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侯的爱女被德妃害了,单是这一项就足以让高高在上的德妃摔得难看。
因了此事,宴席提前解散,皇帝令太医跟着容侯出宫,务必要确保容大小姐无损。
宴撤了,德妃还是晚了一步,她前脚刚踏进殿门,后脚皇帝就让令人将德妃请了回宫。
当时的德妃面如死灰,心里不断的想着挽救的法子,希望能够在这之前将皇帝的怀疑打消。
德妃觉得今夜自己做了一生中最错误的决定,容天音就是一个变数。
她小看了容侯对容天音的宠爱,更低估了容侯在皇帝心中的地位偿。
皇帝匆匆结束了宫宴,此时正冷冷盯着下首伏跪的德妃,还有瑟瑟发抖的大皇子。
德妃按照之前的想法在皇帝面前连连解释了一遍,此时她的声音已经停顿了许久,然而上首的人却一字不发的用深黑目光正静静盯着她。
德妃如芒在背,不禁抖动着身躯,身边的大皇子更是大气不敢喘。
大皇子向来就被德妃宠坏了,行事也越发的没法没天,以至于发展成这样,他半点坚忍的心性也无。胆儿也随着这份弱势变小了,欺负秦执那股狠劲也没法发挥。
随着欺凌秦执越来越久,大皇子的心性就越发的怯懦,只怕连德妃和大皇子本身都没有发觉这一点。
“皇上……”
“砰!”
年轻的皇帝将手中的杯子掷到地上,冰冷的目光正扫着瑟瑟抖动的大皇子。
“皇上,臣妾只是为救人,哪曾想沾上了莫名的罪名,还请皇上明查。”
“明查?”皇帝眼眸眯成了一线,“你当朕是傻子还是当容侯是笨蛋。”
皇帝冰冷的声音震得大殿都颤了颤,下边的德妃哪里再敢开口,伏低着身体完全僵硬了。
就算她真的救人,只要皇上对她有不满,再对也是错的。
到了现在,德妃才发现自己的位置还不够稳固,如若没有娘家的势力,她根本就无法站在这里受皇帝的质问。
以皇商的脾性,对于像佘妃那样的妃子,直接发落了便是。
想到佘妃的下场,德妃连心都是冰冷的。
似乎看穿了德妃此时的想法,皇帝冷冷一哼。
“皇上,臣妾是被冤枉的。”
德妃死咬着不放,只要她没有承认,皇上就不会拿她如何,毕竟她娘亲的势力还强大。
“你可知自己犯了什么错,”皇帝不紧不慢地问她。
德妃一抖,咬牙道:“臣妾未曾犯错。”
皇帝黑瞳一沉,淡淡地一摆手,“将德妃扶回宫中休息,没朕的话,不准德妃与大皇子踏出宫门半步。”
皇帝的话一落,那方德妃死瞪了双目,禁不住的抬头看皇帝。
皇帝连一眼都没有再看她,后面就有两个粗使婆子进来将德妃带走了,连带着大皇子也被一起带走。
德妃像是失去了灵魂般,被两个粗使婆子半拖半带着走。
这只是一个开始,想她德妃连皇后的风头都压一筹,不想这么快就被禁在宫中。
虽然没有任何可能性的惩罚,但是皇帝的态度让德妃遍体生寒。
为了一个臣子的女儿,他完全可以不顾她娘家的势力,如若再过几年,后宫之中还有她德妃的位置在吗?
只怕连活着都是困难的。
英华殿中。
秦执醒过来了,只是身体还很虚弱,溺水差点夺走他的性命,佘妃怪他不爱惜自己,那个容大小姐身边有人看着,还怕伤着吗?
可是秦执不同,他还这么小,身子又虚,在宫中行走的每一步都要十二分的小心谨慎。
“母妃,儿臣没事。”
“什么没事,”佘妃抹了抹泪,责怪道:“你怎么那么冲动,你知道那女人吃人不吐骨头,怎么还去招惹她,你若是有个三长两短,让母妃怎么办?”
