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响的唇紧得抿成一条缝,纪言起了挑.逗的闲心,“你觉得在店外偷偷看我就不会打扰到我?”
李响面色一白,似是没想到纪言早发现了他,还说得如此直白。
纪言的印象还算不错,也不再难为他,微微一笑道:“不收钱,以后你学校放假了,可以常来坐坐,学生打八折,很划算。”
“如果你不想花这钱,但又想来,可以来我店里打个零工。”
“要都不想,那你就继续在外面看着好了,不过下雨了记得躲雨。”
“好,我知道了……”他呆呆地点了两下头,又道了谢,这才小跑着融入雨中,渐渐消失在纪言的视线中。
李响待纪言与待同龄人同学完全不一样,纪言资助了他的学习,又比他年长许多,所以待纪言他更多的是尊敬感激,不敢多交谈也是怕露怯。
而李响对于纪言来说,那便只有一个需要照顾的学生身份,李响的出现,不过是她纪言平淡生活里的一个短暂片段,连小插曲都算不上。
虽然她数不清李响出现在了她眼中多少次,但纪言从来没有想过以后会和李响有什么多的交集,因为她明白一句话,道不同不相为谋。
一个警察,一个杀手,两个人站在一起,光是想想都觉得好笑。
可纪言没料到李响竟真将她的戏言当了真,第二天早早等在了店门前。
其实店里并不缺人,但话已经说出去了,纪言做不到撵人走,想着这点工钱自己还是付的起,便留下了李响,让他帮忙端茶倒水。
一抹白在书店里来回窜着,纪言很难不注意到,李响的工作积极性很高,应该是刚干上兴奋劲没过去,想来再过几天就好了。
李响也有闲下的时候,起初他不知道干什么,就立在一角,然后他就自己给自己找事做,这里擦擦那里挪挪,每一处都有他的影子。
纪言长叹了声,忍不住拽住了他,蹙眉道:“不用这么勤,不然我这工钱想给低都拿不出手了。”
“不用给的……”
“我会给。”纪言打断道:“好了,重点在前一句,像现在这种时候,你也可以拿本书找个地儿安安静静自己看,比如什么心理学?”
“你以后做警察审讯嫌疑人,肯定能用上,多看看没坏处。”
李响似懂非懂地应下,然后去书架挑书了。
总算消停了。
到了午休时间,李响也不知道藏到了哪儿,纪言四处瞅了瞅,没见着人。
“李响?”她试探性喊了喊。
说实话,不知道为什么喊这个名字,纪言会有难以开口的怪异感。
“李响?”
“在这儿!”
纪言回首,只见李响高举着手腾地站起身,将旁边的人吓得够呛。
他小跑过来,笑问:“是有事要我做吗?”
“那倒没有。”
“该吃饭了。”
他点头,“那您是回家?那店得有人看着,我不回去,我就在这儿看店。”
“中午不吃饭能行吗?”
“能!”
纪言再度被李响逗笑,“走,一起吃饭去,店不用看。”
“走啊。”纪言已经出到店外,扭头招手催促李响。
他只好将手里才看了三十几页的书扣在收银台面上迈开步子跟上纪言。
纪言带李响进了一家面馆,她是这里的常客,一般都是月结清单。
她对李响说:“我书店的规矩,来的第一天第一顿老板请客。”
“这样啊。”
这话是纪言诓李响的,她也不知道李响信没信,索性又补充道:“你看你要吃什么,随便点,不用顾忌,老板娘,我老规矩。”
纪言在吃食方面很随意,也不爱去探索什么新鲜事物,只爱可着一种选,这样的习惯让她在少食的时候不会太难熬。
“好嘞!”老板娘高嗓子应道,“那帅哥,你吃什么?”
“我,我们一样。”
“好嘞!”
“你都不知道我吃的什么,不怕吃到不喜欢的?”
李响抿唇笑笑,“我没什么忌口,都能吃。”他端坐着,双手摩挲着大.腿裤面料,眼神中藏着不安,纪言便开口跟他闲聊。
“你昨天穿的就跟学校开大会一样,挺正式,是干什么?”
