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黑暗中回来的容天音,隐隐的看到身边有人影晃动,耳边不断的有声音传来。
“尊夫人整具身体悬着剧毒,无一不是取人性命的……这孩子只怕难保,就算是保住了,只怕出生也不是一个完整的孩子,而且,尊夫人的身体未必能承受,小秦啊,你自己看着决定。”
一道苍老的声音传入耳畔,容天音想起自己的身体,如此一猜测,也就不远了。
“大夫……”
秦执没开口说话,这边容天音已经虚虚开口,正欲开口的秦执似被惊着了一样回头,“音儿,你觉得怎么样?撄”
容天音撑着自己坐起来,腹中隐隐有些震痛。
秦执赶紧扶住她,生怕她磕着哪里了偿。
容天音没有去看秦执担忧的脸,而是去看大夫,“大夫,多谢,只是这个孩子我不想拿掉。”
刚刚大夫的意思容天音也听明一二了,如果不想让她有危险,就将孩子打掉。
秦执发现容天音正紧紧握着他的手,怎么也不肯松放。
容天音想要做什么,没有人拦得住,就像现在,谁也不想伤害她的孩子。
秦执知道容天音怀孕时,第一个想法就是打掉,因为容天音的身体无法承受。
正如大夫所言,以她现在的身体根本就无法孕育一个正常的孩子。
容天音的坚持让大夫愣了愣,最后看了二人一眼,摇了摇头。
“这件事我只能提个建议,至于最后的结果还要看你们自己的本身决定。”
大夫到是能理解容天音的心情,所以他只好开了一个安胎的药方子,之后如何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送走大夫,又送走了热情肠的村民,秦执才回身一脸复杂地看着容天音。
本来就是值得高兴的一件事,现在却突然陷入两难之境。
这个孩子不能留。
秦执眼神一黯,似下了什么决定。
“音儿,你听我说。”
“秦执,你也想着让我打掉孩子吗?”容天音抬头,用力看着面前的人。
秦执一愣,摇了摇头,替她拉高了被子,“我们已经有玥儿,这个孩子要不要都无所谓。”
容天音没想到秦执会看得这么开,玥儿始终是女孩子,她知道不论古往今来的人都极是重男轻女,到了秦执这里,到显得例外了。
“可是……”
“音儿,我只想要你好好的,不要有任何的差池,”秦执声音低哑,也有些颤抖,“你不能有任何的闪失,就算是失去这个孩子,我也不能让你有事。”
说他残忍也罢,他只要她好好的活着,而不是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孩子弄得一团糟。
容天音默然不言,也没有说答应秦执。
秦执知道这个时候不能刺激她,只好也跟着一起沉默了。
孩子的事,还得重新考虑一下。
在秦执想着不知不觉的将孩子拿掉时,容天音却和他想的相反,要如何留下这个孩子。
也许她可以试试,在将来的一天里,如果她走了,身边还有两个人陪着他。
容天音没有将自己的身体往最好的方向想,她是往最坏里打算。
留下一个人太孤独了,她知道那种感受。
秦执不明白容天音的想法,所以,根本就没有往那个方面去想。
下雪了。
在容天音知道自己怀上后的几天,今日一早突然下起了大雪。
这是今年第一场雪,容天音对雪已经失去美好的回忆,犹记自己刚刚接触雪时有多么的兴奋,又有多么的期待。
但是现在,她所有的期待,兴奋,都消失殆尽了。
容天音披上大裘衣,踏着积雪一步步朝着村庄最尾端走时,秦执从外面回来,在屋里找不到容天音,从身后急急追了出来。
雪茫茫下,一条身影飞一般将她紧紧拥在怀里,惊慌之意表现得显常的明显。
容天音一愣,“怎么了?”