想到德妃的嘴脸,佘妃一双眼染上了疯狂的怨恨。
等着,总有一天会将你们一个个踏在脚底下,让他们为她的儿子偿还这些年的痛苦。
每一次看到小小年纪,却一身虚弱的秦执,她就越恨。
“对不起母妃,不会再有下次了。”
秦执知道,自己多受一份罪,他的母妃心里越恨,也会更痛一分。
佘妃抹着泪水,紧紧的将他抱住。
“以后莫要再冲动行事,容侯府不是简单的地方,容侯更不是简单的人。”说到这,佘妃闭了闭眼,说道:“母妃当年做了些事,差点让容侯丧命于宫中,执儿,往后离那人有关的人远一些吧。”
秦执没有忤逆她地点点头。
见儿子点头,佘妃这才放宽了心,“你好好养身体,以后母妃在后宫之中就靠着你了。”
秦执默默阖了眼帘,掩藏他眼底下的冰寒。
“皇上驾到!”
一道尖锐的声音唱起,冷清的英华殿突然像是被石子破开的湖面,搅乱了平静。
佘妃愣了愣,像是确定自己是否听差了。
到是榻上的秦执首先反应过来,他的表情并没有一点意外,好似早就等着皇帝过来般。
看着儿子的镇定,佘妃压下了短暂的慌乱。
随后很快就明白皇帝为何来英华殿了,因为容侯那件事。
想到皇帝因为容侯这件事竟亲自踏进了英华殿,佘妃的心片片冰冷。
皇上对他们这些后宫女人根本就没有心思,他只想要征战天下。
另一方面,佘妃又怕是德妃那边嚼了舌根,把祸事嫁祸给秦执,不免心中慌乱。
皇帝走进英华殿,看着卑微伏跪在冰冷地面的母子俩,皇帝眯了眯眼,一张俊脸根本就看不出半丝情绪。
“起吧,孩子还有伤势在身,”皇帝的声音淡淡,像是一种冰冷的例行公事口吻。
佘妃微讶了下,然后很好地收起,赶紧将秦执扶了起来。
皇帝的手一摆,佘妃连将秦执扶回榻上躺着,皇帝也跟着走近,站在榻边看着他。
佘妃拿捏不准皇帝的来意,战战兢兢地道:“皇上。”
皇帝一摆手,示意她什么也不必说。
看皇帝面无表情的样子,不禁心中慌乱,看这样子八成是德妃那边出问题了。
“太医说你的身体太过虚弱,往后自己注意一些,朕已经派了几个人过来伺候,往后缺什么向来皇后道明便是。”
最后一句是冲佘妃说的,一改前面冰冷的态度,虽然现在这语气也是淡漠的,但起码已经在为他们母子安排了起来。
佘妃听到这话,心中并无欣喜,反而更加的小心加倍。
“谢父皇。”
靠在榻上的秦执朝他揖一礼,有些生硬,面上没有半丝责怪或怨恨,有的只是平静而温和的东西。
秦闻拧了拧眉,看着秦执,眼神暗了暗。
皇帝并没有在英华殿多呆,吩咐了一句后,人就快速离去了。
待皇帝一走,佘妃松了一口气。今天皇帝突然到英华殿说这些话,隐隐透着一股诡异。
佘妃此时正蹙紧了眉看秦执:“执儿,你父皇……”
“母妃不必提醒,儿臣在父皇面前到底有几斤几量心如明镜。”
看着老成的儿子,佘妃不禁又红了眼眶。
自从那次受到虐待后,秦执的面上永远看不出半点心思,有的只有那温和如水的笑。
有时候,连佘妃都觉得儿子的笑容太过瘆人了,同时也让她心疼得要滴血。
如果不是因为那个女人,他们母子俩何至于落得如此下场?
想当初自己还与那女人称姐妹,好得跟自家似的,可到头来呢?反让那个女人落井下石,陷他们母子如此境地。
她只怪自己太过柔弱,不知防备。
就算是亲兄弟也有互相残杀的时想,更何况是别人。
她早就不该那般天真的,以为姐妹亲厚,永远不会对自己下手,不想到头来还是栽在对方的手里。佘妃好恨自己,恨自己的善念害了秦执。
“母妃。”
一只冰凉的手轻轻覆上她的手,顺着目光往前看,是秦执安慰的苍白笑容。
佘妃心里头更是一酸,这一刻,几乎是想要哭了出来。
“都是母妃的错,执儿放心,母妃不会让她得意太久的,”佘妃眼底闪过阴辣的光芒。
发觉佘妃情绪的变化,秦执温声道:“欺负执儿的,终有一天执儿会让他们以十倍来偿还。”
明明只是平平的声音,却让佘妃有一种莫名的冷颤。
“执儿?”
