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电光火石的一霎那,她的结果已经被注定了。这里是淮南军的江畔内营,就算让人一时挣脱出来,面对四面八方的官兵,也是跑不出多远。
于是,李汉然面不改色的抹开脸上溅到的血迹,眼睁睁的看着背后中箭的女子,颓然倒在面前。然后又被骂骂咧咧追上来的官兵,给用刀剑狠狠砍戳几下。
然而聚拢在他身侧的年轻士卒们,不免有些瞠目欲裂和愤恨之情;却引起了那两名官兵的注意和不满,顿时转而挺起沾血的刀剑大声呵斥道:
“你想做什么。。找死么。。”
“你这是什么眼神。。”
李汉然心中不由的咯噔一声,怕不是这些小子反应激烈要露馅了。至少在安南戍边的时候,他也不是没有遇到过受南诏驱使和怂恿的峰州蛮来袭击。
在装备训练都俱不如官军的情况下,有时候他们就会可以在官军驻守的戍垒前,折辱凌虐那些被虏来的唐地妇人,然后引诱那些年轻气盛没经验的新戍卒出击。
然后等到追出远院了,再用陷阱、药弩和梭镖等手段,在道路狭窄处反埋伏这些擅自出击的戍卒;往往猝不及防之下被他们靠近,就能造成不菲的死伤;
有时候他们甚至会在退逃中,将抓来的妇人割断了手筋脚筋,再在半途丢弃掉;然后追出来的当戍卒和民壮们试图救助这些累赘的时候,又反身杀回来远远的一路偷袭,造成更多的伤亡和掉队。
因此,在这些戍垒当中能够活下来的戍卒们,都学会了一件事情;就是抓住一切机会射杀掉这些试图用女而作为挡箭牌的蛮子;没有妥协,没有怜悯;至少可以确保被掳走的女人不再受苦。
李汉然如此在脑中电光火石一般闪过许多过往之事,却是深受按奈住左右勃然变色的同伴们,低声喝道:“交我处置。。”
“可有我等帮忙的地方。。”
然后他露出谦卑恭然的表情,对着那两名戒惧亦然的官兵开声道
“滚。。你的”
这两名官军表情顿然一松,对视了眼又呵斥道。然后其中一名却又绕过他来,作势要用刀背奋力抽打身后那名最年轻,也表情最为不忿的士卒。
然后就被跄踉一身举刀架住,不由勃然作色道:
“好你个奸细,竟敢抗拒爷的军法。。”
于是在场诸人都不免脸色大变;而纷纷抽拔出横刀来;而另一名想要过来的帮忙的官军见状一愣,却是转而飞身就退。却不防李汉然一脚绊倒在地上扑了个嘴啃泥。
而李汉然更是一把扑压在他脊背上,用尽全身气力饱以老拳起来,口中更是大声的骂骂咧咧起来:
“去你个狗仗人势的东西,宁愿让这些烂女人先走也不让老子上船,老子和你没完。。”
随着他的叫喊声,身后那几名同袍已经合力捅杀了那名落单官兵,有顺势随着他一起对着那些押送女人队列中,闻讯冲过来的官兵,一边挥刀相向撞在一起,一边怒吼道:
“我们要上船,凭什么让这些娘们先走。。”
“船就在岸边,抢他个就能回去了。。”
“甘栗娘德,不给咱贿赂里,咋就和你拼了。。”
听到这些叫喊,左近那些尚有一点惊惧和怀疑的搬运人群,不由得哗然轰的一声纷纷聚拢过来,乱糟糟的劝阻和叫喊道。
“不要打了;”
“莫要争斗”
然后,外围真的有人偷偷绕道江岸上去,对着放下船板的一艘渔船跳上去,然后又与船上守卫的士卒争斗起来,而被砍得血肉模糊的跌滚下来。
然后有人冲上前去想要将人浮起来,却又被船上追下来的守卫给顺手砍翻在地。当江边的许多人见到这一幕之后,这下事情在也无法善了,不由一窝蜂的拥上前去。
“船上人少,我们人多,冲过就就有活路了。。”
被裹挟在人群中冲散开来的李汉然,也是声嘶力竭顺势火上浇油到:顿时让那些犹自进一步定的守卫,也再无顾忌的挥刀砍杀向了涌上来的人群。
半响之后,当从正在另一端巡营的左长史梁瓒,看到江边相继升起的几道烟柱,还有隐约的嘈杂和喧哗声时;混乱已经扩散到了被严密把守的浮桥附近,吹起报警的号角。
而这一轮停泊在江边的大小船只,也像是惊散的游鱼一般的,已经被夺走并且撑出去了大半,而没法再追回来了。
更别说那些被堆砌在江边待运,又被哄抢和点着了的细软物资;更是让这些尚且留在南岸的淮南军将们,无比痛心疾首的带着亲护兵冲过去抢救和挽回。
然后,又与梁瓒派出的镇压部队给乱糟糟的冲撞在一起,再加上哄抢物资和渡船的乱兵,更是变成不明情形推挤和混战成一团乱粥了。
而这时候,已经被挤到一边上去的李汉然,苦笑着揉着被踩了好几脚,而变得青肿起来的肩膀和后背;他也没想到自己无心的应对之举,居然会变成这种不可收拾的局面。
眼看的第三批赶来的淮南军,也挥刀举牌得加入到了镇压当中;他也无奈的顾不上夹杂在其中的其他同袍,而连忙招呼着身边仅剩的两名士卒,向着远离混乱中心的反向脱离开来。
然而当他掩身躲在一处木栅背后,暂停下来歇口气的时候;突然就横刀砍向一边,风声呼啸着劈在一截木桩上,又掉下来几缕断发,而横架在骤然多出来的第四个人身上。