“下这么大的雪,怎么跑出来了?我不是交待过你,没有我在身边不能一个人出来吗?”他的语气带着责备和关切,还有惊慌。
她回抱了下他,笑得有些虚弱。
“我没有走远,只是觉得这雪太干净了,出来洗一洗。”
听她还有心情在这里倜傥,秦执那一肚子的话就憋回肚子里去了。
容天音自然知道他担心什么,可是她什么也没有想做,真的只是单纯想要出来走走罢了。
“你没有不干净。”
可是她的话听在秦执的心里边,阵阵的抽痛。
雪下,两人紧紧拥着。
秦执好似要将她的骨血都揉进身体里,把她身上所有的毒都是清洗一遍。
容天音没有怨谁,这个决定是她自己做的。
如果再让她再选择一次,她也会毫不犹豫的这么做。
“秦执,我的身体也许撑不了多久了,这个孩子就让我留着吧,也好让我有个……”
“不许说这样的话,我不会让你死,绝不会。”
他发狠的掷出话。
容天音感受到他的用力,默默的没有再说下去。
她只是想要让他有一个最坏的打算,她的身体根本就不是那么的如意。
“你会不会太霸道了一些,那种发作,很要人命,我怕我撑不住……”容天音半晌才哑声道。
“再痛也给我忍着,不许说离开的话。”他继续用力拥着她。
就在知道容天音的身体不适合怀孕时,他就已经准备让她打掉孩子,这个孩子或许会提前要了她的性命。
容天音说那句话的意思,他知道,就是因为知道所以他才会不甘心。
好不容易五年再一起,他不想再失去她,没有她的日子他生不如死。
“好,我不会离开的,”容天音埋进他怀里,低低回应着。
秦执紧绷的身躯并没有一点缓和,反而因为她这样的回应,身体跟着更加的僵硬了。
容天音根本就是在敷衍他,她根本就没有把握。
“我会让阙越治好你的身体,你莫要多想。”
容天音愣了下,“你去找他了?”
秦执沉默,容天音才知道他一直没有打算放过阙越的意思,就算阙氏再跑,也跑不过齐国的眼线。
所以阙越最好的打算就是和秦执联手,确切的说,是投靠褚国。
如果真的是这样,诸葛犹怎么可能会放过褚国。
他还真是乱来。
原来,秦执一直没有让阙越离开的意思,早就在那之前就已经将阙越引进了褚国。
容天音推了推他,见他纹丝不动,低叹道:“你不是带了他来了吗?让我见见他吧。”
不想让他胡思乱想,容天音只好配合了。
如果她真的出事,她不知道秦执会做出什么事来。
容天音的话果然让秦执起了效果,慢慢松开人,拢了拢她的衣裳。
紧握着她的手一步步的朝雪幕里走回去,就在两人的身后,远远的可见一个点慢慢移动。
一道淡色的纤影就落在他不远的方向,静静注视着他,眼神似要跨过某个时空,看到他内心底里。
雪花将她的身体布了层白色,前面站立的人则是一身积雪,看那厚度,说明了他站得比身后的纤影要久了许多。
手脚渐渐失去知觉,眼见着雪越下越大,身后人终是忍不住靠近几步,站在他身侧。
“她已经将玉佩交给了我,已经表明得很清楚了。”
所以,就由着他们去吧。
可是前面的人根本就没有回一下头,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主子,他们一直徘徊在外不肯离开,再加上天下人对寿王妃的舆|论,对您始终不好。寿王妃回到寿王的身边,主子不是早就料到了吗?”
有时候柳芙在想,那五年来,是不是就是他根本就不愿意醒来。
因为只有他继续躺着,容天音才会一直守在他的身边。
这个男人看着冷冰冰,都说神隐者无欲无求,无情无义,那么现在的他又是哪一种?
柳芙觉得大家都错看了,这个男人才是那个最大的赢家,他赢了容天音五年的相伴,让寿王尝试失去的感觉,让寿王受到五年的折磨。
只要他自己略施小计,没有什么东西不会为他停留。
就连容天音那样的人,不也是为了他停了五年吗?
这段日子,柳芙一直在想这个问题。
可真正的答案,她不知道是什么,恐怕也只有他神策自己知道吧。
神策身子一动,终于给了一点回应。
“她可有带话。”
柳芙愣了愣,明白他的意思后赶紧将手里的玉佩给奉上。
修长白皙的指节一动,从她的手心里拿过玉佩,悄然紧握在手里,然后柳芙听到“咔”的一声。
玉断!
柳芙惊讶的瞪大了双眼,“主子?”
