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李桂交往束修之后,书院的告示也贴在了那块大石上,李桂过去看了看,大意是说今天不讲课,只是分课堂,然后附着课堂与学生的名单,正巧的李桂和裘安在同一课堂,随后李桂和裘安按号找了一下课堂。课堂紧靠西侧,大大的木窗,很是宽敞,里面已经白面了条案,墙东角有一堆蒲团,但还是显得空荡。
看了一眼,裘安便笑道:“这里没什么看头,不如咱们到上面饮酒观风。”
说着裘安往山上一指,李桂顺势一看,只见山腰最突出的那块巨岩上人影绰绰,一缕清烟正在升起。李桂知他有备而来,逐点头道:“好。”
随后两人转身往山上走去,途中裘安看到卫若兰和陈也俊正从侧面走来,显然也是找课堂的。作为一名侯府公子,裘安兄弟俩和卫若兰、陈也俊都有交往,而且他哥哥裘良和陈也俊还称的上是好友,因此裘安本来想邀请他们两个一起的,但他听到过风声,说卫若兰和李桂并不对付,卫若兰恼火李桂在翠云开社时抢了他的风头,于是假装看不见,紧走两步,和李桂一起拾阶而上……
而就在这时沈正阳已派了老仆去招李桂了,李桂很是惹人注目,裘安带得、两人抬得大盒子也很惹人注目,老仆很快就从众学子口中得到了消息——上山去了,把酒临风,何其快哉!说话时那学子语气很是羡慕。
老仆腿脚不便,不便上山,也不确定需不需要上山,于是回报,听了老仆的汇报后,沈正阳推窗一看,只见那块醒目的巨石上正青烟袅袅,而沈正阳在山上腌菜、干肉的一个多月,嘴里已经淡的很,于是对周天演笑道:“这等事居然忘了我们,真是该罚,你我同去如何?”
“善!”周天演抚须而笑。
……
石阶尽时,就是便完全呈现在李桂面前,巨石表面很平坦……其实李桂对巨石不陌生,如此风景,他也来过两次。不过这次令他惊诧的是巨石上居然有三个人,其余两个是青衣仆帽的健仆,不足为奇,令李桂惊奇的事站在岩石边上的那个,一身白衣,腰悬佩剑。口方齿白,习习风中说不出的英姿飒爽。此时一双眼睛正如朗星一般盯着他。
“这是谁?好英俊的人物!”
李桂心里正思忖着,而这时裘安已经笑道:“来来来,我给你俩介绍下,这位是柳湘莲柳兄。我特地请来作陪。”说到这里又裘安转向李桂,继续笑道:“这位是后庭兄。”
“原来是他!这模样怪不得薛蟠把他当兔儿爷!”
李桂心中恍然,抱拳道:“久仰,久仰。”
柳湘莲之所以来此与他的性格有关,他任性好侠,好游好客,那天听裘良谈了李桂之事后,便想结交。而他与裘良、裘安关系甚好,昨天在景田侯府与裘良、裘安兄弟俩安排酒菜的片言只语中听到裘安要请李桂,便求着一起来了。
而今见李桂从容淡定,英俊潇洒的姿态,心里不禁念叨了句:“好一个俊俏人物,果然名不虚传!”同时抱拳道:“不敢不敢,久闻后庭兄大名,如雷贯耳,今日得见,终得偿所愿,实乃三生有幸。”
“他是从哪里听到我的,是诗、还是故事……”
心中想着,李桂再次抱拳道:“不敢,不敢。”
而这时裘安笑道:“酒已备下,不如边饮边谈。”
“好,请。”“请。”
……
巨石中间早已摆好了一个小桌子,三个可以折叠的小凳子,桌面上已经摆好了四个凉菜,凉拌牛肉,油炸核桃、白水藕、烧鸡,不过桌子西侧小炭炉已经升起,上面的砂锅冒着热气。分主宾坐下后,裘安就起了酒杯,往地上一洒,敬了天地之后,笑道:“今日能请到两位,长平之幸也,两位兄台请。”
“请……”“请……”
酒过三巡之后,裘安再次举起了酒杯,笑道:“不意后庭兄竟有奇谋,那日我听哥哥说了当真是目瞪口呆……”
而他刚说到这里,就听石阶处传来了脚步声,‘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三人蓦然转头,却看到沈正阳和周天演正弯腰而来。
没想到沈正阳和周天演居然来了,李桂和裘安一惊,旋即放下酒杯,迎了上去,“老师何来?”随后李桂一边扶着沈正阳一边问道。
“你们饮酒,倒不喊我。”沈正阳扶膝笑道。
这时一个仆役已从木箱里拿出了两个精巧的、可以折叠的红木小凳子……重新落座,酒席重开,三巡过后,分杯问盏,寒暄了一阵子之后,裘安才笑道:“不意两位老师能来?我敬沈师一杯。”
沈正阳也不客气,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后,笑道:“我却是为你而来。”
“老师找我何事?”李桂一怔,随即问道。
沈正阳捋须沉吟了一下,说道:“年前我闻你捉贼防盗之事,策略奇妙,但你可知其中偏颇之处?”
李桂、裘安、柳湘莲闻言都是一愣。裘安和柳湘莲之所以发愣,是因为他们对李桂的法子佩服的五体投地,而居然有人说此法有所不足!
李桂发愣,是因为沈正阳居然谴责他!谴责他所用之法有些阴损,而在这个讲‘德’的时代,这谴责实际上还是好意!
而对于在具体事件中用‘德’还是用谋,或者说是用阴谋还是用阳谋解决问题,李桂心里自己有杆秤,实际上他清楚,阳谋与阴谋各有所长,而阳谋的使用实际上是以实力为支撑的,比如千古第一阳谋推恩令,主父偃只是提了一提,然后便被人诬告灭族,而汉武帝推行却没有事,之所以如此就是两人背后实力的缘故。而阴谋却有四两拨千斤的妙处。
但李桂也明白现在与沈正阳、周天演说这个道理,他面对的只怕将是疾风暴雨,与他未来的发展也不利,因此拱手道:“多谢老师提醒,用德,则如北辰而众星拱之,学生受教了。”
见李桂一点就透,而且说得极透彻,沈正阳大袖迎风一挥,捋了捋胡须,点了点头。
而周天演也捋须笑道:“后庭果然天资过人,你可知朝廷在西南禁盐铁之事乎?”
西南禁盐铁之事,因为兵事的缘故,京师酒楼茶馆、大街小巷已经传遍,李桂在游街广逛巷中李桂已经知道了,而这事李桂觉得距离自己很远,所以也没在意,但现在周天演居然问他此事,隐约之中李桂也感觉到了周天演这样问的目的,一定是想看看他对此事的看法。
而李桂现在已经清晰地知道,所谓的书院其实也有着自己的诉求,说书院是诉求的集合体也不为过,不如这里学子集体的诉求就是当官,稳固的当官,而稳固的当官书院的人脉又能起作用。当然还有其他诉求包含其中,毕竟书院大都是一个地方的人!
而李桂却不清楚周天演他们在这件事情上的诉求是什么,从学子的谈论中已知沈正阳是山东琅琊人,而周天演则是河南安阳人……有心不接这话,但是又觉得他俩既然找来了,如果说不知,那周天演一定会仔细讲说一遍……
点了点头,李桂回道:“已知。”
“你以为此法如何?”周天演问道。
回话时李桂已经有了些腹稿,又清楚这些老家伙说话好像不怎么喜欢留情面,因此闻言再次斟酌了一下,谨慎的说道:“外事不稳,内事不平;内事若平,外事需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