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雨桐才知道,原来考试完第二天,若兰兴高采烈地去青桐学校找他。
青桐正跟同学在研讨一个学术问题,他向来喜爱钻研这些,一聊起来便忘了跟若兰约定的时间。若兰生气,质问他学习比女朋友还重要吗?
青桐心想,钻研的乐趣像她这种学习不好的人怎么能懂?加上一旁有同学添油加醋,取笑他找了个只会吃喝玩乐的小女友……
他接受过无数的赞誉,可是认识姚若兰之后,经常遭受到各种调侃取笑,觉得很没面子,当场跟若兰说了几句嘴硬的话。
若兰骨子里是骄傲的,唯独在他面前总有些自卑,一听嘲讽的话语既难堪又委屈,性子一上来,不顾一切地喊出“陆青桐,我不要做你女朋友了!我们分手,我们绝交!犬”
喊完,她后悔了。
她那么喜欢青桐,终究是女孩子,是姚家的小公主,也要颜面踺。
原地等待青桐的道歉,不,不需要道歉,哪怕他随便跟她说一句话,只要口气能稍微温软一点,她也不会真心去计较。
他如果不好意思用言语表达,那就一个简单的动作、或者一个不舍的眼神都可以。她不会计较,可以主动收回刚才的话。谁让她那么喜欢他呢!
可是,陆雨桐什么都没有表示,拉着同学离开前,还满不在乎地挥挥手:“你说的,以后不要再来缠着我!我从来就没稀罕过!”
这些,雨桐是第二天从姚立言口里听来的,若兰找他嚎啕大哭地倾诉了一整晚。
雨桐听复述版本都觉得心酸不已,青桐准备午睡时,敲开他的房门。
“青桐,我们谈谈。”
“姐……”青桐硬着头皮,知道昨晚的话题逃不掉。
雨桐注视他,俊秀的面容比平时苍白了一些,眼底有抹淡淡的疲倦,想来昨夜没有睡好。
“跟若兰分手后感觉怎样?”
“姐……”
“开心吗?”
青桐嘴硬不起来,他不知如何形容那种感觉,胸口闷闷地,若有所失。总觉有东西勒着心口,想起若兰时会觉得烦躁、忧郁,情绪低落地不想说话。
他悄悄承认,自己对那个叽叽喳喳缠人的女孩并不讨厌,甚至有些喜欢。
“姐姐不想教育你什么,毕竟你已经长大成人,感情的事情最亲的人也不能为你做主。但是,有些话姐姐不得不说。”雨桐坐在他对面。
青桐仰着脸,下颌微绷,静心等待。
“青桐,世界上有很多的爱,我们想尽办法也得不到,但是有一种爱,是自己给的!没有谁天生欠了谁的,只看甘不甘愿。姐姐不欠你,若兰更不欠你。”
“我第一次跟若兰见面,也不怎么喜欢这个小姑娘。但是,她热情率直,善良乐观,身上有很多美好打动人心的特质。尤其这段时日的相处,我被征服了,我相信你更是。”
青桐不由自主地低下头:“姐……我不开心。”
“不开心就想办法变得开心。虽然不知道你跟她能走多远,有没有共同的将来,但至少两个人还能在一起的时候要好好珍惜。”雨桐轻叹,想起了自己不曾宣之于口,却必须掐灭的感情。
“青桐啊,我们身边每天来来往往这么多人,想碰到一个自己真正喜欢的不容易,恰好又能互相喜欢的人,难上加难。你碰到了,不能随意放弃!”
“姐姐放心,其实我已经想好了,我今晚就打电话给她。”
雨桐微笑起来。
青桐看着她头上那块白色的纱布,心疼不已:“姐姐,以后有事不要再瞒着我,可以吗?我才是你唯一的亲人,你有事情,陪在你身边的应该是我。”
手术的事情,雨桐跟夏允风只是简单地讲述了一下,以免他太担心。
她走过去,摸了摸他长得需要去修剪的头发,笑容逐渐扩大:“正因为你是我最亲的弟弟,才舍不得让你担心。不过,你刚才有句话说错了,我们不是相依为命——我们还有妈妈。”
“妈妈……”青桐下意识握住吊在胸前的那片金叶子,“对,还有妈妈!姐,你说她会来找我们,到底是什么时候呢?”
一句话,闻倒了雨桐。
她起身到窗前,小区的绿化很好,树木长出一片片葱郁的新叶,充满生机和希望。
“我有预感,应该很快了。”
**
雨桐虽预感很快能见到母亲,但没想到竟然这么快。
周日晚上,青桐返回了学校。
周一清晨,她去医院复查,拒绝了夏允风的好意,选择自己打车去医院。
李博士仔细帮她检查了眼睛和手术的伤口,表面基本已经拆线,他特别叮嘱:“陆小姐,你还需继续休养一段时间,不能剧烈运动,不能受到刺激,注意保护头部。”
“谢谢。”再见到李博士时,雨桐终于看懂他眼中的愧意。但她毫不介意
,哪有医生愿意在手术室里遭遇意外呢?他已经尽力,“真的非常感谢您,李博士。”
走出医院,雨桐沿着街道缓步行走,忽然心念一起,返回几步,在一棵树荫下默默站立。
那日,她就是在此处见到了妈妈,可惜眼睛看不见,不能及时记住她的样子……
后来,妈妈走进了巷子,自己深一脚浅一脚,心急地追赶。
对,就是那个方向,那条巷子!
