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道理讲,云知禾和背后的人准备的证据的确很充分,一时间,萧铎根本找不出任何突破口。
于是他十分明智的将这问题抛给了陆沉。
场上,没有人说话……
陆沉低垂着脑袋,宋锦洛站在一侧,只能看到一片浓如鸦羽的眼睫,看不到他眼底的情绪。
但宋锦洛却能明显感觉到他在思索,更准确的是,是权衡……
他在权衡什么?要不要替萧铎反驳云之禾?不,他这样的情绪更像是那种……宋锦洛突然看向地上的这一堆信笺……
这些信,难道不全是捏造的?
这萧铎真的和别国的人在传信?不可能啊……萧铎没这个胆子啊,等等,打个比喻,这信笺的内容有一半是真的,可传信的人……如果不是萧铎呢?
原来如此,宋锦洛这cIA明白陆沉的意思,他应该是发现了这信笺不对劲,但他知道传信的人不是萧铎本人,所以他刚才应该是在想要不要救萧铎,还是让萧铎成为鱼饵,顺藤摸瓜摸出他手下的奸细?
没过多久,陆沉开口了,他单手撑着太阳穴漫不经心的道:“萧掌柜,好好想想,别人说你通敌卖国,你应该拿出证据来反驳,让本王相信你,而不是这般看着本王……没有证据,本王如何断?还是你希望本王去找证据替你洗脱嫌疑?”
唔……陆沉这话的意思就十分模棱两可了,没有任何表态,宋锦洛几乎可以断定,这厮并不相信萧铎卖国,所以他这话的意思,是让萧铎自己证明清白。
宋锦洛默默地翻了个白眼,这就是上位者的态度么……这个时候不是应该施以援手?
“萧掌柜……”宋锦洛突然开口,打破了场上的寂静。
随着她说话,场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朝着她看了过来,就连陆沉也向她投来了目光。
只是目光中没有责备或者什么,而是带着些许玩味,歪着头那样看着她,那样的目光中仿佛带着赞许,带着明了,就好像他很清楚她要干什么。
宋锦洛手里捏着一张信笺继续看着萧铎笑着道:“这些信笺内的内容皆是你如何和流云国密谋暗害北齐之事,里面句句所写都是杀头诛九族的大罪,可我没想明白,这样关乎抄家灭祖的罪证,你们放在这样简陋的信封也就罢了,那你和别人密谋合作,不得交换一下最贴身的,或者是能证明对方身份的东西吗?譬如玉佩或者其他的…… ”
她娓娓道来拖着最后一个字的字音:“当然,这种东西,是需要这个自称和你以书信往来的人提供的。毕竟……是他说你和他合谋,是以他必须得证明他说的是真话。”
她这一句话瞬间让萧铎混乱的思绪理清,萧铎朝着陆沉俯跪在地,道:“王爷,云姑娘所说之事,草民绝对没有做过,既然云姑娘所抓到的这人说我和他们合谋,那必然应该有我的贴身之物作为证据,而不是弄一些别人皆可以仿造的书信。”
云知禾怒道:“你在胡说什么?宋……”
这句话,并非是对着萧铎的,而是对着她宋锦洛的。
只是,她名字还未叫出口,却不小心对着陆沉冰凉的神色,最后的话音被她全部咽了回去。
宋锦洛上前一步:“云知禾,这里是大理寺的公堂,声音大是没有用的,凡事讲究证据,若是萧掌柜真的和别国联系出卖北齐,请你证据拿出来……”
云知禾瞪了她一眼,咬唇怒道:“你的意思是,我得将流云国那个和萧铎联系的人抓过来,才能定萧铎的罪?”
