盛王指着叶啸和寂佩的鼻子骂。
叶啸叹了声,寂佩则是一脸的无所谓。
“吭声!闷着做甚?说个解决之法!”
叶啸率先出声,恭敬试探盛王的态度,“不如让澹台世子娶了小女住去将军府由叶家看管?”
盛王自是犹豫,但现下……
“我不嫁!他根本配不上我!”
“夕雾!”叶啸皱眉低喝 。
自己这个宝贝女儿真让人操碎了心啊。
“陛下,女子失了名节今后不管嫁于谁定是会遭嫌恶,臣不愿小女受辱,恳求陛下恩准其与世子成婚!”叶啸重重叩首,“澹台世子若有闪失,臣愿担全责。”
“你担得起吗?”盛王重重拍响桌案,怒道:“之前可也有人跟朕保证过会看护澹台世子的周全,那你看看现在呢?”
“寂佩有错,但求责罚。”她神色淡淡地一拜。
看护我的周全?是几年前?澹台烬盯着跪在他前方的瘦小背影出神。
“罚?罚你有用吗?都起来吧。”
盛王虽是气极,但到底顾念叶啸过去的劳苦功高和在朝中的威望,心不甘情不愿地答应了请求,赐下了澹台烬与叶夕雾的婚事。
更何况叶啸的儿子叶清宇目前就戍守于盛国边关,不过一纸赐婚他都不应未免叫人觉得不近人情了。
“圣女有何想法?”盛王在下赐婚圣旨前对寂佩抱有一丝希望。
若寂佩能为了澹台烬争上一争,以公玉家举家为国捐躯的忠义,此事就该另当别论了。
“郎才女貌,甚是登对。”
寂佩是诚心而言,但话落入盛王以及叶家人耳中就成了讽刺。
“好了!”盛王不悦地瞥了寂佩一眼,“既是如此,朕便赐婚于景国世子澹台烬与柱国大将军嫡女叶夕雾,命三日后完婚。”
寂佩前脚刚走出大殿,后脚便听叶夕雾冷冷道:“澹台烬你给我等着,我迟早弄死你!”
“你方才对澹台世子说什么?”寂佩拦住怒气冲冲的叶夕雾问。
“世子?”叶夕雾啐了一口,“他就是条卑贱的狗,而你又能比他好到哪去呢,丧家之犬。”
“夕雾!”后来的叶啸急忙出声制止却已是来不及,“小女鲁莽,圣女休……”
不等叶啸说完,寂佩便拉扯着叶夕雾往大殿折返,叶夕雾慌了,其他人更是直接傻眼,就连澹台烬也分毫不知寂佩要做什么。
“公玉寂佩!你放开我!放开我!”叶夕雾不停挣扎着试图摆脱寂佩的桎锢,大喊大嚷声引来不少宫人侧目,这是怎么了?
“叶二小姐小心着些台阶。”寂佩的力气大得惊人,面上却依然是云淡风轻,“陛下!”
盛王见几人去而复返,不由得低眉,不解道:“还有何事?”
寂佩松开叶夕雾,跪地一拜道:“臣女反悔了,澹台世子之于臣女确与他人不同,臣女此生非他不嫁。”
“你说什么!?”盛王以为听错了,慢悠悠跟来的澹台烬亦是。
“臣女此生非澹台烬不嫁。”寂佩又加重语气重复了一遍。
她掷地有声,大殿上每个人都可以听清她非他不嫁的夙求。
“你……”盛王站起身,一时间不知道该做出什么表情又该说些什么。
寂佩偏头看向叶夕雾,“叶二小姐,你既不愿嫁,那便由臣女代劳。”
“圣旨还未赐下,望陛下成全。”她又是一拜。
“叶啸叶将军觉得如何?”