虽然神策说要逐她出去,可是对她来说,神策是她永远的主子,这点不会改变。
“她并不是我想的那样。”
淡然如水的眼直望着山下那片白茫茫,什么也看不见。
眼前被雪幕覆盖住了,连那屋子都渐渐模糊了。
这次,柳芙听不懂他这话的意思了。
只是这语气让柳芙心里狠狠跳动了一拍,总觉得有什么要呼之欲出了。
“主子,如果你想要见她,何不……”
“已经见过了。”
模糊的声音被寒风刮过,支离破碎。
是啊,已经见过了,就在她回褚国的路上。
但那不同啊。
神策缓缓摊开了手,身边的柳芙徒然瞪大了双目,只见神策手中并不是那刚刚折断的断玉,就在碎片之中躺着一块更小些的发蓝光的纹路玉佩,上边古老的纹路柳芙一个也看不懂。
瞧着发出阵阵淡蓝光的玉佩,柳芙下意识的咽了咽口沫。
“这个是……”
“神隐龙纹,”神策一个覆手,玉上的丝线被他修长手指圈住,碎玉掉落,淡蓝神隐龙纹掉落在宫中,在风雪中刮得乱飞。
“这真是神隐龙纹?”
柳芙的惊讶并没有人回答她,神隐龙纹可有起死回生的功能,当然,这个所谓起死回生是夸大的,就像聚息珠一样。
但神隐龙纹有更大的用处,那就是身份的象征,或许有更多的用处。
一些秘密的东西,只有每一代的神隐者才会拥有。
比如这块玉佩,似臧了精似的,会认主。
说起这些东西都是天方夜谭的,可很这些传闻的东西确实是真的存在的。
柳芙觉得神策将这样的好东西留在容天音的身边并不是没有别的用处的,那么他为何不直接说。
想到神策的性子,柳芙也能了解了。
依照他的性子,很多事情只会做,不会解释。
也许这就是他的我行我素吧。
柳芙低低一笑,声音很小,很快被寒风掩盖过去。
“你不去见见她吗?她的状况似乎已经越来越不如意了。”柳芙就算不去打听,也看得出来,容天音那具身体越来越不对劲了。
柳芙看得出来,想必神策也看得出来。
“见又如何?”
只怕也不只是柳芙怀疑,想必容天音也感觉到了吧。
她不愿见他。
柳芙心里一疼,张了张唇,竟不知道该如何开口。
是啊,见了又能如何?神策不是神医,他只是神隐者。
隐于世,又隐于神之间的那个人。
表面上神隐者是天下皆知的“神”,而且实则上,他们却一直隐藏自己,隐字,很难解释得清楚。
他们风光却又被折磨着。
很多人只看得见风光的一面,却看不到他们风光之后的磨难。
“也许她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体状况了,如果不及时抑制,命只怕不会长久。”
柳芙似叹息般的声音低低传来,神策的身形狠狠一震。
容天音在这样的小地方见到了阙越,想着多年的筹划,最后还是回到了这样的原位。
只是,换了一种方法罢了。
当初阙越如何说动阙氏长老们的,容天音心里很清楚,现在却轻而易举的再现世,这不是他们最初的打算和想要的结果。
阙越面容上多了许多的疲倦感,眼底的颜色却比以往沉了许多。
容天音进门就看到站在屋边的阙越,下意识的去打量着他的样子。
阙越朝容天音点了点头,然后示意容天音坐下,他也做出把脉的架势。
秦执扶着容天音坐下,直接切入主题,三人没有多余的一句话。
一阵沉默中,阙越已经在把脉的过程中越发将自己的眉头皱得越来越深。
那个样子,不由让秦执将心提得老高。
“你的身体……”
容天音笑了笑,收回了手。
“就如你所见,”对自己的身体,她比谁都清楚。
阙越沉下了脸,认认真真地盯着容天音好半晌,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深深一叹息。
当时容天音要行那样的法子时,他有劝过,现在秦执好端端的站在这里,不再受死神的威胁。而她呢?似乎将自己的身体弄向了死亡的道路,然后用最极端的法子复活过来。
容天音这招就叫做致死地而后生,之后的造化全得看她本身的运气。
“如何。”
秦执已经明显沉了脸,直直盯着不言语的阙越。
他找阙越来是治病的不是要看对方沉默,也许他太过容天音的状况了,才会忍不住。
看着没有一点沉稳的秦执,阙越那些话竟然说不出来了。
