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证词破绽
“阿七,究竟是怎么回事?”老妇人瞪大眼睛看着儿子田七。
田七伸手挠了挠头,心里想着自古忠义两难全,他出卖兄弟也是没有办法。
“是,宋家灭门案那一晚,君豪根本就没有来找过小人,他做了什么事,遇到什么人,小人也不清楚,但那一晚,小人确确实实是在鱼塘这儿的草棚守夜的。”田七对秦捕头说完,转身拉着老妇人的手臂,语气诚恳的说道:“娘,儿子没有骗你,儿子打那次之后,就跟您保证过,以后滴酒不沾,儿子不会食言的!”
老妇人点点头,却不对自己儿子说,回头看秦捕头道:“大人,您都听到了,老妇也相信我家阿七是不会骗人的!”
“刚刚可不就是撒谎了!”其中一名捕快小声的嘀咕道。
秦捕头转头瞪了那捕快一眼,和颜悦色对田七母子道:“是,只要说实话,积极配合衙门办案,衙门不但不会留难,还会感激!”
这话让老妇人心里舒坦,也权当是卖个面子给秦捕头,当着他的面数落儿子田七一顿,让他以后要好好做人,不要再帮任何人欺瞒衙门。
田七连连道是,头被点得快要埋进脚下的泥土里。
捕快们忍不住失笑。
秦捕头却没有心情再在这里耽误。
田七的话证明陈君豪说了谎。宋家灭门案当晚,陈君豪根本没有不在场的证据,也没有时间证人,现在更加是扯了谎。
就眼下的证据分析,陈君豪是凶手的可能性还是最高的。
从村里回来之后。秦捕头直接将这一核查结果报告了赵府尹。
赵府尹心头那叫一个激动啊!
他当下就认定,凶手应该是陈君豪无疑。
因为宋斌不同意陈君豪和宋凝的亲事,甚至是打了他一顿,将他轰出宋宅,所以陈君豪觉得被羞辱,尊严受到了践踏,起了报复的念头。
听赵府尹这么说。秦捕头也有些疑惑:“那陈君豪不是爱慕宋娘子么?他为何连宋娘子也一并杀害了?”
赵府尹就给了秦捕头一个‘你很傻’的眼神。他敲了敲案几,讥笑道:“陈君豪为何会受这些耻辱?那是因为宋凝,若不是她。他会上门提亲吗?他会被宋斌打一顿吗?留着宋凝,就是留下一个随时会揭发自己,又随时提醒自己所受屈辱的祸害。一并杀了她,一了百了!”
赵府尹的分析挺有说服力。秦捕头不住点头,觉得赵大人所说。合情合理。
“那么凶手应该就是陈君豪无疑了!”秦捕头说道。
“嗯。”赵府尹背着手回到案几后面跽坐下来,他想到晌午让师爷送去刑部的那一道折子,保证在十天内结案,看来。用不着十天,这两日就能将宋家灭门案给了结了。
赵府尹此前压在心头的那块沉甸甸的大石好似倏然间被搬开了,心情变得愉悦畅快起来。
他对秦捕头吩咐道:“刘清已经将凶手行凶时穿的鞋子和匕首找到了。你将鞋子带过去,给陈君豪穿上试试。若是吻合,那这案子明日就开堂审问!”
秦捕头接过包裹,恭敬应了声是,转身出了书房。
......
风府。
张氏一脸雍容的笑意招待叶敖东进堂屋用茶。
风不屈上次已经听过妻子张氏的想法,她说叶敖东家世清白,且身居高位,难得的是人家至今尚未娶亲,是个可以值得女儿风毓托付终身的人。
初初听张氏这么说的时候,风不屈还有些不乐意。
在他看来,叶敖东这个年纪能官拜二品,也是极难得的,足见这个人的本事。从官品上看年龄,叶敖东无疑是年轻有为,可从年纪上看他与自家女儿风毓的年龄差,风不屈就觉得委屈了自己女儿。
张氏问清楚了风不屈的想法的后,无奈一笑。
“这男人啊,年龄大点儿也不是什么问题,最最重要的是找个知冷知热、体贴疼爱自己的。”张氏说到这儿脸微微有些发红,低头对风不屈道:“老爷你不也大了妾身那么多么?妾身何时嫌弃过你了?好不好的只有过日子的两口子知道,外人怎能明白?”
