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翌日,朝会。
昨日的风暴,酝酿到今日,已经成势,只等待一个爆发点。
所以在太监王半宣布朝会开始后,整个朝堂就陷入了一种诡异的安静中,等待着关键人物。
队列里,赵征感受着聚集在自己身上,无数隐晦或直接的目光都差不多了,也正准备动作。
然而,所有人都没有想到。
在这种时候,吏部尚书刘松,先站了出来。
嚓~
只见安静的朝堂上,一声官袍摩擦空气的声音,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了过去。
然而,在这个时候,另外一边有人却有更大的动作。
这一幕,让赵征感到莫名熟悉,收回脚步,跟着所有人转头。
砰!
“陛下!老臣有事启奏!”
是吏部尚书刘松。
他在所有人或震惊或不解的目光中,出列,几个快步,跪在了队列之前。
什么事情,值得这么大的阵仗?
比起赵征点燃的引线,还要危急?
“说!”
皇帝朱重八也颇感意外,皱起了眉头,示意刘松赶紧开口。
只有赵征,皱起眉头的同时,恍然大悟。
砰!砰!
皇帝话落后,谁知,刘松又磕了几个头,然后才从自己的怀里,颤颤巍巍的拿出一叠辞呈。
队列中的赵征一下就认了出来,那是自己的作品。
而刘松磕完头,不再等所有人反应,也终于开口了。
“陛下!老臣有罪!”
“吏部掌天下官吏选法、封勋、考课之政,然今能者下庸者上。”
“朝堂诸公,能善不能恶,结党营私,以致使天下忠志之士报国无门,只留辞呈无数!”
“老臣位为吏部尚书,愧对陛下信任,不能处置,还请陛下明察!”
吏部尚书刘松,声声悲哀,句句涕泪,把所有人一时间,都给搞懵了。
所有人都猜得到,他刘松手上的那一把辞呈,全是赵征的手笔。
本是赵征对昨日的提议,做出的动作。
可是谁知道刘松来了这么一出,直接将这些辞呈,从赵征的个人手笔,变成了所有人的过错。
“陛下明察!吏部尚书胡言乱语,不识盛世之景,离间君臣之心,当以重处之!”
有大臣不想看到无聊斗争占据今日朝会,背后赶紧站出来,将刘松推到了整个王朝的对立面。
在往常,谁敢去找刘松这个吏部尚书的麻烦,要知道刘松可是代表着皇帝的意志,连交好都来不及呢。
可现在不一样了。
赵征要动所有人的命脉,就是与赵征交好的许多人,此刻内心都在摇摆。
刘松这个关键人物却明显有偏向赵征的嫌疑!
那正好,也可以借此向皇帝表态,毕竟代表着皇帝,可还不是皇帝。
励精图治,可以!
彻底断绝士大夫的根本,绝无可能!
所有人都不认为,赵征的提案只是单单为了废除封荫,赵府出来的人,目的从来没有这么小气过。
但是赵府又如何,与一个人乃至一群人作对,变成与所有人作对,是完全不一样的量级。
“你!你们!”
吏部尚书刘松,回头看向出列诬陷自己的存在,手指抬起,整个人都在发抖,气得不成样子。
“请陛下明察!”
可出列者只是眼神闪烁了两瞬,继续低头上奏。
皇帝朱重八看着这一幕,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只是内心冷笑一下,也没有任何表态。
所谓明察,不过下面这些人攻心的手段,对他没有任何的指示作用。
他比任何时候都要明察。
下面这些人,没啥好东西。
可对吏部尚书刘松而言,却不是这么简单。
出列的人,攻心正攻到了他的要害。
“陛下!”
“老臣曾在闲暇时,见过一次杂耍,那是老臣第一次看杂耍戏。”
“老臣记得,那杂耍有一个戏幕是为弹到高处的板凳坐下。”
“老臣看的那一次,那群杂耍失败了,人直接摔到了地上,摔得七荤八素,满堂哄笑!”
吏部尚书刘松寒心下不再管那么多。
“刘大人好兴致,累累公务,盛世之下更当敬业,还有闲心去看杂耍!”
身后人也不管那么多,又站出了一个人。
刘松却仿佛没有听到,只继续说,表情也因故事的继续,而变得激动。
“可是陛下!”
“那个人又来了第二次,第二次,台上的其他戏子在那个人还没弹上去时,就往开始的落点跑。”
“第二次,成功了,满堂喝彩!”
刘松终于得以回头,面对满朝文武,其中几乎半数,都是经他手而站到这里,算是他的半个门生。
只是因为日月王朝皇帝正高,这些人与他的情谊还得减半。
但,都还是算受他荫惠的存在啊。
刘松此刻是真实理解了,站到了这群人对面的处境。
可现在也不一样了!
‘我刘家,有人学进去了那则圣理!’
刘松犹记昨夜,自己失魂落魄回到家中,瞧见自己孙子还在跟着书童学字。
他赶紧就将自己还没忘记的那个圣理写到了孙子的纸上。
一堆莫名的组合,却让孙子看了,问出了一个他根本就无法明白的问题。
‘爷爷,按照这上面所说,万事万物之间都存在吸引,可是为什么画帖不挂在墙上,还是会掉呢?’
他可是吏部尚书,不懂也应该能够有所听闻。
但面对孙子的这个问题,他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为什么?
还站在朝堂上的刘松,又想到这个问题,只感觉周遭所有,都在疯狂后退。
然后,一个崭新莫名的世界,快速的撞了过来!
就像满朝文武,此刻也没人知道他在说什么,只想继续攻击,快速进行到下一轮。
“刘大人!”
“闭嘴!”
又一出列者,却被刘松直接打断,他第一次,散发出自己作为吏部尚书的威严。
“刘某五岁记千字,七岁能赋诗,冬日手脚皲裂不弃学,中举日不得双亲及见,更笃训己,乃至今日!”
“经行修,职兵部郎中,有征镇江勋田,恶胡勇之罪!”
“彼时小儿何在!”
胡祸一提,出列之人,脸色全变,最后甚至惧怕得直接跪下。
可无论皇帝,还是刘松,都没有再多看他一眼。
接下来,是真正君臣之间的对话。
“上位!戏子尚剩勇重来,今朝廷诸公,不如戏子矣!”
“故臣奏请上位,深查天下渎职者!”
也是直到这一刻,赵征才彻底明白了,刘松今日与满朝文武对立。
是为了赵府不引爆昨日旋涡积蓄的能量,更是为了,给满朝文武一个机会。
刘松啊,刘松。
赵征看得见,皇帝明显意动。
毕竟人吃饭久了,肚子都得定期打打虫。
根治太猛烈,缓解却可行。
可朝臣,会理解,会感激你吗?
人们常说得破窗效应,在凌迟和刮骨疗伤之间,并不奏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