纪言知道李响的学校、家都离她这不是特别近,反正走路挺费劲。
“有重大活动的时候我们一般都要出外勤参加安保活动,今天周天。”
“所以是刚好路过?”纪言的面端了上来,“谢谢老板娘,老板呢,怎么没见着人?”
“他呀,他去接孩子了,你家小默呢,好久没看见了。”
“他上学回来的少。”
李响伸手接过面,老板娘瞅了他一眼,笑道:“我还以为这是小默同学。”
纪言自个儿先吃了起来,闻言,看也不看老板娘就说:“不是。”
一下子,老板娘看两人的眼神就不对了,李响瞧见了,想开口辩解,但因为没有第一时间想好措辞,错失了最佳时机,老板娘已经继续忙着招呼其他客人去了,他再说便显得突兀了。
“她是不是……
“上了点年纪的人爱八卦,过一阵就忘了,别想了,快吃。”
“嗷,好。”李响在纪言这儿,一应都是选择顺从的,就目前而言。
第一口面李响还没咽下肚,就听纪言说:“刚我的问题你还没有回答。”
他抿了抿嘴,想了想,“昨天……昨天不是路过。”
“那就是专门来看我的。”
“嗯。”他又道:“不过任务确实是出在这边,所以才想着过来看看。”
“以后不用这样了,跑来跑去你也麻烦,你们学校是可以进去的吧?”
“是……”李响咀嚼的动作不自觉地放慢。
“那我知道了。”
他不确定地问:“你的意思是你去我学校看我?”
纪言没回他,淡淡道:“五分钟,赶紧吃完,我还有别的事。”
那天,下午纪言给了李响两倍的工钱,让他干完今天就不用再来了,回学校好好学习,其他的什么都别想,她会资助到他毕业工作。
纪言走了,李响就守在书店,直到太阳落山,她也没回来。
“你真的还没走?”江辉皱眉看着李响,难怪纪言让他跑一趟,“我来关门,你可以走了。”
他是她的……
李响起身,背着江辉将包里纪言给的钱掏出来放在了收银台上。
等江辉发现的时候,李响人已经不见了,他将被揉得皱皱巴巴的钱扔进柜台,同纪言说了这件事。
纪言没有表态,但听后神情算不得好,江辉摸不准她是因为王鹏的事,还是因为那个年轻人。
如今陈书婷临近产期,待在医院,无论刮风下雨每天下午纪言都会去陪着,没有意外就没有例外,哪怕不聊天,干坐着,她也会去,耐心好得出奇,比快当爸的白江波还尽心。
那天下午江辉就是去陈书婷的病房找到的纪言,他站在门外埋着头唤了声,“老板。”
寂静被打破,纪言和陈书婷都放眼看去,纪言知道江辉来是为着什么事,却还是直接叫了他进去。
“说吧。”
“有王鹏的踪迹了。”
陈书婷不知道这人是谁,自然而然望向了纪言,但纪言仍专心致志握着刀削苹果皮。
“继续。”
“他在白金翰做事。”
纪言动作不停,瞥向板正的江辉问:“做什么事被捂得这么严实?”让她查了这么久才有眉目。
这下江辉不说话了。
纪言在手心将削好的苹果切块,递到陈书婷手边,“嗯?”
“卖淫。”
陈书婷伸出的手就那么顿在了半空,她笑着从纪言手里挑了块,眼底的一抹不自然也随之被掩埋。
“甜,你也吃。”陈书婷很快塞下一块,笑容却是怎么也维持不下去了,纪言不是傻子。
纪言一瞬不瞬地盯着陈书婷,“白金翰卖淫,你早就知道了。”不是疑问是肯定。
陈书婷垂眸不语,纪言控制着自己的脾气,静静坐回位置,将剩下的苹果块让江辉捧着。
“不告诉你,就是怕你这个样子,而且你也不掺和老爹他们的事,不知道不挺好的?”
