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抱了抱这两个怎们轻摇都不会醒和怎么逗都不肯在睁大眼睛的孩子,随便问了一些日常的饮食起居事项之后。身为孩子生母而在产后逐渐恢复过来的张云卿,也难免露出一些有欲言又止的情态来。
“可有什么为难的事情么?”
周淮安不由主动问道:虽然谈不上感情深厚什么的,但是作为自己第一对孩子的生母,还是有资格让周淮安额外郑重其事的对待一二的。
“其实就是为两个小儿延聘傅姆之事”
生了孩子之后虽然脸色依旧苍白失色,但是多出些丰润温婉母性韵味的张云卿低声道:
“这个和药儿商量着办就好了。。”
周淮安微微一笑道:这个时代养孩子就是麻烦,不但有专门的仆妇、侍女、医官和备选的乳母,还有相应协助孩子教养的傅姆。当然了,这也与当时医疗条件卫生相对落后,而造成自上而下新生儿夭折比例的缘故。
“却有一位正当其年,又品性淑雅贞德贤良,堪称当世典范的人物。。只是在出身上有些关碍的。。”
张云卿这才有些吞吞吐吐的道:
“想要让身为旧朝所属的广德主来做这个傅姆?”
周淮安不由看了眼正在为数不多内苑女官之中低眉顺眼的余洛真;然后又看了眼正在专心致志打扮着“干脆面”,却难免竖起耳朵关注这边动静的菖蒲儿。这算是某种意义上的诉求撞车,还是后宅之中的无行较劲和角力呢?
“也不是非她不可把?如此敏感的身份,会不会给外间一些错误的暗示呢?还是再选选看,总有一些学识才德品性和经验都相对出色的良选吧?”
正所谓是先来后到的基本次序,周淮安终究还是不好言而无信;另外就是不确定性的风险控制考虑,谁能保证这个家国被灭的前朝余孽不会突然发疯做点什么呢?至少在通过洛真那样的忠诚考验之前,是别指望有机会踏入后宅了。
“此事大可再做商量好了。”
这时候,小夫人曹红药也似乎猜到了什么,主动开口缓颊和分担道:
“不过,也有人与我分说,小儿女虽在襁褓,却可以预先定下未来的教授、讲习名分,以为传道授业、知晓经典的预备。。”
周淮安不由哑然一笑,这算是什么画风,没想到自己的孩子刚出生就已然被人给盯上了。这和后世那些在新生儿身上放高考倒计时牌子的网络作秀有什么区别?
不过,关于这孩子的前程安排,虽然同样是纸上谈兵,但是来自现代人的见识和眼界,足以让周淮安很快即在短时间内拿出来一套完整而系统的培养计划和教育章程的初版;然后再随着时间的退役而继续修订和增补好了。随后他就开口问道
“却不知道是那些经典?”
“说是三代之治的道理,三坟五典的经学大义之类。。”
曹红药闻言有些不确定的道:
“不学经!”
然而周淮安闻言却是毫不犹豫的摇头道:又在心中冷笑了起来,这算是拱卒么?这些传统势力还真是不肯死心啊!
“至少在足够见历和实务经验,而形成基本分析能力和是非判断之前,是不要去碰这些看起来高大上而微言大义的东西。”
“可是,难道不该早早修习圣人言行么?”
张云卿却是低声念道:却是响起来幼时父帅为自己所延聘的那些教师,其中就有名师大儒的存在。
“不然,敢于提这种拔苗助长式东西的人,怕不是别有用心和暗中企图么?”
