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都繁华,一如往昔。
邱言这次抵达东都,受到的礼遇与从前截然不同,官员从留守以下,王公自晏王以降,皆是出城相迎。
众人在城外好一阵交谈,待入了城,便直入官府中,与那位留守交谈。
按理说,这东都为留都、陪都,有着一套官职,其中不乏位高权重的,但多数没有实权,不能掌管民政,所以职权实际上掌握在府尹手中,此位以文臣担任,专掌府事,但后来东线、北线皆有大战,来往调动兵马,就涉及到了兵权,又有后勤供给,需要时时协调,一来二去,位于两者之间的东都,就成了一个统合调协之地,加设了留守。
留守之名,取“留置驻守”之意,能涉军政,职权极大,但也算是临时设置,只是大瑞与之前历朝历代,不乏有临时职位变成制式的例子,如那大炎的州牧、大齐的巡抚,乃至本朝的观察使,都是例子所在。
这里面也有变通的意思,盖因涉及祖制,不好更改,难免牵扯利益,而运用一套班子、去直接代替和覆盖另外一套班子,则是较为中庸的做法,只是这样一来,很容易使得官职臃肿,是以也被人诟病。
如今,这留守一职,因战而起,如今四边平定,看起来至少是河清海晏了,但政事堂与朝廷,却仿佛忘记了这个临时增加的职位,所以这位留守王闲便就这么留了下来。
“王留守。你今日领人迎接,本官记在心里,只是当务之急。还是政务要紧,所以我也就不和你寒暄了,直入主题,那天志洲的人,可是都已经来了?”
等到了那官府后堂,余者皆去,只剩下这东都的几名实权官员。邱言也不啰嗦,直接就问了出来。
留守王闲对邱言的风格很是了解。他当初在京城的时候,就与邱言有过共事的机会,“回定国侯,天志洲的人。昨天就已经到了,如今住在驿站里。”
邱言就道:“很好,那安排一下,今日我就与他们的人见一见面,将事情说个大概。”
“今日就见?会不会太急了点?”王闲听到这里,很是意外,邱言这样的朝廷大员,如今在朝政上甚至是真正的掌舵,来到了东都。就要再马不停蹄的去见那天志洲的人,怎么看都太急了,显得不够从容。如此一来,很容易会被人觉得气势不足。
但邱言似乎并没有想到这些,只是让王闲安排,但最后得到的结果,却是那些天志洲的人不愿意立刻相见,说是还未准备就绪。让邱言再等候几日。
这消息一传出来,这官府上下。自王闲起,个个都感气愤。
王闲忍不住对邱言道:“那天志洲不愧是天外邪魔,不通礼数,定国侯你大老远的赶来,这是对他们的尊重,结果他们反倒是蹬鼻子上脸了,这般拿大,简直是狂妄无礼!”
结果邱言却笑了起来:“真正有底气的人,不会将自己的威严构建在虚无缥缈的架子上面,现在这些天志洲的表现,正好表现出了色厉内荏,邱某之前说要见他们,正是要看看他们的反应,如今看来,他们是想要先拿架子,试探于我,然后借势而为,若是真正有实力,又何必借势?况且,他们连和谈都要展开了,在大方向上把握对了,却在细节上斤斤计较,这不是成大事的样子,这次和谈的主持之人,看来不够资格。”
“您的意思是……?”王闲心中一动。
“让他们重新派一个人过来吧,虚张声势的人,真正和谈的时候,很有可能会想一些不切实际的事情,更不要说,这种人很可能没有意识到局面的危机,延误战机。”
这样说着,邱言已经走出堂外。
“这些人的事,就先不用告诉我了,什么时候新的负责人来了,再来通知我。”邱言说着,头也不回的迈步离开。
看着那远去的背影,王闲等人面面相觑,最后那府丞忍不住道:“到底是定国侯,什么大风大浪没有见过?那天外邪魔居然敢在他的面前拿架子,真是不知轻重。”
但又有官员的担忧起来,说着:“话虽如此,但将定国侯的决定直接告知他们,这玩意闹将起来,影响了两边关系……”
王闲却是摆摆手,沉声道:“无需顾虑太多,怎么那天志洲的邪魔,在我大瑞定国侯准备拜访的时候,直接拒绝,就没想过会影响两边关系么?再说了,定国侯也说的很清楚了,现在是他们有求于我等,不是我们去求他们,这主次关系都没搞清楚,他们来谈什么?张古,你不要看他们机关术精妙,就被摄了心神,这腰杆还是挺直点吧!”