病房内过于压抑的气氛,让进来例行检查的护士都愣了愣,多看了纪言两眼,提醒道:“孕妇情绪不能太过激动啊。”
纪言一想,陈书婷说的不无道理,自己的确没有生气的理由,便收敛了寒意。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没有,都挺好。”
检查完等护士出了门,纪言才开口道:“我不是多管闲事的人,我只是恼你瞒了我。”
“我还奇怪王鹏怎么就人间蒸发了,原来是你们为了避着我。”
陈书婷有些心虚又有些疑惑,“这个王鹏,和你有过节?”
“陈年旧事了,只是他想翻出来,之前我会废了白江波的腿,就跟他有关,是他给出的主意。”
“我本来是想以静制动,可时间一久,我还是觉得先发制人的好,毕竟那样的事他能干一次,就能干第二次。”陈书婷就快生产了,如果真出什么事,后果将是不可逆的。
这也是纪言会让人片刻不离陪着她的原因。
“既然现在已经知道了他在白金翰,那就直接通知徐江把人压下,废了手脚扔出去。”
“正有此意。”纪言看着江辉道:“我去容易打草惊蛇,你去。”
“是。”
“等等。”江辉又回转过身,“有个傻子估计还等在书店,你先回去躺,把门关了,再去白金翰。”
江辉颔首,“明白。”有一个总在书店外张望被老板称为傻子的小年轻,他是知道的。
好像叫……李响。
对,就是这个名字,江辉听纪言提过好几次了,每次都挺无奈,今天竟然还专门吩咐自己去撵人,要知道纪言的情绪向来稳定,不怒于色,更是不可能被人牵着鼻子走。
这般言行,很不同寻常。
可究竟哪不同,又叫人看不出来。
“什么傻子?”陈书婷生了好奇心,“桃花啊?”
“不是,是我资助的学生。”纪言如实相告。
陈书婷瞬间失了兴致,瘪嘴道:“我还以为你这铁树开花了,给你干儿子找着干爹了。”
“你是觉得我应该找一个伴儿了?”纪言面无表情地问。
“调侃两句而已,你如果真是不想结婚,强迫自己结了婚那才是遭罪,还不长出家当尼姑。”陈书婷借这个契机说着自己的感受,“老实说啊,我要是个男的,我肯定喜欢你。”
纪言似笑非笑道:“你不能因为我对你一时的好就被蒙蔽了,万一我有其他目的呢?”
陈书婷一本正经地摇了摇头,“不,你这好别人装都难装出来,如果真像你说的那样,我也认了。”
“就这么点儿追求。”
“但大概率我不会娶你。”
陈书婷突然的转折打了纪言一个措手不及,“你说什么?”
“人只要觉得自己配不上对方就会本能的后退,直至消失,哪怕再不甘不愿。”
“你看看我,不好惹吧,脾气爆吧,再看看你冷着脸的时候感觉下一秒就要拔刀杀人了。”
纪言的瞳孔猛地一缩,好在陈书婷自顾自说着,并没有注意到。
“你一整个上下就不像个普通女人,就算站在菜市里你也沾不上半点市井气,男人是会喜欢你这样的,但他们不会选择你这样的,所以你会发现偷看你的男人有很多,可没有一个会主动靠近你,向你表达爱意,这样的男人是懦夫,我瞧不上更别说你了。”
“我已经很让自己贴近生活了。”其实很多时候纪言都不想与人交谈,别人的喜怒哀乐和她无甚关系,那三两句话也不会对她有任何影响,她听了也只是平静地接受。
但纪言不想一辈子是个哑巴聋子,是个冷血麻木的活死人,她想过正常人的生活,就还是逼自己开了口,多数寒暄带不来暖意,却能用来填补时间上的空白,让一天过的不那么慢。
她不会主动跟别人谈及自己,没什么可说的,她不属于这里,没人会信她说的。而且在这儿的生活平淡寡味,没有半分精彩,又有什么可值得说的呢?毫无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