那个如何问的自然是有没有得救,或者有什么法子杜绝这样的情况恶化下去。
很遗憾的是,阙越就算有大本事,也对容天音的情况表示束手无策。
“孩子必须拿掉,”这是阙越最终的提议。
见两人同时看向自己,容天音下意识的去抚摸腹部,语气坚定:“不可能。”
“音儿,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秦执紧握住容天音的手,用乞求的眼神看她。
容天音忍住心里边的抽疼,因为她知道,孩子拿不拿掉,情况都是一样的。
只是让她免了后面最极致的危险罢了,她可以感受到,腹中的孩儿十分顽强。
如若不是那样,又怎会在这样恶劣的环境下生长。
既然他已经突破了她毒体这一层,那她何不赌一把呢?也许孩子希望自己可以见一见这个世界也不一定。
是,是她自私了。
因为她想让孩子陪在他的身边,将来有一天她真的支撑不住了,还有一个他。
“我没开玩笑,”容天音回视秦执,一字一顿道:“我想要他活着,阙越,你得帮我。”
阙越苦笑,觉得摊上容天音这样的人,是他这生最倒霉的事。
秦执发狠地盯着容天音,狠着心,不再顺着她的意思,“拿掉孩子,我要让她的肚子变得一干二净。”
话是对阙越说的,眼神却狠狠的投在她的身上。
容天音心里发紧,知道他是下狠心了。
“秦执,你敢,”容天音激动得坐起了身。
两人煞时剑拔弩张起来,阙越的话就是那把刀,一落,这根绷紧的弦就会朝两边弹。
阙越抿着唇,没有说同意也没有拒绝。
“你看我敢不敢,这个孩子绝对不能留下来,”秦执眼睛已经发红了,狠戾地朝阙越扫去,“你若敢替她保孩子,我会让你知道,阙氏会落得怎样个下场。”
“混蛋,你这是什么话,你敢威胁我。”
容天音的声音变得高亢了起来,势要护娃。
秦执只要她,不能让她冒一丁点险,就算手刃自己的孩子,他也再所不惜。
看着着了魔的夫妻俩,阙越低低一叹,“你们都冷静一下,也许事情也没有我们想像中的那么坏。”
而实际上,容天音现在就是一个死掉的活毒体,很矛盾。
他没有碰见过这样的情况,在容天音身上,总能觑见不一样的东西。
容天音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闭眼的秦执,“对不起,我只是想要……”
“什么也不要说了,我明白……”秦执的声音沙哑得难受,他是急坏了,怕她有个万一,“我不想让你冒险,你明白吗?我赌不起了,也不想赌,音儿,这个孩子不能留,听话。”
被他轻轻抱住脑袋,轻柔的声音传入耳畔。
可是容天音却没有要改变主意的意思,因为她根本就没有打算放弃,即使面对他的颤抖。
“那你信我吗?”容天音露出一抹虚弱的苍白笑容。
秦执呼吸一紧,“音儿,别逼我。”
“我只问你,信我吗?”容天音再问。
“信,”秦执久久才吐出一字,停顿了下又哑声道:“但我不能答应你。”
“你想我就这么消失吗?”
“我不会让你这么做的,而你,哪也不能去,”他紧张的将她抱得更紧。
阙越在旁看着这对人儿,摇头,这两人还真是……
容天音说的话那可不是在开玩笑,正因为这一点,秦执才会那样的紧张。
害怕她会不声不响的离开,然后找一个谁也不知是死是活的地方呆着。
秦执想多了,容天音根本就没有打算那样做。
“我是在和你商量,这孩子既然能够在我身体里活下来,我就不能随意扼杀他的存在。”容天音的语气明显软了下来,以一种商量的语气,又是另一种说服的语气。
秦执哪里不知道在说服自己,让他心软。
可这次,他不能听她的,更不能任由她这样。
容天音从一个角度向阙越投去一个眼神,示意他说句话。
现在秦执就像是一只待暴发的狮子,只要有哪里让他觉得不对劲,就会立即扼杀掉。
这次让阙越过来,秦执已经向他说明了这点,是要让他来替容天音拿掉孩子的。
事情这么个变化,阙越夹在中间很难下定决心。
“她说得没错,也许孩子对生存有很强的意志,你是他的父亲,如果让他知道你想要杀了他,等他真正降临这个世界时,他会如何看待你?”