“母妃不必担忧,秦执不会做损己的事。”
佘妃哪里肯放心,儿子小小年纪就让人琢磨不透心思,对佘妃来说也是一件痛苦的事。
因为她不知道儿子心里的想法,看到他在暗中所做的,会心疼。
他还小,该由她这个母妃保护儿子的,现在却反过来,让自己的儿子保护着,她是这个世上最没用的母亲。
……
英华殿突然多了几个伺候的人,宫里的风吹来吹去,德妃和大皇子被皇帝下禁令的事早就传遍了。
还有人传着佘妃是不是又要占去德妃的位置,稳坐上头,回到最初的光鲜身份。
也不管外边的风怎么吹,听到大皇子被禁在了宫中,佘妃总算替儿子松了一口气。
只要大皇子不出来兴风作浪,秦执就能平平安安的。
秦执却没有意外,似乎一切都在按着他所想的发展,没有丝毫的偏差。
这次更加证明了一点,皇帝对容侯的兄弟情是真的。
试问又有哪个臣子能做到容侯这般的?褚国皇朝中,也唯独他一个。
因为有了特许,今日的秦执就坐在英华殿中看书卷,虽然不曾去上书房,但秦执许多功课都是带回英华殿温习的。
在堂上不能学得好,到了下边,他比别人更付出一份努力。
只要他还有一口气在,就不会让任何人得逞,想让他死的人,就且等着看好了。
合上书册,秦执有些担心那个孩子,却忘记了自己的身体只怕比对方还要虚弱,他该担心的是自己而非此时活蹦乱跳的容天音。
容侯被自己的女儿吵得耳根嗡嗡作响,于是冷着脸斥道:“宫中那地方岂是你想去就去的,这不是胡闹吗。”
这个女儿也幸得长得像他,如何长得像那个女人,想必今日也是另一番情形了。
想到女儿的胡作非为,小小年纪就想法多,人小鬼大,心中不禁烦躁。
见容侯发怒了,容天音嘟着小嘴不敢再作声。
见她可怜兮兮样子,容戟摆了摆手,让下人将人带走。
容天音哪里肯走,扭着头看着容戟:“爹爹,执哥哥他真没事吗?可是天音想要去看看,爹爹,求求你啦!”
盯着耍宝卖萌的孩子,容戟额头突突直跳。
“以后不许再去见那个孩子,听明白了吗?”
突然严厉的声音吓了容天音一跳,瞪着黑溜溜的双眼,似乎是委屈,又似要哭出般。
容侯再也不理会,摆手让人带走。
今日他就要前往边境了,希望这里不要出乱子才是。
想到当年的那场大火,容侯疲惫地用双手捋着脸,心里有什么东西沉了下去,堵得难受。
“我要走了,等我回来。”
冲着皇宫的方向,喃喃一句,带着人离开了书房,点将出发。
一切都发生得太快了,容侯领着大军离开了皇城,接下来又是一场硬仗要打。
褚国能维持到现在,实属不容易。
靠着他们这些人,慢慢的将欲要落败的褚国扳正了回来。
一年后。
英华殿的佘妃慢慢受到了热议,原因无他,只因这短短半年之内,原本以为要败落的女人却硬是挤了出来,渐渐活出了一个人样。
当然,他们母子的处境并没有改善得太大。
可是一年的时间,英华殿不再清冷,大皇子再也没有如何欺凌秦执,佘妃也在一步步的走出来,沾染着人气。
秦执虽改变了一些现状,大皇子对他的态度虽隐忍,在背后也没少给他苦头吃。
对比以往,秦执身上的伤也渐少了。
这几年时间,他和自己的母妃相依为命,看尽了冷暖,受尽了人间的炼狱的折磨。
最后才慢慢的踏出火坑,站在地平线上。
且让那些人多活几日,待抓好了机会,便让他们永远不能翻身做主。
七岁的秦执正拿着书卷,一步步走在长长的宫道上,脚下吱吱作响,在尽头的一端慢慢地停了下来,慢慢仰望着前方一片雪白。
天刚刚放睛他就走出来了,他极是厌恶冰雪天,这一片片的白让他想起了往日的阴暗。
那些痛苦的东西,总会在这样的雪天里越发的清晰着。
那年,他差点被冰冷的雪冻死去,他的血将这片白染成了鲜红色……
他永远不会忘记,他们给他带来的痛苦和改变。
想要在这个宫中生存下去,只有比别人更狠才行,否则,等待你的只有死路一条。
后宫宫妃甚少,但是竞争却越发的激烈,他的母妃和他所受的苦,是这个深宫里头最残忍的。
“咳!”