“这……”
应,叶夕雾今后难嫁旁人。
不应,盛王又难以解决公孙家的死忠。
偏偏这个大难题还落他头上了……
“昨夜乃臣女与澹台世子情意绵长,叶二小姐不过是受我陷害罢了,陛下现已查明此事,着鞭笞之刑,削去圣女之位贬出宫去。”寂佩冷然道。
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此法虽好,对寂佩却实在是狠,纵使盛王那般想除去公玉一氏这个心头大患,可也未曾有过此念头。
叶夕雾一听自是欣喜不已,当即向叶啸投去眼神示意,想让叶啸多说几句,好让盛王答应。
叶啸身为将帅,本就对当年公玉氏族一朝颓敝只遗孤女颇为感叹,对寂佩抱有心疼,却不想今日……他叹了声,也罢,自家女儿为重。
“陛下,圣女心意坚决,叶家愿成人之美,不知陛下意下如何?”叶啸弯腰拱手道。
盛王的目光来回穿梭于几人之间,最终落在了澹台烬身上。
这个生性古怪的质子并没有注意到,他只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寂佩。
大殿寂静了好一阵,盛王方才开口道:“圣女待澹台世子果真情深。”
“允了。”
“谢陛下。”
反正出了宫,公玉家不再认她这孤女,澹台烬便是生死由命。
“朕也不为难你一个弱女子,自去领二十鞭吧。”盛王挥袖离开。
“谢陛下。”寂佩对着空空的王位又是虔诚一拜,没人知道她作何想。
叶啸想,这丫头年纪不大,怎么比朝中那些老掉牙的大臣还古板?
“为什么?”错身之际,澹台烬问寂佩。
“什么为什么?”
“你说你反悔了,因何反悔?”
“不想你死在别人手里。”
还是这个原因,没有任何改变……
“我死了,你不该高兴吗?”
她全家可都死在了盛景两国交战的战场上,焉能不恨?
“高兴?”寂佩看了眼澹台烬,“不会。”
“我不会让你死。”
真不懂你……澹台烬垂眸。
他没有去观刑,而是回寝殿通知了之夏莹心将药出宫的消息。
“我们可以出宫了!”之夏和莹心抱在一起,又是笑又是哭,收拾起行李的动作比之以往不知轻快了几许。
但就是不知道她们看到寂佩因此被鞭打到血肉模糊的后背还能否笑得出来。
澹台烬默默地收捡好寂佩最常看的几本书,应该都是她喜欢的。
“世子,圣女人呢?”莹心轻声问,之夏在一边探着脑袋听。
其实是之夏担心寂佩,但她害怕澹台烬,不敢开口,这才让莹心帮忙。
“差点忘了,让人传个话给她,就说我们在宫门前等候。”说完澹台烬便领着二人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他们住了几年的偏僻宫殿。
宫门洞开,一阵长风呼啸而入,层叠明亮的烛火摇曳纷纷,莹心和之夏齐齐打了个寒颤,分明不冷的天却让人觉得寒气逼人。
“宫门快关了,小姐怎么还没来?”之夏小声嘀咕着,接着就见长长宫道的最远处出现了一抹白,“那是小姐吗?”她瞧不太真切。
澹台烬动了动,知道是她。
寂佩行的极为缓慢,之夏看出不对劲,小跑着去迎,待再近了些,寂佩的满身血污落入之夏眼中……
“小姐!”
之夏的惊呼回荡在宫道之间,寂佩将食指放上唇瓣,“小声些。”
“小姐,你,你这是怎么了?”
“挨了二十鞭而已。”
之夏慌得手忙脚乱,寂佩却是安然自若,好似受刑的人不是她。
“快些出宫吧。”寂佩吩咐道。
“能行吗?”澹台烬别开眼问。
“有什么不行的。”
寂佩自顾自走在前,出了宫,走到一处废弃已久的府邸才停下。
公玉将军府,牌匾上写的很清楚,这是寂佩阔别已久的家。
之夏有些想哭,但看了看寂佩的神情,到底还是忍住了。
小姐最不善面上表露感情,心里指不定多伤心呢……再一想到身边的敌国质子,之夏升起怒火,果断白了澹台烬一眼。
“不知道里面还能不能住人。”
吱呀一声,朱漆大门被寂佩推开,蜘蛛网瞬间扑了她满脸,撇开后入目的是满地的枯叶荒草。
曾经美丽精致的古老石雕,如今都成了残垣被厚厚的尘土覆盖,院边的水井也早已枯竭。
“哎……”寂佩叹了声,今夜应该能收拾一间房出来休憩吧。
怎么眼睛快睁不开了……
澹台烬呢?
