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执,你怎么什么都不问我?”容天音败下阵来,幽幽地出口问他,然后恍然地看着门外的守卫,心里苦笑一声,“是了,你派给我的人不都已经报告给你这个正牌主子了吗,我果然有点撞昏头了。”
秦执温言道:“深沉的东西并不适合你,小音是在怪为夫吗?”
确实,深沉的她确实是不符合现在的形像。
“唉,算了,我也不想知道你们这些人都在想些什么了,想多了还真脑仁发疼,”容天音摆摆手,破罐子破摔的倒坐在榻边的椅子上,歪着脑袋闭着眼。
什么也不想,才活得痛快。
她是这么个想法,可偏偏有人不给她痛快。
脑海里闪过那一抹白发,恼意由心生,一门沉思在自己心里的容天音并未发现躺在榻上的秦执此时已经下了地,正用一种谁也看不透的神色凝视着她髹。
一只手不期而然的沾在她发疼的脑仁位置,容天音再次睁眼对上属于秦执温润的眸子,完美的俊颜正漾着一种连她都猜不透的温和。
脑边的手很适力的转动着,让容天音觉得异常舒服,按摩师的手都比不上他的一个轻轻动作。
容天音舒服得像发出声音来,从鼻子里轻哼哼了两下就闭着眼享受了起来,既然你利用了我去探父亲的口风,这点劳碌费就该还一还。
深谙夺嫡残忍的容天音也并没有怪他的意思,他虽然让她过去了,却没有真正的表面问自己探视的情况。如今就将说与不说的权力交给了她,用他的温柔打动着她。
起码在这一点上,容天音彼为受用。
容天音仿佛进入了另一个空间,舒适得让她下意识的放松身心,任凭那股舒服袭击着全身,享受那难得的柔意温情。
少女舒服展眉的样子落在秦执的眼里,有种莫名而淡淡的东西拍击着,手里的动作也未曾停止过,动作在她睡颜之下愈发的轻柔,仿若怕碰碎了般。
也许是因为少女的睡颜太过舒适,连窗边的阳光也忍不住跳跃在她柔软的身躯上,调皮的将少女照射得十分安详。
秦执抚着难得安顺的少女眉头,眼底跳跃着难明的情绪,低敛着上眼目很好的将他所有情绪掩饰得很完美。
却不知,越是完美的人,越是难以接近,同样的,完美是一种最危险的东西。
“不逼着你就是,等你愿意开口时,再告诉为夫……”仿若情人间的低语,贴着那只玉耳拂着气息。
薄茧的手轻轻将睡过去的人抱了起来,刚刚还安安静静睡着的人忽地伸手紧紧捏住他的衣袖。
秦执有些讶异地低头,发现怀里的人正死死地皱着眉头,樱唇轻启,像是抱怨,却似一种极致的悲凉。
“老板我们不折腾了吧……不就是个死吗,你知道我最乐意死了……”
秦执淡淡的眉皱了皱,表面疯疯癫癫的人,在做梦时尽想着死,或许,他们都不了解这个将自己掩藏的少女。
低低叹息拂着少女再次睡去的面颊,“死了便什么也没有了……活着就好……”
吱呀!
在秦执替少女盖上被褥之际,房门被人轻轻的推开,正好瞥见男人那一弯腰的动作。进来的人有些被他的动作震得一愣,然后很快就掩饰着内心的那点惊讶。
“王爷,阙大夫来了。”
盖被子的动作略微一顿,将被角掖好,淡淡道:“让他到该等的地方等着。”
方拓颔首而出。
低头看着紧抓着自己衣袖不放的手,秦执伸出另一只手抚了抚她的额,挣了两下才松开。
寿王府的踏风楼,是寿王府内最安静的地方,也是寿王平常时秘密的会客地方。
阙越做为秦执最信任的医师,彼此之间的友谊也可见深。
阙越看着难得迟到的秦执,调倘道:“你那王妃可真够闹腾的,把你都折腾成这样子,阙某还未佩服过任何人,你这王妃该值得!”
进踏风楼的秦执并未理会阙越的戏谑之语,就着他的边上一坐,然后执过他早就倒好的温茶。
看着秦执一系列的动作,阙越高深莫测地笑了两下,“怎么,又遇上难题了?”