一口烈风刮来,瘦弱的身躯不禁瑟瑟发抖,但他的眼神非常的定,像正发抖的人不是自己般。
“执哥哥!”
突然前方一道雪堆里跳出一个小身影,一道可爱又小的团子滚了过来。
半扶着冰冷墙壁的秦执愣愣地看着那滚向他的“团子”,一时间忘了动作。
直到那“团子”呼着气体,大声喘着息从大裘衣里钻出一个毛茸茸的脑袋,扑红着精致的小脸,小虎牙亮晶晶的露出来,可爱得让人忍不住伸手捏一捏。
秦执的手刚碰上,一股风吹来,连咳了三声才停下。
“执哥哥你生病了!”她想要从衣里伸手去摸他的脑袋,却怎么也伸不出来,努力了半天也没做到。
看她郁闷的小样,秦执不禁发出低低的笑声,他的声音极是好听。
正努力和袖子作奋斗的容天音立即停住了,张着小嘴,愣愣地看着少年令天地黯然失色的笑靥。
经这个孩子一出现,扫走了所的阴霾,秦执全身心的愉悦!
少年终于再次伸手揉着她的脑袋,温声问:“你怎么进宫来了?侯爷回城了?”
少年的话刚落,身后又跑来一道半大的身影,一身灰色的裘衣将那孩子的身形遮去了半边,可是秦执还是认出那是沈闲。
不禁不赞成地看向无辜眨巴着黑瞳的容天音,“沈闲虽稳重,但是你处境不安全,以后还是不要一个人跑出来了,太危险。”
“可是我想见执哥哥!”她眨巴着眼,嘟着小嘴说。
秦执眼中眯了笑,“事隔一年,难得你还记得。”
秦执说话老气横秋的,早成,看容天音就像是看一个孩子,虽然容天音也确实是个孩子。
呼呼——
追在身后过来的沈闲涨红着脸瞪着得意洋洋的容天音,几乎是要气狠了打人。
沈闲冒着险将容天音带进皇宫,可是一个转眼就不见人了。
他哪里知道容天音早就藏在雪里移动了,也亏得这个孩子受得住冻。
秦执没看沈闲气得咬牙的样子,伸手给容天音拍了拍身上抖掉得差不多的雪渣。
“容天音,你怎么跑掉了?你知不知道你差点就闯祸了。”沈闲几乎是大叫了起来,显然真的找得急了。
容天音吐了吐舌头,拉着秦执的衣角躲在身后,“执哥哥,沈闲他要打天音!”
秦执伸手拉了拉人,对沈闲说:“没被发现吧。”
沈闲看到秦执的笑脸,不禁冷哼了一声,其实他是有些害怕秦执的笑容的。
曾经的一幕幕不断的扩放在脑海里,不能怪孩子害怕,那片阴影早就种在心里了,再也拔不掉,虽然现在他和秦执走近了几步,但是仍旧达不到好朋友那种程度。
看容天音躲在秦执的身后,沈闲也只能咬咬牙,想着过后再找她算账,嘴里回着秦执的话:“没有。”
“那就好,”侧身,朝容天音柔声道:“来!”
容天音疑惑地歪了歪脑袋,似乎有些没反应过来。
秦执闻言笑了笑,主动牵住那只小手,还是记忆中的美好与柔软。
沈闲见秦执牵着人就走,落后几步盯着他肖瘦的背影张了张嘴,最后抓了抓脑袋,认命地跟了上去,突然很后悔带容天音进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