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古以来,国朝变革、两国交战,都是气运消长之时,而修士修身,到了一定地步,就要吞吐气运,就算是那修为低劣的,也知道顺势而为,所以,这革鼎与战乱时节,往往会有大量修士入世夺运。
平日出世出尘的修士,多会在这时候露面,加入凡俗某方,或顺势而为,或逆势修运。
不过,但凡入世,总要有着目标,夺运有如赌命,先认定一方,然后逐渐加注,不可能孤注一掷,这一点,经历众多的修士自是明白,即便两国开战,但局势未明前,不会有真正的道门高手出面。
但这些考虑,不会出现在急功近利的修士心中,在两国交战后没有多久,就有修士因为各自身利益选边了。
相比于结构完善、完整的大瑞方面,分散各处、组织松散的草原部族无疑更容易下手,而且船小好掉头,能灵活掌舵,及时抽身。
北上草原的修士,本就剑指邱言与典籍,结果两国爆发战争,邱言所领的奴隶军虽无正式编制,但无论是草原还是大瑞,都将之看做中原战力。
于是,以定春子为首的一众修士,便分散到了各个部族中,暗中相助,想以此来挤压邱言的行军空间。
邱言的这支军队,有气血阵势,能在一定程度上压制神通,更能支持兵家秩序的施展,无论是对修士,还是对部族,都可谓克制,两方联手也算是水到渠成的事情。
随后,在半个月的时间里,邱言的攻势果然受到了一定程度的抑制,但还不足以扭转局势。
尤其邱言在一次回军后,声东击西,一举击破了图阆部的驻地,将这柔罗人以下最为强横的四大部族之一冲击的四分五裂。
而且。这次破军,邱言也一反常态,开了杀戒!兵锋直指部族上层!
从前,他攻破了一个部族。不会造下多少杀孽,只是攻破囚笼,将奴隶放出,但在破了图阆部牙帐后,邱言却未停下,虽没杀多少人,却对部族上层穷追不舍。
偌大一个图阆部,分崩离析,但邱言犹自不愿放过,追的图阆残兵上天无路入地无门。几次投奔他部,却连累了几个部族接连被破。
如此一来,哪个还敢收留?
不过,也有那有心人,从中看到机会。设计埋伏,想用流窜的图阆人为诱饵,将邱言诱入陷阱。
最后,果然与邱言碰上,结果却是奴隶军越战越勇,连带着图阆残部与埋伏之人一同杀戮!
直杀的昏天暗地,却不见因果与罪孽加身。倒是挑起事端的修士,气运暗淡,因果缠身。
修士里为首的几人,都是第三境巅峰的修为,其中辈分最高的名为“定春子”,乃是埋骨道的长老。
除此之外还有两人。一个是前文提到过的沧桑男子,名囚龙客,本为海外散修,因亲缘关系回归中土,在东海开辟一岛。唤作囚龙岛,自称“囚龙岛主”。
另外一人却是名女子,是一年内突然崛起的后起之秀,自称灵秀,修行界的好事之徒则称之为“灵秀仙子”。
不过,这位仙子颇为神秘,轻纱覆身,带帷帽、蒙面纱,不将面目示人,这没有打消好事者的好奇,反倒越发撩人,甚至引发几次冲突,但抛除这些,此女确实修为惊人,所修功法很是玄妙,定春子和囚龙岛主就没能看出其人师承。
在草原行事,三名修为最高的修士,理所当然了成了领头之人,遇事多是三人相商,定下大方向,才公布出去施行。
修士的世界里,修为和辈分格外重要,这三位商量出来的对策,倒都能贯彻施行。
但半月征伐,始终拿邱言没有办法,利用情报和图阆部布下的陷阱,也没能阻碍多久,多少让三人威信动摇了。
邱言的这支队伍,在攻伐途中,收集了众多战马,来去如风,一场埋伏战打下来,当真迅若奔雷,在马蹄轰鸣中,迅速结束了战斗,随后远去,留下地平线处的一线尘土。
看着遍地鲜血和残肢,三名修士难免有骇然之感。
“怎么回事?不是说邱言不怎么杀人么?被他攻破的部族,死伤不算严重,怎么这一仗,他屠戮近千人?不怕因果罪孽?”
看着眼前的狼藉景象,囚龙岛主看面色难看到了极点。
边上,灵秀仙子也道:“从情报来看,那些没同意与他同行的奴隶,在返回时,都能得到关照,以此来看,他应崇善之人才对,怎么却能下此辣手?”