“不会有那么一天,”孩子必须弄掉。
阙越耸耸肩,表示无法说动他。
这对夫妻明显是在为难他,阙越干脆一句话也不说了,左右不知帮谁。
最后,容天音不再谈论这件事,以容天音现在的情况根本就不可能马上拿掉孩子,秦执也只能暂时先认了,等到找准时机就将孩子悄悄拿掉。
可容天音显然不会给他这样的机会,阙越就在旁边守着,秦执哪里也不去。
事情变得越来越诡异。
阙越站在两人之间,只觉得有种想要逃掉的冲动。
就在两人在沉默中度日子时,有一天,秦执的部下找到了这里。
现在这个凤凰村已经不再是他们两人之间的秘密了,成了所有人都知道的公众地。
一道急报从边境传来,打破了他们短暂的安宁。
“诸葛犹已经忍不住了,他不允许任何人挑畔他的权威,阙氏从齐国举族迁移消失,对他来说就是一大打击和折辱。他不能容忍别人的成功,自己的失败,这次交战不会是五年来那样简单。”
站在屋边,看着秦执快速离开的背影,天空一直没有放晴,地上积了厚厚的雪。
眼前,一片白茫茫。
“诸葛犹是什么人,我比你更清楚,就算没有阙氏,他一样会找其他的借口。”
“寿王妃可后悔了?”
“我没有后悔,你是秦执的好友,他做为褚国的寿王不方便出面,我出手也是一样的结果。对你,我没有要求,你只要记住,阙氏是如何脱离齐国的,”为了让阙氏离开,容天音也做了一些牺牲。
果然,阙越一笑。
“我不会忘记,只要我阙越生还的一天,都不会忘记寿王妃的大恩大德。”
容天音没接他的话,转身入屋。
秦执离开去安排,阙氏也没有可做,只好在四处走走,这几天一直夹在两人之间左右难为,现在事情突然转机了,他觉得秦执会妥协的可能性更大了。
秦执,没想到你也会有这么一天。
想当初的寿王,阙越摇头一笑。
容天音睡得很沉,梦里感觉到身边站着一个人,等她从梦里挣扎睁开眼时,屋里一片幽暗。四周只有落雪的簌簌声,安安静静的。
容天音想起白天时秦执离开了,阙越不知道跑哪去了。
抬头见竹窗打开了一边,可见外边簌簌飘落的大雪,容天音拿过身边的大衣披在身上,正要起身,一物从她的身上掉落在竹子铺成的地板上。
“哐啷!”
容天音的手扫到了一边的椅子,朝着那道淡蓝色的光亮砸去。
容天音手疾眼快的将蓝色玉佩拾起,对着夜详端了起来。
入手有极熟悉的感觉传达,暖暖的,还散着淡淡的蓝光,样式也十分好看,上边刻着古老的纹路,看不出是属于哪个朝代的东西。
手心的那种感觉让容天音再熟悉不过了,对着外边的夜,容天音眼微微一暗,差点就将手里的东西丢了出去。
是那块玉佩,就算是换了一层东西,容天音仍旧感觉得出来,这东西是神策给她的那块。
“神策!”
容天音下意识的唤了一声。
屋角处,一抹白匆匆一闪过,没入不远处的雪幕里。
容天音推开门时,只隐约的看到雪幕之后的那抹匆匆影子。
捏着玉佩,容天音没移动一步。
她没有丢开手里的东西,突然觉得这块东西变得愈发的沉重了。
对着雪幕那个方向扯了扯唇,露出一抹清冷的笑,回屋闭窗继续睡。
玉佩就放在她的怀里,温暖着她冰冷的身体。
秦执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的,身上沐过浴了,但容天音还是一下子闻到他身上淡淡的血腥味。
他又杀人了?
容天音皱皱鼻子,在他的怀里侧了身,埋了进去。
醒来时,身边已经没有了秦执的身影,推开房门就见方拓等人一身萧索的站在雪地中。
听到后方开门的声音,纷纷抬起了头颅。
在见到他们这些人时,容天音就知道她和秦执之间的二人世界也就到此结束了。
秦执轻厚的披风落在她的身上,紧紧包裹着她的身子,“雪还没停,别着凉了。”
“我还没有那么弱不禁风,”容天音觉得自己的身体并没有其他的不妥。
不知怎么的,手下意识的去摸怀里的玉佩,想着神策为何突然将玉送回来?还变了样?