“也就是说,你现在没有确实的证据。”宋锦洛挑眉道:“那么……这个叛国之罪暂时就无法定论了。”
“你……”云知禾怒气冲冲的瞪着她:“金陵城下毒案和萧铎叛国就是一回事,下毒是他叛国的证据。这两件事本就是一个案子,今日他萧铎敢因为此事来报官,按照你的逻辑,他是不是应该……啊……”
变故在这一刻发生了,十分激动的云和禾话说到一半,突然捂着胸口惨叫一声,下一刻一口鲜血吐了出来,要不是一旁的侍女眼疾手快的扶着她,她指定就倒在地上跌成狗。
跪在陆沉前边的萧铎脸都吓白了:“不……不是……这不关我的事啊,我没下毒。”
宋锦洛忍不住有些嫌弃的看了萧铎一眼,心道,肯定不关你的事啊,这云知禾一看被人故意下了毒,看来她还是高看云知禾了,搞半天这新侍女还是陆沉的人,她刚才看的分明,云知禾在指控萧铎的时候,是那个圆脸的侍女趁着所有人不注意对她下毒。
这算什么?引蛇出洞后……就把人一网打尽?
宋锦洛表示有些无法理解,但是这是在公堂,她也没说什么。
很快,云知禾便昏了过去被侍女扶着回了别院,而萧铎则白着脸还在解释:“摄政王……草民发誓,这真的和草民没关系,草民也敢以人格,不……以萧家百年清誉发誓,我真没给他下毒。”
陆沉笑了笑,淡淡的道:“慌什么?没人说是你下的毒,本王这个义妹身体一向不好,刚才太过于激动,导致身体出了些状况,不过现在看她的样子是没办法再来堂上与你对峙了。”说着话,他转头看向高位上的郑之昂:“郑大人,现在……该如何呢?”
郑之昂只愣了一瞬,虽然并未想明白,但到底在官场浸淫多年,哪里会不明白呢,于是赶紧道:“摄政王,依卑职看,现在这案子没法审了,不如先暂停审理,不过毕竟这写日子以来金陵城内人心惶惶,卑职的意思是,在萧掌柜彻底洗清嫌疑之前,之前抓在镇抚司的人不能放。”
这话说的可谓相当有意思,一群人在大理寺折腾了半日,所有的一切都没有改变。
别说已经晕过去的云知禾,就连两位跟过来带着自己目的的皇子也没捞到任何好处,萧铎也是被吓的面色煞白。
陆沉点了点头:“嗯,郑大人此言,本王深以为然。”说罢,他便要离开,宋锦洛跟在他身后刚走了两步,身后再度传来萧铎的声音:“摄政王……”
“萧掌柜还有事?”陆沉回头。
萧铎赶紧上前来,在陆沉前方跪下:“摄政王,草民今日在来大理寺前,已经派了所有商会的掌柜带着银子去了所有买了清香丸的人家里去协商赔偿问题。”
“嗯……”陆沉不轻不重的嗯了一声。
萧铎继续道:“如果……草民是说,如果就此事草民能与这些人达成和解,摄政王您能不能高抬贵手放了那些被抓的人?”
闻言,陆沉缓缓捏着荷包的指间一顿:“萧掌柜这是哪里话?抓人的是镇抚司,那是他们的权利,如果彻底查清此案与他们无关,镇抚司自然会放人。”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萧铎自然不敢再说什么,只能跪着挪开了一条道,听着车轮转动的声音渐行渐远。
直到二人离开大理寺很远,宋锦洛都一直捏着陆沉的袖口不松手,本来之前出了大理寺就应该上马车的,但宋锦洛没有松手,陆沉便也没说什么,十分顺从的跟着她的力道一点点向着无人的街角而去。
及至转角处,宋锦洛却是猛的一下转手,单脚抵住转动的车轮,然后右手捏住陆沉的脖子,双眸带着寒霜:“说……为什么要这么做?”
她终于忍不住了。
相比起她的愤怒,陆沉眼底晏是一片清辉,没有丝毫被人莪术脖颈的自觉,甚至在和她对视的时候,眼底还带着些许散漫的笑意:“洛洛这般可是有点让人伤心了,这好好的,做什么这么问?”
指间的力道又加了几分,宋锦洛怒瞪着他,又问了一次:“回答我,为什么要这样?”
陆沉回道:“你觉得萧铎无辜吗?”
宋锦洛道:“最起码,云知禾不无辜,我说过,等她把江南的灾银筹到手,我会杀了她。”
“可下毒并非云知禾。”陆沉道:“洛洛,很多事情并非你所看到这般,有时候,见山并非是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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