周淮安斩钉截铁道:
“三、五岁以前的小屁孩懵懂之年,又知道什么叫上位者的威仪,更别说圣贤之言、经纬之策了,先把基本的三观给塑造好就足够了。。。”
“上古圣贤之道虽好也要看用在哪里,若是死板教条的运用不当,只会教出一群思古不化,不知道与时俱进和学以致用的愚夫子、假道学;”
显然那些被镇压下去的传统士人和旧儒残余,还想在努力抗拒现实的改造不果之后,退而求其次的在太平都督府的下一代继承人身上做文章。可惜自己可不是那个故剑情深的汉宣帝,也不会心软到让人乘虚而入熏陶出一个崇尚儒学的继承人来。
正所谓是“自己的孩子不教育,自然会有人(社会)替教育(毒打),自己的伴侣不用心,自然会有别人(隔壁老王)替用心(出力)”的基本道理,周淮安还是很明了的。
就像是后世那些层出不穷,折腾出一大堆幺蛾子的各种国学班和德行班一样,嘴上喊的是回归成传统美德和追思前贤的思想光辉,但心里怀揣着都是贩卖家长焦虑式的赚钱生意。其中甚至掺杂了许多被新中国消灭多年的封建会道门的残余。
“多谢王上教诲,妾身省的了。。”
曹红药一副温顺良检欣然受教的样子;心中却是暗自叹息着决定,把旁敲侧击提出这番建议的那几位女眷,从自己日常觐见的圈子里剔除出去。因为这位夫君从来就不是无的放矢之人,继续接触下去只会给自己和对方造成更多的是非和困扰。
“那王上可有什么打算么。。”
然而,身为母亲的张云卿却是关切心乱的继续追询到:
“我的儿女可不能是那种自小被关在深宫后院,长于妇人之手而根本不问世事的废物:那不是在爱护他们而是在害他们,也是在败坏这基业的将来。”
周淮安却是意味深长看着她的回答道:
“所以将来大到一定年纪之后,就要改名换姓的送到外间的专门学堂去,与更多不知情的同龄人一起学习和成长,了解更多为人处世和待人接物的,才是一个省心健康的养成之路。”
“如果爱这孩子,除了给他最好的环境和条件之外,也不能事事都竭尽所能代为之,而是要也要有足够磨砺身心和亲自实践的机会,才算是完整的童年人生。”
“那对会不会太过苛严了,周身安危又如何保障?”
曹红药却是有些担心到:
“如果连基本同龄人的相处,都处理不好的话,那还谈何接受这片基业,而在日后治理这广大的疆土和臣民呢?”
周淮安却是毫不犹豫道:
“于其寄望于身边都是,毫无目的和诉求的无私奉献之辈,还不如早早的了解人心的差异和变化多端;难道以为生我子嗣来继承我的事业,不需要为之付出代价和努力,就能自然而然的垂拱而治么?”
“当然了,在暗中相应安排人手,以不伤及生命为底线的基本安全保障,还是必不可少的,毕竟只是要确保一个正常一点的成长环境,而不是真的任其自生自灭的。”
“毕竟是人心叵测,万一有个不妥,那岂不是。。”
曹红药依旧犹豫道:
“那就多生几个好了。既然生在上位之家,就连这点担待都没有,那只怕想做混吃等死的富贵闲人都不可得了?”
周惠安却是略有些不耐结束了这话题:因为两个小家伙像是心有灵犀一般的,几乎是同时发出了响亮的啼哭声来,而让在场的众人都手忙脚乱的奔忙起来。
当然了,经此之后随着几位变相被排斥在王府后宅社交圈子女眷的,是新一波关于楚王殿下对于世子和王女的教育上,“不学经”的表态和口风,再联系上之前曾经“侠以武犯禁、儒以文乱法”“仗义每多屠狗辈,负心多是读书人”的言论,又少不得在传统士人和新派士人之间,掀起了好一番明里暗中的风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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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在成都子城的行在当中。已经是中常侍李文革也在小心翼翼的喂着唐僖宗的汤药,而一边低声的宽慰道:
“大家尽管宽心,如今南北两路大营合计胜兵五万有余,神策新军与西川留镇兵也已归还,就算是东川有事而不可凭据,也足以与之长久周旋下去了。。”
“只要再坚持一些时日,莫说是山西的高君候所部,就是关内平定贼势的郑相公,也迟早会会兵前来合击贼势的;大家一定要保重贵体,以待重新驾临两京啊!”
说到这里他不免有些动情的哽咽起来。
这时候,外间突然传来了一个小黄门结结巴巴的通秉声:
“启禀圣上,江津的刘(巨容)招讨发来告捷露布。。。近于沱江口大破南路贼势,以火船当先顺流而击,焚掠贼船上百而溺毙无数。。”
“圣上。。圣上,可曾听见了么,南路大捷了啊!这就是圣天子恩德所致。。。”
李文革闻言不由面露喜色的连声恭贺到道:心中却是不免大大吁了一口气。
因为,在此之前为了让这位圣上的身体有所好转和后续调养,他不得不与当值的承制学士、拱卫大内的军将姑且串联起来,提供一些真假参半,或是有所夸大其词的“好消息”,以保持足够的精神振奋。
现在总算是来了这么一个消息确切的“捷报”,也让他在军前努力维系的“善意谎言”得以继续维持下去了。这怎叫这段时间如履薄冰而头发愁白得更快的他,不能不欢欣鼓舞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