洛子商这么做,无非两点,一是试探信物和她话的真假,二是离间她与顾家,但无论哪一点姜绾都不怕。
一来信物一点不假,二来自己若真要害顾家,顾家哪等得到他洛子商来挑拨?
此后,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一切又回到了正轨,事实也确实证明了。
姜绾从不刻意去讨洛子商信任,因为她清楚洛子商他只信自己。
不过有这点觉悟,反而起到了好效果。
为保证不久后起事的万无一失,洛子商开始往各个渡口码头安插大量安插人手。
对此姜绾从不过问,就像毫不知情,但她偶尔也会去找洛子商讨杯茶喝。
目的嘛,就是让他知道自己知道,仅此而已。
殊不知这一环套一环,不好过的人永远不会是姜绾,除非,还有变数。
“梁王终于要反了,千盼万盼终于是盼来了!”王善泉攥着信使传来的消息难掩喜色。
天下大乱,这世上便不再有天子,人人都可反,都是天下人可诛之的乱臣贼子,而扬州乃是天下之仓,重中之重,不容有失。
他作为节度使,即便是将扬州把控得犹如铁桶一般,也是名正言顺的忠义之士,待梁王伏诛,各州兵马虚耗良多再行出击,那时才真的立于了不败之地。
“恭喜大人。”洛子商拱手见礼。
“洛公子来的正好!您当真神机妙算,老夫实在佩服!”
“哪里,还得是大人信任洛某,有这份胸襟,大人心念之事将来必成。”
两人推诿一番,此时,有人慌慌张张冲了进来,一看是安排去监视顾家的,王善泉顿觉大事不妙,忙问:“出什么事了?”
“今日顾家一片喜庆,好像是在庆祝顾少夫人的生辰,然后顾九思带着夫人与杨文昌、陈寻于城中斗鸡走狗,暗桩便被调了出去……”
洛子商的神情渐渐有了变化,因为在他的记忆中,柳玉茹的生辰并不在今日,“然后呢?”
王善泉虽不悦他的僭越之举,但因着眼下事情要紧,他只不咸不淡地瞥了洛子商一眼,没再出声,但听着暗桩接下来的回禀,两人顿时就懵了也炸了。
“你确定顾家上下所有人都不见了?”王善泉瞪大眼睛,不可置信,洛子商也没有好到哪去。
“是……”
“连个人都看不住要你们有何用!”
禀告的人将头埋得更深,解释道:“顾家附近本是留有暗桩的,但,但全被杀了,这才失察。”
“全部?”洛子商问道。
“是,全部。”
“杨家呢?”
“也是一样的情况。”
洛子商沉思片刻,随后道:“大人,这鱼怕是要跑了。”
“那该当如何!?”
王善泉急了,洛子商却还是一贯的冷静,“大人需立刻派兵封锁扬州各个出口,让他们插翅难飞。”
王荣一听这事,被废了腿的怒气立刻就上来了,当即请命,得了王善泉允许后,点了亲兵查封顾家杨家的商铺,满城大肆搜捕。
而这个时候,洛子商又怎么可能闲着,渡口码头的消息一直在传回,几处都无甚异常,姜府也一切如旧,没有任何动作。
一想到顾家就要被自己攥在手里,他有说不出的激动,简直用血脉喷张来形容都不为过。
梁王反叛,顾家罪同逆贼的消息顷刻间传遍扬州城的大街小巷。
一时间人心惶惶,关店的关店,闭门的闭门,唯恐被祸及牵连。
夕阳西下,月华初上。
暗夜将人心的血腥唤起,且随着时间推移,加深,彻底化兽。
而前不久,又一次得到无异样回复的洛子商,在静静的等待中慢慢抬眸,似是明白了什么。
此时的姜府无灯半盏,漆黑一片。
静谧深巷中,姜绾压低着呼吸声,如潜伏的野兽,耐心等待猎物入网,脚步声慢慢近了,寒刃被悄然握紧,再迅速出击。
那人惊恐地瞪大眼,随着姜绾利落地拔刀,温热的鲜血喷薄而出。
他捂着脖子,轰然倒地,发出最后一声呜咽,慢慢没了气息,成为了又一具姜绾身后冰冷的尸体。
姜绾赶着时间往码头去,却意外撞上正领人与官兵血战的栖闻。
栖闻的动作迟缓不少,遭受围攻,只一息之间便落了下风,腹背受敌,而其他人一时之间也无法及时支援,在这危急之际,姜绾毫不犹豫地提剑杀出去。
然后赶在官兵的又一波支援到来之前,将活着人带走了。
她甚至没来得及问本该在码头的他们,怎么会无缘无故出现在这。
“公子,码头的杂碎都已收干净,顾公子等人也尽数赶到了码头。”
栖闻捂着不停渗血的腹部颤抖道。
他脸色苍白,额间淌着汗水,若没有姜绾搀扶怕是连道都走不动。
再看其他人也各有负伤,没好到哪去。
“先别说话!”
姜绾在最优的两个选择,东风酒馆和三德赌坊之间选择了前者。
从后门一进去,东琅就被惊到了,但姜绾可不给他时间多想,“赶紧给他们消毒上药。”
“是是!”
东琅连连应下,就赶紧下去安排了,而姜绾这才放下手中染血的长剑,坐下休息片刻。
“公子……”
姜绾闻声看去,见栖闻痛苦地抿着唇,视线都涣散了还要开口。
究竟何事这么要紧,不都已经安排好了吗?难道出岔子了?
“可是发生了什么?”她皱着眉,凝视着栖闻问。
“杨文昌,杨公子,杨家,出事了。”栖闻断断续续道:“公子去清扫暗桩,有所不知,杨公子的父母亲,不知为何,在今日,回来了。”
他每说一句都相当费劲。
“杨公子听了消息,立刻就回了府,便与顾公子他们,分开了,一直到刚才,都没去码头……”
“所以你就带人去了杨府查探。”
“是……”
其他人见栖闻实在快答不上了,赶忙接话道:“杨府上下空无一人,也不见尸首,然后我们出去没走多远就撞上了官兵。”
过了好一会儿,姜绾都没说话,扫过栖闻他们的脸,她有些恍惚。
杨家人毋庸置疑是被王善泉带走了。
但如今的形势,别说是救,连他们能不能平安走出扬州都成问题。
“公子……”栖闻用力抓着桌角,扯开嘴角,扬起一抹苦笑,“公子快带着能走的兄弟走,顾公子他们还在码头等着呢……”
“你是让我不管你,还是不管他!?”
栖闻闭上眼,听姜绾说:“九思见我们不来,会发船走的,用不着担心,我还有别的办法出扬州,你们好好活着,赶紧养好伤才不是给我添乱,懂吗?”
这一次,无人应声。
她不能舍下他们,一个人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