囚龙岛主又道:“这些且不多说,从几次交手来看,这邱言虽是朝廷状元,但绝对如传言般身具修为,不知境界几何,但如此一来,他对气运当有感应,何以还能毫无顾忌的斩杀?”
这话中充满疑惑,要知道,这两国交锋,死人是很平常的事,但领军的大将却不会被多少因果和罪孽沾染,除非杀孽过盛,盖因将领官员都是顺命而为,有龙气遮蔽,大部分的因果与罪孽,都被龙气承下,落到人身也就九牛一毛了。
可修士不同,哪怕有了官职、受朝廷册封,本身还要修行,修到了高深程度,就要涉及到对气运的操控,境界越是高深的,对内外因果越是洞若观火,那是点滴都不能混乱的。
有自身之气在先,杀人放火染过来的因果、罪孽,在被龙气吸纳前,先要被修士自身的气运吞纳,虽能在短时间内增加气势,但一旦罪孽深种,就难以剔除了。
正因为如此,囚龙客才会感到疑惑,不明白身具修为的邱言,何以领军大开杀戒。
倒是定春子轻轻摇头,眼中闪烁一点光泽,从表情上看,似乎发现了什么。
“前辈,你可是知道什么?”灵秀仙子注意到定春子的表情,出言询问。
他们三人虽然修为相当,但在辈分上也有差异,定春子的辈分,放到整个中原修行界中,也是很高的,只是配上他的修为,就稍显不足了,这也是其人急于突破的原因,若再不能有所突破,他的寿元大限就要到了,到了那时候,再说其他,也就迟了。
这种情况在修行界中并不少见,很多误入歧途、走上不归路的修士,开端往往就是寿元将近,不得不有所行动。
听到询问,定春子先叹息了一声,接着就道:“我等忽略了邱言的目的。”
囚龙客就道:“他的目的,不就是释放奴隶,还有这图阆部吗?从他的所作所为中,不难发现这些。”
“这只是表象,”定春子摇了摇头,“他释放奴隶,真是为了所谓道义、正道?错了,他的目标从始至终只有一个……”老人说着,抬起一根手指,“就是破灭图阆部!”
“哦?此话怎讲?”见其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囚龙岛主心中一动,“被他所救的奴隶,又作何解释?那两种作用,又是什么?”
“奴隶对那邱言而言,有两种作用……”定春子眉头微皱,“我刚刚提过这两种作用么?”
疑惑中,他还是在囚龙客的催促中,将想法说出,顺便理清了自身思路——
“第一,自然是聚集人气,形成军阵和气血大势,辅之兵家秩序,从而无往不利!”
囚龙客一愣,颇为不解:“他本来就不是这个目的么?难道说,除此之外,他还有其他目的?”
定春子闻言,冷笑着反问了一句:“若是没有其他主意,邱言单凭武力,也能聚拢人手,甚至更为方便,呼之即来,更不染尘埃,他又何必费力不讨好的破部聚奴?”
“嗯?”
看着惊愕的两人,定春子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的道:“奴隶,被人将那人之命格强行破去,然后毫无遮掩的压迫、驱策,最为违反人道,凡如此作为,必有层层因果聚集,又有罪孽徘徊,而解救奴隶,是将命格还给他们,可因果与罪孽的积累尚在……”
“前辈的意思,是说那邱言聚拢奴隶,为的正是这因果与罪孽?”囚龙客听到这里,也想通了一些,生出忌惮,“如此说来,此人是要将这些因果叠加起来,模糊目标,尽数宣泄在图阆部身上,好家伙!这一下,把几十部、上百族的因果,都给冠在一族身上,杀的人再多,也只是解除因果罢了,不仅没有罪孽,说不定还能有功德!”
越说越想,囚龙客越是头脚冰凉。
“好深的心机!难怪他敢大开杀戒!我等都被他的假象给迷惑了,以为其人乃是一味行善的迂腐之人,未料到他的所作所为,不过是为不让聚集起来的因果和罪孽分散、消减,难怪连南下回归中土的人,他都给予许多照料!只是如此一来,又有谁能在草原上与他敌对?”
“方法不是没有……”定春子瞥了两人一眼,“就看你们敢不敢了。”
“还请前辈指教!”囚龙客这次前来草原,也有孤注一掷的意思,咬牙请教。
定春子微微一笑,吐出两个字——
“血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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