寂佩强打起精神,回过身却见他还站在门外的台阶下,“进来。”
她招手,牵动背后的鞭伤,不由得眼前一黑,踉跄了一下被之夏及时扶住才没直接倒下。
“小姐……”之夏担忧出声。
“没事,我就是有些困了,你撑着我些。”寂佩低声道。
澹台烬依然立在原地,隔的远,他听不见两人的对话,若是听见了,指不定要怎么笑话寂佩。
“怎么不进来?”寂佩走出去问。
“不敢进。”
“那我们有钱觅得别的住处吗?”
“应该没有。”澹台烬说的实话。
“那就别嫌弃了,赶紧帮忙收拾。”再不快些我真要睡着了。
说罢,寂佩伸手去拉澹台烬。
“你又在装什么糊涂?”澹台烬这么一提醒,寂佩就想起来了。
“你是怕我家祠堂里的那些灵牌?”
“谁怕!”澹台烬甩开寂佩的手。
“人不是你杀的,你既不怕,又有何惧?以后你我死了,按规矩也会如那般,你可会怕?”
寂佩一番话让澹台烬哑口无言。
“走了。”她重新拉过澹台烬往里去。
可四人刚入府内,便起了妖风,尘灰阵阵令人难以视物。
“世子!”莹心害怕极了,她缩在澹台烬身后,祈求着公玉家的英魂能大发慈悲放过他们。
澹台烬敏锐地察觉到了古怪,在乌鸦飞过后,他更是直接确定。
“何人装神弄鬼,速速现身!”
澹台烬反握住寂佩的手,下意识地护她在后。
一群人鱼贯而入,火把的亮光几乎照亮整个院子。
“小寂佩。”为首之人进门唤道。
眼前这位该曾是公玉家的部下,现下来要他性命的,澹台烬心里有了猜测。
寂静了片刻,“阿叔。”寂佩神色淡淡却是无声握紧了澹台烬的手。
他微有错愕,寂佩难道不应该与他撇清干系以求自保吗?怎么……
差点忘了,她是不会让我死在旁人手里的。
“我当小寂佩不识得我这亲叔叔了。”
“小时候就在这院子里,我还抱过你呢。”
他环顾着周遭,好似陷入长远的回忆,叹道:“物是人非啊……小寂佩进宫数载,我这做阿叔的没机会去看望,今儿得知你受刑出宫了,就这么贸贸然来了什么也没带,实在是不尽责不尽心。”
“阿叔有话直说便是。”
倒不是寂佩不想同他叙旧,是她就快要顶不住困意了,到时候头一栽太过失礼了。
“好。”那人身形一动,盔甲般在火光中泛起寒光,他冷眼看向澹台烬喊话道:“澹台世子若还有一星半点的男子担当,就请上前来受死,不要让无辜之人因你而受累。”
“你想杀了我?”澹台烬挑眉道。
“不能杀,他不能死。”
寂佩孤身上前,为澹台烬抵挡众人。
“阿叔,我知我不该同澹台烬相交过剩相处过密。”
“你既然知道,你还……”他对寂佩说不出半点狠话,只能是恨铁不成钢啊。
“我有我的理由。”
“什么理由值得你带着敌国世子住进公玉家的府邸,你的父母亲在天有灵又岂会同意你嫁给他!?”他怒指着澹台烬,气得腹腔连带着手指一并颤抖,“你就是被他蒙蔽了!”
“我的理由……”寂佩摇摇头,“我说了你也未必也信,还是不费那劲儿。”
她无奈,但表情落别人眼里就是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辩解,反正澹台烬你不能杀。
“你!”
“今日阿叔如何才能放过澹台烬?”寂佩平静道。
“他必须死。”
“那阿叔不如先送我去见了阿父阿母再去取我夫君的性命。”她以退为进,再次重申立场。
夫君……
澹台烬微微蹙眉,压住心口的异样,她刚才是亲口承认我是她的夫了?
“夫君?”
“当真讽刺啊。”
那人苦笑着,“你父母那般刚正慈善之人,竟生出了你这么一个不忠不孝之女……”
“多谢提醒。”
风吹动寂佩的衣摆,却是不见她有任何退让以及惭愧之意,甚至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直言道:“我本不欲旧事重提,可阿叔反复点到我阿父阿母,想来是记着过往恩情。”
“什么意思……”那人仿佛猜到了寂佩的下话,身形一僵,“你要为了一个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