原本是说女儿的事情,现在却扯到自己身上来,饶是平时毒舌横行的风不屈,也觉得老脸一阵滚烫。
他这是续弦、是续弦,跟叶敖东这个头婚就老牛吃嫩草的性质可不同!
不过在家宅上,风不屈一贯都谦让着张氏,既然张氏已经相中了叶敖东,再加上叶敖东本身也是个不错的,风不屈也没有完全反对到底,他宠爱女儿风毓,所以,只要女儿也同意,他就没有任何意见!
张氏让人去书房请了风不屈过来。
叶敖东心里已经将风不屈和张氏当成是自己的未来丈人和丈母娘,态度上极具恭敬,这让张氏对叶敖东的印象,越发好了。
“叶侍郎怎么有空过来?”风不屈做事说话一贯这么直接,从来不会拐着弯来。
叶敖东就笑道:“叨扰风御史和风夫人了!”
他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一封物事。
风不屈一看,雪白的信封上盖着公章,印的是‘养正女学’四个字样。
“这是?”风不屈有些疑惑的看叶敖东。
叶敖东朗朗一笑,郑重其事的将信封递给风不屈,说道:“上次在路上碰到风娘子,她的马车坏了,又一时间雇不到马车回府,是在下送风娘子回来的。路上就聊了两句,风娘子说打算考女学,恰好在下的昔日同窗好友洪明就是养正女学的馆主,所以在下就帮忙跟洪明打了招呼,有了这封信,风娘子就可以直接上女学。无需通过什么考核试了!”
风不屈眼中流露出吃惊的表情。
他还未及开口说话,张氏就先他一步,惊呼道:“真的啊?麻烦叶侍郎了,毓姐儿这些天可不就是为了上女学的事情发愁嘛,这下有叶侍郎帮忙,那敢情好!”
风不屈脸色可不大好。
考女学就得堂堂正正,凭着自己的真本事。真材实料的进去。这种走后门托关系的行为是可耻的,再说他可不相信自己女儿的能力会考不上去。
叶敖东这个善意的举动,并没有引来风不屈的好感和谢意。
(二)女婿人选叶侍郎
风不屈沉着脸不说话。叶敖东和张氏倒是没有注意到他的不悦。
他那个人平素不说话的时候,也是这副阴测测的模样,张氏与他夫妻多年,早已经习惯。而叶敖东与他同朝为官,也多少有些了解。所以二人并没有看出他的情绪来。
“只要能帮到风娘子,这些都是小事!”叶敖东说道。
风不屈冷哼一声。
张氏就瞪了他一眼,意思是:老爷你不要这个样子,不是让叶侍郎尴尬么?
人家好心办事。还不落好啊?
风不屈见妻子一颗心都偏了半边,且她也已经接下了信封,接受了叶敖东的好意。多说无益,便冷着脸不开口。
堂屋内就只剩下张氏和叶敖东聊着。
张氏看着谈笑风声的叶敖东。心里头是丈母娘看女婿,越看越满意!
虽然这一趟叶敖东来风府,并没有看到躲在内宅的风毓,可也不是没有收获,至少张氏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
至于风不屈那边,瞧适才张氏对他瞪眼的模样,叶敖东就知道,在为头威风凛凛,满嘴仁义道德,强势毒舌的御史大夫,在家里就是妻管严一个,他在府中都是听张氏的,这就更好办了。
只要张氏看对了眼,认定了他这个准女婿人选,风毓还能逃出他的手掌心?
张氏热情招待,叶敖东自然是在风府吃好喝好,逗留了一个半时辰,这才一步三回头,恋恋不舍的坐车离开。
等人走了后,风不屈才吐了一口气,对张氏道:“以前倒没看出叶敖东这个人竟然也会以权谋私!”
这话听得张氏一阵愣怔,片刻才明白过来。
见丈夫如此说她的准女婿,张氏可不乐意了,辩驳道:“老爷这话可是说严重了,您自个儿就是御史,您知道自己所说之话的分量的,以权谋私这顶帽子太大了,盖下来,叶侍郎可承受不住!”
风不屈轻哼一声。
他这才说了人家一个不字,妻子就巴巴替人家辩上了,这以后要真成了他的女婿,妻子还不一颗心全跑偏了啊?