“神策来了,”他淡淡地抛出一句。
心思琢磨着的阙越一听这个先是愣住,收起玩世不恭的神色,脸上隐有几分的严肃,“神隐者。”
“就在今日,他给了小音一个致命的评语,影响朝运这种话由他嘴里说出来,别人的可以当玩笑陷害,可他神策嘴里吐出来的,就可值得忌惮了。”
阙越眼色闪了闪,道:“是范峈请来的?”
秦执摇首。
“神隐者不属于任何朝局上的人,他们来历不明,却做着悲天悯人的善事。而这个善事也不分国度,因为他们觉得自己属于人间的‘神’,可通天意,测祸福。”
阙越说这话时,眼里染了些玩味。
这话说出来半玩笑,半认真。
世人都知道神隐者的神秘,是每个人心中的神存在。
他们从来不参与任何国家的纷争,却游走于各国之间,做着百姓心中的“神。”
他们人数向来是神秘,没有人知道他们真正的巢穴在什么地方,也不知道他们是如何传承神隐者之间的灵力,他们就像是一个神话的传说存在。
但他们的出现,所说的话,都会引起一阵的***动,甚至是天下间的纷争。
有的时候,往往只要是神隐者的一句话,就可以致一个国家的死亡和兴衰。或者是一个人乃至家族的存亡,这一任的神隐者出现在禇国内,第一个开口测的是容天音的祸,替容府,寿王府招来大祸。
这样的人本该千刀万寡的,可谁都知道想和神隐者作对,那如同和找死没区别。
神隐者没有平常人该有的七情六欲,他们只有一个诚实的心,然而这颗诚实却让很多国家生灵涂碳,也令许多国家兴旺。
所以,任何君王想要用任何东西打动神隐者,从来没有人可以做得到。
阙越替秦执担忧,好好的寿王府摊上这样的事,只怕谁心里都慌。然而从秦执的脸上,完全看不出来他到底是慌还是平静。
阙越一直觉得,接近神般存在的人,就是他眼前的这位。
秦执可以对任何人温柔,完全没有脾气,但你想从他的身上看到别的东西,那根本就不可能的事。
容天音的事,他也能坦然接受,阙越真的越来越佩服秦执的定力了。
不论遇到任何大小事,他都可以做到淡然自若,天塌下来都面不改色。
“你打算怎么做?”见秦执没有开口的意思,阙越忍不住打破宁静的气氛。
“且看看父皇的动作。”
正等着下文的阙越一愣,抬头惊讶地看着他:“就这样?”
秦执温雅一笑,“如何,你还想本王去找那人打一架,再让他改口?”
“一点也不好笑,”阙越挑眉,“本来你就没有多少时日可活了,现在还摊上这样的破事,你那个疑神疑鬼的父皇不死抓着不放才怪。我说,容大小姐怎么就这么能惹事啊?”
秦执微笑,一副你问我我问谁去的模样。
和秦执扯了这么久,阙越这才想起自己过来的原因,“被你这一打岔,我差点就忘了正事了,听说你被两股剧毒给镇|压了,把手给我瞧瞧。”
秦执放下茶杯,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无碍。”
“什么没事,赶紧拿过来,”阙越眉毛一扬,已经有些不悦了。
手还是伸了过去,阙越搭着脉,看了秦执好一会儿问道:“这是谁给你下的毒?”
秦执不语。
阙越见此更加的好奇了,“真的不说?”
秦执嘴巴很严。
阙越叹了叹气,“你再这么折腾自己,没毛病也被弄出毛病来,这两股剧毒虽然互相牵制着时没事,但如果遇上比这两股剧毒更厉害的东西,神仙也救不了你。”
“我知道,”秦执眉头都不皱一下。
阙越也就懒得再说了,给他把了脉后,又给他开了一剂的药。
其实阙越就闹不懂,那个名声狼籍的容天音怎么会被神隐者算出那样惊心动魄的结果来?
要知道,神隐者向来不喜欢随意给人看祸福的。
按着神棍们的说法,那就是遇到了有缘人,他们才会开口。
纳闷归纳闷,容天音的事情已经发生了,现在只管用力去力挽狂澜了。
*
容天音从秦执床上再次醒来的那会,脑子里闪过一句话:她又被人弄晕了。
上次从秦执的床醒来,她就有这样的感觉。
这次也是一样。
如果不是秦执在她的身上动手脚,她根本就不可能睡得这么沉,一定是有什么地方被她忽略了。
记得秦执先是给她按摩,然后她舒服得要死,再然后就理所当然的舒服睡死过去了。
容天音有些茫然地看着正坐在案前阅书的秦执,嘴里不时发出低沉的闷咳。
感觉到容天音的醒来,案前的秦执漾着一抹淡淡的温笑,“醒了!”
