有人知道他就是户部主事洪桧的女婿的。
虽然不是什么良策,总算也没那么下三滥了。
黄氏目光放缓,遂说道:“开大门。”
谢琬并没有真的让吴兴去詹事府,因为让他进詹事府衙门她还得费大功夫。
她知道王氏会让人来回话的,可是没想到她是让她从大门进。
论心里话,她倒是真想从大门大摇大摆地进去,可是大门轻易不开,如今为的还是他们兄妹,这就很容易落人话柄了。
可是大门开在这里,她若不进,那就是她不占理了。
谢琅也觉得有点不妥,于是皱眉道:“怎么办?”
谢琬想了想,说道:“你去顺天府报个案,就说谢中允家里遭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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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我个人觉得,哪怕是在礼教甚严的古代,两个人之间互赠点东西也没什么,只要女方不是乱收乱赠,只要她喜欢这男的,而且只要这私相授受的一切后果她都承受得起……怕的是明明不喜欢人家,又误收了人家的东西。
如果什么都按照礼数来,不会有那么多爱情故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