却是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也亦步亦趋的跟了他们这一路过来了。面对雪亮的刀光这个女人却是仿若未觉的声音沙哑道:
“你们是太平贼。。。军吧。。”
李汉然手中的横刀不由前送一紧,在她的颈子上压出一道不甚明显的血痕来;不可置否反问道:
“你是什么人。。”
“自然是被官军虏来的可怜之人了。。我也见过你们的人,至少看见女人的眼神可不像这些官军那般,除了打量货物一般就是阴/邪和贪欲。。”
蓬面女子声音沙哑的惨然道。
“这这儿,我若想活下去,就只有跟了你们了。。”
“你想跟就跟吧,只是有事也莫想能顾得上你。。”
然而,李汉然却按下想要开口拒绝的两外两名士卒。因为他突然想到,这么一个女人或许能够成为某种意义上的掩护。
随即他将这名女子手臂反剪在了身后,做出押运的姿态来向着外间疾步走去。然而他还没有走出多远,就突然见到远方一阵山呼海啸一般动静,和营地外围隐约的咆哮和叫喊声:
“贼骑来了。。”
“快挡住他们。。”
“杀贼报效朝廷啊。。”
“不要跑,都给我回去。。”
“他们人不多,只要挡住就行了”
与此同时,正在江畔大营另一侧的淮南左长史梁赞,也终于可以看到自己阵营外围的西南面,那些正在等待过江的杂属人马和散乱的老弱辎重;
此时此刻在某种莫名的力量驱赶下,就像是浑浊泥石流一般漫山遍野越过低矮的山坡,又疯狂的冲击进了江边大营猝不及防的各部官兵旗号之间。
片刻之后,还想努力号召在场人马聚拢到自己旗下的梁赞,也在左右亲从痛心疾首的拖拉曳抱和叫喊声中,放弃了最后一次努力。
“止不住了啊左史,营内人心都开始乱了。。”
“眼下不管贼军来了多少,江边已经有人开始抢桥逃窜了。。”
“再不走就来不及,也走不了了啊。。还请左史保全有用之身啊。。”
又过了不久之后,梁赞在左右亲护兵马的奋力驱赶和劈杀下,终于冲到了江边上;又在一片争相夺船逃离的拼斗和厮杀当中,就近涉水一拥上前,死死拽住两条即将离岸的船只。
虽然在船上的兵卒奋力反抗之下,在一片血色荡漾和尸体、断肢沉浮当中,被逃走了一条;但也夺取和杀光了另一条船上的逃卒,进而将梁赞在内的少数将吏给塞上船去,这才纷纷站在齐腰深的江水中拱手拜别道:
“梁公,来生再见。。”
“此生深受君恩,唯以此身相报。。”
“未能于君上杀贼报国,唯有拼死阻敌一二了。。”
而梁赞只能泪流满面在站在缓缓行入江中的船上,对着那些聚拢在岸边的亲护士卒们,黯然伤神的仰天长叹道:
“此非尔之过,都是我的错失。。。”。
然后他就见到了一面骤然出现当空的青色鲲鹏文大旗,以及旗下如同一股深灰色怒涛一般,从江岸坡顶上骤然冲杀出来的太平骑兵;
他们人人衣甲浴血而刀枪齐举,就这么毫无阻挡的一头杀进一片混乱的渡江大营之中;所过之处不断有人被挑飞而起或踹踏撞飞;手起刀落之间如砍菜切瓜,断肢与首级凌空乱飞;
而此辈甚至没有过多的盘旋和停留,在那些被踹踏和冲杀出了血路当中,就马不停蹄的径直杀向了人头最为密集的最后一条浮桥所在。
而那些拥堵在浮桥边上的相互践踏砍杀成一条的士卒,甚至都没有能反应过来;就被纷纷肝脑涂地的踹踏过去,又被巨大的冲力给撞翻掀倒在地。
这些奔涌而至的敌骑,就像是轮番敲打在这些江边人肉卷饼上的木缒,不断在冲撞的惨嚎和拼杀的嘶喊声中,将他们一点点推挤到了江水当中去,而变成一片又一片挣扎沉浮在水面上的人体。
而其中的大多数还穿着甲衣的士卒,被人推搡着滚进或是摔倒在江水之后,就往往再也没有能够站立起来了;而只剩下一双双奋力挣扎而起的手臂,和大片翻腾的水花和气泡。
这一幕也看的梁赞瞠目欲裂,而几乎要从眼角流下血来。这就是他带来的淮南健儿,就这么被怎么看也不过千余名的先头敌骑,给冲杀的大溃崩决不止。
他突然转头对着正在撑船的亲随喊道:
“掉头,把船撑回去,我当于岸上剩余人马一起,或许事情还有转机。。”
他的话音未落多久,就听见更多呼啸而起太平贼所特有的唢呐、喇叭和哨子声;那是漫山遍野骑着各色驴骡坐骑的贼军漫卷过了坡地和营地外围,
他们在挥舞如林的青色太平旗的引导下,又迅速居中分作抵角状的左右两端,而向着那些自发沿着江边乱哄哄溃逃的淮南兵马,奋力包抄和截击而去。
这一刻,这艘船上彻底失去了除了划水之外的所有声音,就连梁赞也不在说话而转身拿起一块船板,加入到划动的行列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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拜托了,好久没能看到大家的感想,真是心里空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