要质问的话被他这一句话生生逼得吞了回去,见自己占了他的床让他坐硬书案前,总有些心里的愧疚,“嗯。”
一扭头看窗外,容天音被外面的乌黑吓了一跳,她竟然在他的房里睡这么久了!
“起身洗漱,该用晚膳了。”
容天音反应过来赶紧跳下床,哒哒的穿好鞋子。
“不要急……咳咳……”秦执有些好笑地看着她慌乱的动作,伸手拿过新的布巾沾水就要亲自给她洗脸。
容天音吓了一跳,赶紧夺过他手里的活儿,呵呵一笑:“我自己来就行,就不劳烦您老人家大驾了!”
秦执也没有勉强她的意思,苍白着脸咳着走到门边,吩咐一声要开膳。
外面络绎的行动起来,显然也是等了许久。
见此景,容天音有些不好意思的红了红脸。
秦执吃饭的样子和他的性子一样,温雅得让容天音想快点解决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因为她无缘无故霸占了秦执的床,现在整个王府的人都知道有这么回事了。想到自己的名声,容天音就知道自己又开始被误会了。
蛮横无礼的霸占病人的床,到了后面会传成什么样?容天音绝对相信谣传八卦的厉害,不是真的也被说成真的。
无视盯在自己身上的灼灼视线,容天音埋头吃饭。
“莫急,没有人与你争食!”
容天音觉得自己快要被秦执的温柔杀死了,她就没有见过秦执温柔以外的表情,这人比她见过的任何人都令她不寒而悚。
好不容易用完了晚饭,容天音正打算溜回自己的兰院,又被他给叫住了。
“以后你要近身伺候为夫的人……咳咳……我们本是夫妻,让人将兰院的一应事物都搬进清筑院,也省得你再来回折腾自己。”秦执善解人意的声音传入耳,容天音感觉不到半点的温柔,只觉得头皮发麻。
他这话的意思是说,她要给他暖被子了?
虽然他是个病人,但男人基本的需求还是有的,容天音一直忘了他们是夫妻的事实,现在经他这么一提,头皮都炸开了。
要让她陪男人上床这种可能性实在是太小了,就算他们现在已经是夫妻,可那种事她还是十分抵触的。
他温柔没错,可他的温柔让她害怕。
容天音僵着脖子干笑道:“没事,没事,就当是为了锻炼身体,我不介意来回折腾!真的!”
生怕他说些什么的容天音,在后面又加了句,以证自己喜欢来回折腾的决心。
秦执温意的眼眸静静地凝视着她好半晌,过了好半会,像是明白她心中怕想般,从秦执的喉咙里发出性感低哑的轻笑。
容天音脸都笑僵了,但见这人发出如此笑意,心神猛地一震,呆呆地看着笑得好看的男人,心想着,怎么有男人笑得这么好看。
“清筑院内还有许多空置的屋子,你也不必非住在主屋……咳咳咳……莫非,小音喜欢与为夫挤在一块儿?”
轰!
容天音嘴角抽搐得厉害,她想,此刻自己的脸一定红得给烧铁一样。
容天音难得丢脸得结巴了起来,“没,没有……我只是习惯了兰院,一下子让我搬过来有点不适应。”
她敢打赌,从秦执那点揶揄神色中可肯定他猜着了她前面的歪念,看把他得意成那样。
“既然你不愿,为夫也不勉强你了!”
容天音真想呕血给他看,这人绝对是耍她好玩呢。
饭后给秦执煎了药,伺候他喝下后,她才拖着一把骨头回兰院。
在他屋里睡了一觉的容天音现在并没有睡意,精神好得好似睡了几天几夜的好觉。
霜雪和清苒安安静静的陪在她的身手,走在寿王府的夜景下。
打进寿王府那刻开始,容天音就没有像今夜这样好好的走动走动,顿时觉得世界安静得有些孤冷。
想起自己那车药材被劫的事实,容天音望天的眼眯了起来。
在这片看似沉如水的暗夜下,实则有些东西已经在发生着大变动……
*
高耸的宫墙下,一辆借着夜色隐藏的马车在一道兜帽身影匆匆上了马车后飞快的驶出皇宫范围。
秦执刚闭上眼,就听义晋匆匆脚步声而来,在门外匆匆说了句后,原躺在榻上的秦执倏地掀被而起,伴随着还有一阵沉闷的咳嗽。
义晋不敢耽误,赶紧让人伺候着秦执起身,义晋亲自掌灯引着秦执进了踏风楼。
佘贵妃转过精致的脸,看到自个的儿子匆匆而来的模样,眼眶一红,紧紧将他抱住。
“母妃怎么出宫来了?”