雨桐揣着隐隐的激动,穿过马路,举步朝巷子里走去。
巷子不到三米宽,又深又长。
她记得那日自己追不到妈妈,惊慌失措,无助沮丧,掉了不少眼泪。
宋子迁不知为何会出现,给她一个有力的拥抱,帮忙跑去追寻妈妈。而她竟然没能辨认出来,将他当作了允风……
想到那天的情形,雨桐心口升起了一团热气,她扶住巷子的青砖墙壁,闭眼喘息。
耳边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人也走进了巷子。
她睁开眼睛,转身准备离开。
映入眼帘的是一个奇怪的陌生人。说奇怪,因为看她纤细的身形和走路的姿态,像是女人,穿着打扮却像个十足的男人。她带着帽子,将半张脸蛋藏在竖起的夹克衣领中,两手插在上衣口袋。
雨桐忍不住多看了几眼,心中涌起一抹异样的感觉。
来不及多想,那人迎面走了过来,两人擦肩而过时,对方突然开了口,让雨桐浑身震住,脚步虚软,连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眼睛好了,反倒不认人了。”熟悉的嘲讽语调,以及清润又淡淡沙哑的嗓音。
好一会,雨桐才僵硬地站直身子,不可置信地望着她。
如此近的距离,伸手可及,彼此都能将对方看得清楚明白。
可是,雨桐这一次,连目光都僵住了,一瞬不瞬连眨眼觉得困难。
瞧她看到了什么?真的不是幻觉吗?
那半张藏在夹克里的面容,皮肤颜色深浅不一,不规则的疤痕微微扭曲,使得整张脸看起来有些吓人。除了用“惨不忍睹”来形容,她一时无法找到更确切地词汇。
妈妈,面前这个奇怪而可怖的女人是自己的妈妈?
她的脸……
怎会这样?
青桐说,那次见到她是戴帽子捂口罩,面容变成这样,所以才遮得严严实实吧!难道七年前那场车祸造成的?
雨桐怔怔地注视着那些疤痕,难以呼吸,目光缓慢地从她脸颊移到眼睛上。这绝对是一双美丽的眼睛,秋波若水,汪如清潭。除了眼角细细的纹路,根本与年轻女子的无异。
“不是一直很想见面么?看够了没?”对方说话开门见山。
雨桐点点头,又飞快摇头,话未出口,眼泪已夺眶而出。
“你……”她唇瓣颤动着,心脏疼痛地跳动,“你就是妈妈。”
对方却冷笑:“我这副鬼样子,也有人要认妈妈,哈!可笑。”
“妈妈!”雨桐再也难忍激动,一步上前紧紧抓住她的手臂,“不管变成什么样子,永远都是妈妈啊!”
“我是金叶子!”金叶子毫不犹豫地承认,清瘦的手抚摸凹凸不平的脸颊,很快矛盾地否认,“不!我也不是金叶子!”
现在的她,有谁能认出来?
“妈……”眼泪滚落。
“住口!我没有女儿!”
雨桐没想到金叶子会狠狠甩开自己,一个不备,踩到不平的路面差点摔倒。她立刻站稳脚步,直直盯着金叶子的眼睛。
“从小到大,我和青桐每天都在等待中度过,你知不知道?哪怕你后来一次都未曾回家,可我们也从来没有忘记过你。”
金叶子眼中没有半点感动,扬起讥诮的唇角,那张面孔看起来更可怖了。
雨桐抹去泪水,充满渴望地再次握住她的手臂,“如果你不想认我们,为什么还要三番四次出现?你完全可以像过去的二十年那样,在我们的生活中销声匿迹。你关注我跟青桐,特意回来找我们,难道不是为了相认吗?”
“不是!”金叶子坚定地否决,美目中迸发出一股仇恨的冷光。
雨桐被那种强烈的恨意惊住了。
“知道我的脸为什么会变成这样?”金叶子反握住她的手,非常用力,几乎要将她的骨头捏碎,“因为那场车祸!那场被人幕后蓄意安排的车祸!”
雨桐整颗心揪了起来。
果然是车祸造成,可是,妈妈为什么说那是一场人为幕后需要安排的车祸?难道七年前有人想害妈妈?
“妈……”雨桐想说点什么安慰,但她知道,一位以聪明美貌闻名的女子,突然遭人陷害和毁容,过去的七年恐怕不是任何话语能够安慰的。
“妈,是谁要害你?因为这样,你当年才从医院失踪,刻意逃避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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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金叶子仰头大笑了两声,笑得人毛骨悚然。
雨桐连心窝都泛着冰冷的凉意,颤声问:“这些年,你都在哪里?害你的人已经不在了吗?”
“哈!我藏身的地方,你们绝对想不到!天底下没有人能想到。”金叶子忽然拉近她,凑过去小声地笑,“我告诉你,我一直住在疯人院里!”
“妈……”雨桐难以接受这是真的。
“我装疯卖傻,跟想害我的人玩游戏。他想我死,我非要活得好好的。他以为我真的已经死了,哈哈,可他不知道,因果相报,死人也会回来报仇的!”
雨桐听得心酸,眼泪簌簌地掉。
毁容,疯人院,每一样都让她心如刀绞。不是一天,而是七年,两千多个日日夜夜,妈妈是依靠什么支撑下去的?
“妈,跟我回家。以后我跟青桐会好好照顾你。”
“住口!说了不准叫我妈,我是已经死了的金叶子,我要讨回公道!”
雨桐感受到她强烈的仇恨,用力吸了口气:“你说,想害你的人究竟是谁?”
“嘘——那个人心狠手辣,但权势滔天,到对付他太难了!”金叶子忽然主动抓住她的手,嗓音透着冷冽,“想要我真正回来,除非你做到一件事!”
雨桐屛住了呼吸;“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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