“妾身知道你不高兴叶侍郎为了毓姐儿走后面,可这也说明他心里头对咱们闺女的重视!”张氏替丈夫沏了一盏茶,送到他跟前说道:“像叶侍郎这样身居高位的能配的上咱们毓姐儿的适龄郎君,当真不多了。权贵世家你又说大多金玉其外败絮其中,毓姐儿嫁入门阀反倒要受委屈,妾身也是这样想,所以跟权贵夫人们打交道的时候,也没有动过这样的念头。”
风不屈没有说话,只端起茶盏浅浅的抿了一口。
张氏便又说道:“这事儿也不急于一时,正好毓姐儿说要上女学,将来还要考女官,就由着她去折腾好了,这段时间咱们也好好观察观察就是了,若真的合适,到时候就先订了二人的亲事!”
风不屈耷拉着眼皮子,漫不经心的说道:“不急!”
“是,咱们是不急,可叶侍郎可不能不急,人家年纪摆在那儿了。”张氏心底可还担心着相中的女婿人选被别家钓走了呢,是既急切又不舍,矛盾又挣扎。
风毓那厢已经从春荷手里接到了推荐信。
她面上漾开了笑意,仔细看了一遍后,低声呢喃着:“叶敖东倒是言出必行!”
“娘子,婢子听二牛说叶侍郎还在咱们府上用了膳才走的呢!”春荷八卦道。
风毓嗯了声,没有表态。
她心里虽然不喜欢叶敖东,也讨厌他看着自己一副找不着北的眼神,但从现实上讲,叶敖东这个人还是有很多好处的。就像此刻她手里握着的这封推荐信,他简简单单的一句话,就帮自己解决了一个大难题,风毓可舍不得只用叶敖东这一次。
她有这个自信,只要她一日不表态,叶敖东就会围着自己绕。
“收拾一下,明日咱们就去养正女学馆报到!”风毓抬眸嘱咐春荷道。
......
养正女学馆在金陵的郊区,离皇城中心有不小的距离,驱车的话,大概要走一个半时辰。
沈如晗和张嫣等一众入读养正女学馆的小娘子,除了学馆沐休放假以外,平素都住在女学馆后面的屋舍里。
屋舍架构精致小巧,四个人同住一个小舍,四个小舍两两相对,中间是个大院子,院中树木繁茂,虬枝缭绕,几架秋千在树下荡漾,和在风中的,还有女子银铃般动人的嬉笑声。
沈如晗从院门口走进来,秋千架上的张嫣看到了她,朝她招招手,喊道:“阿晗,过来玩!”
“我玩不了了!”沈如晗虽然这样说,但脸上还是咧着化不开的笑意,快步跑到张嫣所在的地方,说道:“毓姐姐来了,正在馆长那儿报告呢,我刚刚过去,罗先生让我过来先帮毓姐姐整理一下床铺,她今天就搬进来,跟咱们住一个院!”
供小娘子们入住的屋舍统共有五个院,一个院有四个小舍,一个小舍四个人,也就是一个院子里能住十六个人。
张嫣和沈如晗她们这个小院十六个人都已经住满了,哪里能腾出来床铺给风毓住?
不等张嫣开口询问,身后就响起了动静。
张嫣和沈如晗同时回头看过去,正看到同小舍住着的魏红妆正吃力的搬着自己的铺盖往外走。
张嫣心里就明白了,风毓要住进来,所以只能让一个人搬走,这个人就是魏红妆。
她对这个安排感到不舒服,以为这是沈如晗跟罗先生要求的,脸上的笑意旋即收敛起来,说道:“是你让红妆搬的?”
沈如晗惊讶的张大嘴,摇摇头道:“不是不是,我什么都不知道!”
张嫣相信沈如晗这幅模样是没有撒谎,伸手拍了拍她的肩膀,从秋千架上跳下来,快步走向魏红妆。
“红妆,你要搬去哪儿?”张嫣问道。
魏红妆脸色也有些不好看,只淡淡的扯了扯嘴角,应道:“罗先生让我搬去后面的院子的小舍住,没事儿的,我住哪儿都一样!”
张嫣看她自己都不争顺从,也没有必要为人出头,再说那个占了魏红妆铺位的人,是沈如晗的好姐妹,她也不想为了这个问题,跟沈如晗不愉快!
“我们帮你吧!”张嫣笑笑,招手让沈如晗过来,三人一块儿帮着魏红妆将铺盖和衣服包裹等物事送去了后面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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