“母妃不放心,”佘贵妃半夜匆匆出宫,定是宫中有什么大事发生了。
“孩儿的身子并无碍……咳咳……母妃切莫挂怀……”
“看你这样子,怎么不叫为娘的担心?瞧瞧我儿又瘦了!”佘贵妃默默的落着泪抚着秦执苍白的脸,心里边阵阵的抽疼。
抓下佘贵妃的动作,秦执问道:“母妃这个时候出宫,可是宫中发生了何事?”
提到了这个,佘贵妃想起自己出宫的缘由,那精致的脸一沉,本就锐利的眼睛闪过一丝杀机,“执儿可知你父皇今夜将谁传召入宫了?”
“范峈,”秦执一指中的。
佘贵妃神色凛然,狠下心来说:“母妃知道你娶一门妻子不易,可是这个容天音是个草包为娘的也就认了,可如今不一样了,她,不能留啊……”
最后一句,佘贵妃声音都颤抖了起来。
看着佘贵妃焦急的模样,秦执耐着性子安抚,“母妃莫急,不过是一句话,事情还没有到严重的地步。既然父皇将范峈传召入宫,容侯必不会坐视不管的……咳咳咳,您也不用担心孩儿……执自有自己的筹算。”
佘贵妃抓着他,摇头,“母妃不放心,这个女人必须死,之前母妃还念着她是你的妻想要护着她的命,如今看来,她没有被克死,却是要来克你的啊。”
“母妃,你冷静一些,”秦执声音平和,有着安抚人的功效。
关系到儿子性命的事,佘贵妃平常时的那些冷静自持全然不见了,她匆匆出宫来见秦执就是怕秦执对他这个新婚妻子下不了手。
佘贵妃在宫中如履薄冰,生存的意义就是这个儿子,明里她是后宫最得皇帝宠爱的宠妃。
可又谁知道,那些不过都是表面的东西罢了。
皇帝的心真正属于谁,只怕谁也猜不到,就是她与他同躺一张榻这么久,也从来猜不透帝王那颗真心,或许,皇帝根本就没有心。
所以,当听到那些谣言后再看到皇帝半夜将范峈传召入宫时,她的一颗心都慌了。
都怪这个女人,净给她的执儿惹事生非,现在连这种逆话都裁在容天音的身上,可见她的执儿有多么子倒霉。
好不容易保住一条命,难道又要裁在这个叫容天音的女人手里吗?
佘贵妃恨极了。
“天音只是受害者,神隐者的那句话,并非是祸……或许我们都猜错了,影响的朝运或许是向着好的方向展开……咳咳咳……”一连说话的秦执,咳得愈发的厉害。
佘贵妃见儿子这样,哪里还敢过于激烈,一边纠心安抚着儿子,一边恨自己鲁莽,她的执儿心善,怎么可能杀死自己的妻子,这件事她就该暗中进行。
知子莫若母,但秦执又何偿不知道佘贵妃心里的想法。
“母妃相信执,一定会想个好办法将这件事解决了……让母妃费心了,是执的错……”终是心疼母亲的辛苦,秦执极力的稳定着佘贵妃为他慌乱的心。
佘贵妃也冷静了下来,说道:“你皇祖母寿宴那日也提议了,让这孩子入宫跟着母妃学习规矩,不如趁着这个时候,让她先到母妃宫中住一段时间,好让她学习皇家礼仪,那些教养嬷嬷教不得的人,由母妃来。”
秦执有些哭笑不得,只怕让容天音入宫,在她的视线范围内,也不知道要死多少次了。
当然,那只是在他不知道容天音真正实力的情况下,容天音是什么,使毒的高手,那个不要命的想要在她面前使诈,纯粹的自找麻烦。
“母妃……咳咳咳……难道您连孩儿都不信了吗?非要……在宫中动手不可吗?”