说完,甩袖而去,后面自然有人会安排通知那驿站中的天志人。
看着留守离去的背影,便有官员心下嘀咕着:“这王闲怎么突然口气硬了?从前不是处处妥协,和稀泥么?”
但转念一想,又明白了:“也对,有定国侯在此撑腰,这腰杆子硬一点也算正常,毕竟那定国侯东征西讨,无论是四边,还是这国中世家,没有一个人是其对手,便是那天志洲,也是被定国侯的计谋,连同他练出来的新军,给击垮的,那天志洲的人,在其他人面前,仗着机关术精妙,还能有几分优势,可面对咱们的定国侯,还有什么好嚣张的?手下败将而已!”
这样一想,念头通畅,一个个的精气神也迅速提升起来。
就有两个负责此事的官员对视一眼,都是吸了口气,笑着道:“看来,咱们也不用继续受气了,这便过去说清楚吧,省的那边还当自己是大爷呢!”
………………
城西的驿站,公分五院三层,其中那第二层布置考究,此时正有几名身着墨衣之人在其中交谈着,表情颇为凝重,言语中也充满了一种不确定的味道。
“军师,已经按照你说的,回绝了那定国侯的拜访,那后面的事,是否就好处理了?”
被称为军师的男子,同样也是身着墨衣,但神情却与其他人有所不同,听了这话,他便开口道:“墨者不必担心,这也在我的意料之中,如今朝廷势大,而我天志势弱,又是请朝廷出兵协助我军,在竺坨兰打开局面,若是不先压住对方的气势、势头,那么就要彻底被掌握节奏,别说提出条件,恐怕还要沦为对方的陪衬。”
“原来如此。”这众人里面,有一人气态沉凝,闻言点头,“我等此来,乃为和谈,但不可低头,要想办法让这大瑞的朝廷,为我等出兵出力,最好还能得到一些好处。”
那军师夸赞道:“墨者所言极是,整个朝廷上下,其实对我天志洲了解不多,越是这样,越能利用,说不定本来还是劣势,却能讹诈出额外好处。”
他这话音落下,却有人担心起来:“但竺坨兰那边如今节节败退,就快支持不住了,实在是拖不起啊。”
“越是这种时候,越要沉住气,”那军师扫过来一眼,“要知道,如今的情况,我等越是着急,就越没有底气和筹码,只能任凭对方宰割,这样才是最不妙的情况。”
那位墨者点头道:“不错,这种时候,不能放过好处,那大瑞朝廷本身就有意与我等联合,这里毕竟是他们的部洲,我等到了真正难以支持的时候,直接撤退罢了,最多损兵折将,可他们的情况就不同了,没有地方能躲的,所以我们不用担心……”
这话还未说完,门外就传来敲门声音。
这东都虽不是京城,但经过几年的加持,又有那一片陪都皇宫,同样龙气镇压,对超凡之力有着压制,这天志洲的很多墨家机关,实际上与神通有关,是以对外界的探查,就多少有些限制了。
门外,一个声音传来:“翻细墨者,那大瑞之前的两个官,又来了,说是带来了定国侯的命令。”
“命令?”那墨者冷笑一声,“这定国侯还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居然敢给我们下命令了,算了,让人过来,我倒要听听,他们是如何答复的。”
说着,他还和那位军师对视一眼,露出心照不宣的表情,认为对方是对自己之前的举动做出了回应,下一步就是讨价还价了。
“本来我领着这一队人过来,是来求援,可如果能在求援的基础上,再得到好处,立刻就要被看重许多,”那翻细墨者更是有着自己的打算,“我在诸墨者中,不算突出,可那厚甲、观眼等人,不也在这什么大瑞定国侯的手中吃了亏,如果我占了便宜,就是鲜明的对比了……”
这样想着,他还在思量着,等一会是否要继续逼迫,还是顺势减少要求,以防止谈崩。
“这松紧之间的度,必须要拿捏好,否则可能要弄巧成拙了。”
带着这样的念头,当他再次见到两名大瑞官员,还是气态沉稳的坐在椅子上,手中捧着一杯茶,缓缓的喝着,让两人等待,之后放下杯子,淡然说道:“不是告诉你们了么,刚来东都,水土不服,需要休养一下,才好见那定国侯,否则万一失礼,就是不敬了。”(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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