没去细想这些,秦执已经握住她冰凉的手包裹在他的手心里,一副生怕冷坏她的保护姿态。
容天音有些哭笑不得,她真不需要他这样。
自住进这个叫凤凰村的地方,容天音就谢绝了外边的消息,此时绿铃正站在其中,脸色并不太好看,外边发生了什么事,她多少能猜测得到。
凤凰村的村民见大雪天突然来了这么些陌生人,瞧着个个杀气重重的,到是没有哪个村民敢靠近。
村民早就知道容天音和秦执不是简单的人物,现在看到他们这些人,就更加觉得两人的身份神秘高大了。
容天音知道这个时候怎么也不能留下来了,不然会连累这些无辜村民。
秦执是褚国的寿王没错,可是他不能时时刻刻的派人守护这里。
只要他们一走,这里就会恢复以往的平静,与外界并无太大的联系。
“公子!”
绿铃将手中的马缰交给了容天音,秦执更快的接了过去,“我和你一起。”
容天音瞪了他一眼,从他的手里夺回马缰,“现在不是开玩笑的时候,走,让我和你一起会会诸葛犹。”
说罢,容天音已经利落的翻身上马。
秦执眉一蹙,还没来得及说话,容天音已经策马奔驰。
瞧见她洒脱的姿势,秦执的心狠狠地跳动了下,翻身上马追着身后去。
身后马蹄声哒哒的传来,容天音迎着凶悍的寒风,嘴角弯起一抹恣意的笑容。
关于容天音的传闻,已经压制了下来。
暴民早就得到了控制,水映嫊并没有被救出来,水丞相反而因为这次的行动,差点失去了自己的儿子。
秦执出手,定不会叫水晟邢好看。
如果不是为了制衡,秦执早就取水晟邢的狗命了。
当然,那些行动秦执自然不会和容天音说起,更不会让她知道。
随着五年来的残忍,他已经不再是五年前她所熟悉的秦执了。
他不想让她看到另一面的自己。
范峈站出来抵制暴民也差点就失了祭司的位置,最后还是神隐者的出现让事情倒戈回来,当然这其中也出现不少的状况。
神策出现在这里时,容天音就知道,他还是出手了。
只是这样一来,他神隐者的名声就会与她这个妖女挂勾了,有些信仰的东西已经渐渐流失,他对自己也实在是狠。
神隐站出来,神隐家族那些人的反应会是怎样?容天音到是很想亲眼看到。
……
边境。
飞雪纷纷,大军压境,在压抑的气氛中一触即发。
齐国打的是阙氏的名头侵入褚国的边境,在一个措手不及的情况下,夺下了褚国一座城池。
诸葛犹只怕早有了预谋,突然而来的攻击让他们根本来不及回击。
错失了一个先机,跟着后面的就是失败。
“皇上,我们已经一口气拿下了对方的一座城池,正百士气全盛之期,为何不一股作气杀进去,再夺他褚国一座城。”
这次齐国出击,收获相当的高。
士气大盛,胜利就在眼前,让他们一个个兴奋得红了眼。
听到赵恪的话,正闭着眼坐在太师椅上的诸葛犹倏地睁开了野兽般的黑瞳。
赵恪被诸葛犹这双眼骇得一退,不敢再提此事。
明显的,诸葛犹有自己的主张。
“皇上,我们在等什么?”
带兵的元帅沉声问,赵恪说的话显然也是有几分道理的。
诸葛犹勾了勾唇,露出一抹冰冷笑,“等什么?自然是等他们。”
这个他们,指的是谁,跟在诸葛犹身边的人都清楚一二。
可是这个时候等秦执过来,如同是在找坑跳,不如趁着这个机会,好好的拼出一个城池来。
他们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下一句,只听诸葛犹从牙缝里挤出来,“朕到要看看,是他秦执厉害还是我诸葛犹厉害,小音,你且等着看,你跟着的人,如何败在我的手里。”
闻言,帐内的众将互对了一眼,都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沉重。
他们的皇帝很在意褚国寿王妃已经不是什么秘密的事了,但眼下如此严峻的情况,诸葛犹还要意气用事,想要在那个女人面前证明自己比褚国寿王强悍,实在是很不妙的事!
诸葛犹根本就没有看到众将闪烁不定的担忧,只知道,打败了秦执,容天音还会是他诸葛犹的,就连他自己只怕也没有发现,他对容天音的执着已经达到了可怕的地步。
他把上世的情,带到了这个世界,再重新绑着根本就没有未来的虚假感情。
诸葛犹在不知不觉间为容天音入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