佘贵妃心里一颤,默认了秦执的猜测。
秦执低低一叹息,“母妃莫忘了容侯,有他护着,天音只怕没有那么容易出事。”
佘贵妃当然记得容侯这号人物,正因为有容侯在,她才要速速下决断,了结了容天音。
“这一次就算容侯想要护,也不可能了,你父皇可不会允许一个威胁江山社稷的女人活着,执儿,母妃也是为了你好,你若舍不得下手,为娘的也不怕再沾那滴血……为了你,母妃什么都豁出去了,你可明白……”到了最后,佘贵妃声音里都带上了哀求。
秦执闭了闭眼,又是一声叹息,“母妃的苦,执儿明白的……一直都明白……可这件事交给执儿来处理可好?”
且不论他舍不舍得杀容天音,若容天音死在入锦元宫的时间段,高高在上的父皇会如何想?容侯又岂会放过杀死爱女的人?
他并不希望自己的母妃涉险……
佘贵妃这次执意的摇头,“她会连累你的,这样的女人越早死对你越好……让她死在寿王府外,才是对你好……”
秦执心里一苦,原来他的娘亲打的是这个主意,宁愿连累她自己,也要保护他这个儿子。
“母妃太过惊慌了,没等出父皇的话,这么早就判断,为之过早了些……请原谅孩儿的不孝,天音不能跟您入宫……”他怎么能让自己的母亲为他冒死。
“你……你知不知道,她会害死你的啊……”佘贵妃向来的冷静全然不见,抖着声音嘶哑的喊了出来。
秦执用高大的身躯将失控的母亲抱在怀里,那双眼看得很远很远……
在宫中所受到的苦,他怎么能不记得,母亲为了他染上了多少的鲜血,他也清楚记着,正因为是这样,他才想着让她置身事外,好好的保护她自己,让他心安。
“相信我,母亲。”
*
佘贵妃的到来,将气氛炒得压抑。
送走了佘贵妃的秦执,一直站在夜风中,盯着那一点的消失方向,平静无波澜的眼透着别人都不曾看懂的寂。
“备车。”
静候在身后的方拓立即就动了,不多会儿一辆黑黝的马车从寿王府内飞奔没入暗夜。
从皇宫出来的范峈行到了自己马车前,刚要掀帘进去,掀帘的动作一顿,视线飞快的转向黑暗一角,又复重新下了马车,对车夫说:“且在这里候着,”然后他人就朝着那黑不见五指的方向踱步而去。
一个拐弯,就看到了一辆气势幽暗的马车靠着墙停候。
“寿王计算的时辰如此周到,实在令范某心生佩服。”
没理会范峈调倘,里边传出属于秦执淡淡的声音,“如何。”
范峈沉默的看着没有动静的马车,也不知是准备要说,还是不说。
“要让神隐者改口,实在难。祸福皆出自神隐者,寿王妃的生与死,也皆在他,而非皇上……寿王,可明白。”
“回,”一字吐出,驾车的方拓就打着马离开。
范峈独自立在暗夜下,夜凉了才唤醒他的失神,回了马车直奔他的苍海城。
而正是此刻,自那日被皇帝砸了脑袋后的容侯,再次出现在元和殿内。
那日被打碎的东西皆换然一新,容侯看着换然一新事物,眼眸闪了闪。
皇帝仍旧是那天的位置,只是这一次他不怒了,则是一脸淡淡地看着容戟,看不出半点情绪。
“皇上,神隐者的话也不能全然信了……”
“哦?”皇帝温和地拖长一个单音,颇有种撩乱心镜的错觉。
容戟再也说不下去了,只有长跪在地。
皇帝前面说要杀了天音的话他可记得清清楚楚,现在有更好的理由杀死天音,皇帝不可能会放过这样的好机会,他现在跪在这里,根本就无济于事,徒然一场。
结果,都是天音死。
容戟闭目,竟也沉默了下来。
皇帝走到了他的面前,将他扶了起来,容戟抬头愣怔地看着温和的皇帝,一时竟有点心慌。
“你心里清楚,朕想要她的命,现在有更合理的理由,你了解朕的,这样的机会不会轻易放过……”
“皇上。”
“容戟,朕的江山是如何得来的,你很清楚,朕不能让它毁在你女儿手里,明白吗。朕可以放过容家,但容天音不能。”
“就因为天音是她的女儿吗?”容戟倏地眯着眼看皇帝。
“是,”没想到皇帝这次很大方的承认了。
“皇上,难道您就这么恨微臣,如果恨,就将微臣的命拿去,可天音是无辜的……”
“容戟,不要惹怒我,当年的事我没怪你……”皇帝自称变了,可声音却是凉到底的寒。
“臣明白了,”容戟低叹退后,保持着与君王的距离,“臣会尽臣最后的本分,臣能为皇上做的,恐怕也只有这么多了,臣告退。”
看着容戟苍凉的转身,一副冷漠决然的样子,皇帝一把将他扯了回来,冷不妨的给了容戟一拳,打在肚子的位置。
“唔!”
容戟痛得闷哼一声,身体刚退后一步又被皇帝紧紧抓住。
“你要离朕而去吗?为了你的女儿,就要抛弃多年的兄弟情谊,是不是……”皇帝几乎是吼出来的。
容戟叹息,忍着那股痛说道:“是皇上逼得微臣如此,一切也许是微臣的报应,臣不怪皇上……为了江山稳固,皇上就算是要了臣的命,也甘愿的。”
“当初的誓言你忘得一干二净了,是不是。”皇帝大声质问。
“臣没忘,”容戟看着皇帝说:“可天音是臣的女儿。”
“容戟,别逼朕。”
“臣从未逼过皇上,”到了最后,容戟的声音已经平静了。
皇帝死死地盯着容侯,沉淀在眼底的神色变幻了好几次,他才缓缓将容侯松放开,背转过身去,皇帝仿佛一下子沧桑了许多。
“当初是你让朕争的,也是你一路陪着朕的,今日你却为了她的女儿舍弃了朕。自古忠义两难全,朕明白你容侯忠心的决心,但到底是抵不过亲生女儿的命。因为那是她的女儿,所以你才要舍弃朕,若是换作你别的女儿,你容侯会眼不眨一下,是不是……”
“皇上了解微臣,正如微臣了解皇上一样。”
“朕累了,下去吧。”
“皇上……”
“你不是要舍弃朕了吗?还站在这里做什么。”
容侯:“……”
“怎么,你占了朕的女人,还想睡朕的龙榻吗。”
容侯身子一抖,“不敢。”
皇帝深深地看着容侯,冷冷地道:“没有你容侯不敢的,滚回你的容侯府。”
“微臣告退,”这回,容侯到是看不清楚皇帝心里在想些什么了,这么将他踢出元和殿是个什么意思?
待容侯出了元和殿,皇帝站在元和殿的殿门前良久,值夜的太监都忍不住频频回头去观皇帝沉如水的神色。
“柴公公。”
候着后边的柴公公赶紧走上前,“皇上请吩咐。”
“明日早朝后将寿王妃喧进宫,朕自打她出生以来,就没再好好看看那丫头了。”
柴公公听着后边一句阴沉的话,打了一个颤抖,“奴才遵命。”
*
次日,太子府发生了一件大事。
对容花月而言的大事,自她从容侯府回到了太子府,那张向来引以为傲的脸,长满不知是什么造成的麻子,遍布着整张脸。
有人传太子妃被自己给吓晕了,此事一出,进出太子府的太医一个跟着一个,就是邪门的查不出是什么所致。
容天音听到这坏消息,心里舒服了许多。
“咝咝~”
一条银蛇从容天音的脚边爬过,容天音伸着懒腰将脚边的小银踢到一边去,在霜雪和清苒进门时,那条银蛇就窜地一下进了床底。
“王妃,宫里传了旨,是柴公公亲自过来了,您还是赶紧着妆吧,”霜雪见容天音还有闲情伸懒腰,声音带上了焦急。
神隐者那些话,早就在城里传得沸沸扬扬的了,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这次,还是摊上性命的大事。
大家现在看容天音,就跟看个死人没差别。
为了寿王府,将寿王妃交出去也没有什么不可以的。
容天音伸到一半的懒腰僵了僵,愣怔地回头:“这么快!”
皇帝果然是准备要取自己的性命吗?那该死的神棍!
霜雪同情地看着容天音,“王妃——”
“不要用那眼神看我,”她还没死呢,皇帝要是真为了一句话杀了她,她还真的没辙,想起自家老爹的话,容天音觉得自己应该不会有什么大事。
真是辛苦她老爹了,为了那个神棍的一句话。
皇帝想做什么,进宫不就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