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何选了皇后的人开刀,皇后便不会让其余的人留在王府?”风声有些不解:“还有,王妃娘娘为何要问那些人详细信息?那些信息在身契上不是都写了?”
皇后乃后宫之首,即便是要拿人开刀,也应该是其他地位略低的妃嫔,怎么第一下却是将皇后母家的人给赶走了。
且皇后是出了名的小心眼,这到时候还不得惹出一堆麻烦事?
陆沉漫不经心的看着官道两旁不断后移的松树枝,回道:“因为自己母家安排的眼线都被赶出去了,皇后怎么会心甘情愿看着别人的人留在摄政王府,她自然是要出手干涉的。”顿了顿,又回了风声另一个问题:“问信息并不是真的想知道,毕竟王府新来的下人那么多,而且她原本的计划便是将人弄走,是不可能去记的,至于为何要弄的那样隆重,不过是给人一种心里上的震慑,让他们不敢撒谎而已。”
他虽然将此事说给宋锦洛听,但也没真的想让她独自一人面对,毕竟这王府这些年是什么状况他一清二楚,之前不管是因为人在边疆,且这几年他双腿不良于行,他没那个心思管。
反正他派了暗卫守着,那些人是掀不出什么风浪的。
这一次他便想着让宋锦洛先试试,若是她遇到问题,自己自然会出面为她撑腰。
可没想到皇兄却突然让他出发江城,是以他还是有些不放心的将鹤唳留了下来,可没想到……他这位新王妃,不过一日时间便将此事安排的明明白白,该遣的遣,该打的打,将府中所有奴仆分工做出调整,杜绝在同一岗位偷奸耍滑的可能,平衡分解所有人原有的势力,将所有人打压一遍后,形成威慑,下一步便是施恩,涨薪加俸之类。
诚然,这些招数许多贵族培养的主母都会,但是最让陆沉佩服的还是宋锦洛对林怀所做的一切。
这些年他都快将林怀忘了,原以为将人带回王府每月发俸,可他到底疏忽了底下人会克扣,中饱私囊,想必林怀这些年日子不好过,没想到宋锦陆不仅打听了林怀的全部信息,甚至还给出了最佳的解决方案。
将林怀的老母接到王府赡养。
林怀是什么人,是当年在边疆为北齐上阵杀敌的银甲军,这样一来,此事一旦传出,势必会鼓舞士气。
陆沉脸上笑意止不住的漾了出来,想来不用多日,整个王府便能一干二净,且……整个金陵城都会知道,摄政王妃是个体恤下人菩萨心肠的人。
他指间无意识的敲击着膝盖,心想,此事处理的比他想象的要漂亮许多,他见过许多面的宋锦洛,夜色下满身狼狈,杀人不眨眼,对着尸体念阿弥陀佛的她,也有因为害怕瑟瑟发抖对着他讨巧卖乖故意谄媚的她,更有清绝冷酷一招制敌不留后患的她,但这般兵不血刃,杀人诛心的宋锦洛,让他觉得更加的吸引人。
好似不论在什么样的境地,她都会有全新的面貌来面对一切。
这次,风声终于听懂了。
不过,这也让他不免有些担忧:“王爷,您这会又不在金陵,若是皇后被王妃发难,这可怎么办?”
闻言,陆沉眉眼微眯,敲击着膝盖的动作一窒,冷哼道:“她不敢!”
话说宋锦洛将王府重新整理一遍后,因为用脑过度,整个人累的不行,吃了晚膳后,便回到卧房内坐在桌边,任由着映鱼给她拆发,洗漱,然后便躺在床上不省人事了。
第二日,她刚起来,正想去佛堂抄经书来着,便听到外面响起映鱼的声音:“扶光姑娘怎么会来此?”
扶光道:“我奉公主之命,来找望妃娘娘帮忙的,不知娘娘此刻在何处?”
宋锦洛将门打开:“怎么了?羡玉让你来找我是因为何事?”
扶光微微躬身,行了个礼道:“王妃娘娘,公主她……”不知道为何,扶光话说一半,忽然顿了顿,随即道:“那个,王妃娘娘,奴婢有些口渴,不知道能否讨杯茶喝?”
宋锦洛笑了笑:“自然可以的。”
映鱼道:“我去给你倒茶。”
“映鱼姑娘……听说你最擅长的是江南一带白茶点汤,不知道今日有没有那个荣幸喝一杯。”扶光笑着说道。
映鱼愣了愣道了声自然可以便转身离开,心道不是说公主需要帮忙?怎么会刻意让她泡一壶工艺最为复杂的白茶点汤?这会不着急了?
宋锦洛若有所思的看了一眼扶光,没说什么,问道:“公主可安好?”
扶光回道:“多谢王妃娘娘挂怀,公主很好。”
“那……”宋锦洛看向她:“你刚才说公主找我帮忙,却是何事?”
扶光叹了口气道:“奴婢喝完茶,便带您过去。”
待宋锦洛出府的时候,已过了小半个时辰,马车在青石板的街道上一路狂奔,她掀开马车的窗帘,朝外看了一眼:“这条路……是去吴府的?”
扶光回道:“是的,王妃娘娘。我家公主此刻就在孙府,那个吴府少奶奶……”
话说一半,扶光神色中闪现出一丝不耐,没有说完,但宋锦洛已经明白是什么意思,做不过就是孙柔柔被打了,或者是家长里短之类的,这个孙柔柔也算的上是个千年奇葩,恋爱脑级别高到会无时无刻自我pUA的地步。
本着尊重他人生活习惯的人生信条,宋锦洛从来没生出过拯救别人的信念,只是作为医生,且羡玉又求到她面前,这个孙柔柔若是被打了,救治一番倒也是可要的。
纵然来之前她心里想过孙柔柔会被打成什么样,可当真的看到现场的时候,宋锦洛还是有些不可置信。
孙柔柔全身都是血,四肢上是深深的勒痕,发丝散乱,脸上皮开肉绽跟毁了容一样,奄奄一息的靠在院子中央的大树根下,羡玉像护着小鸡仔一般将她护在怀中,正小心翼翼的给她喂着水,可惜,昏迷中的孙柔柔却没有一点反应。
一旁,公主府的护院各个手持长刃,将吴永年押在地上,反绑着。
见到宋锦洛,羡玉瞬间喊道:“宋姐姐,你快来看看,柔柔她……她好像不行了。”
“别慌,我先看看。”宋锦洛走了过去,安抚似的拍了拍羡玉的手,随即捏着孙柔柔的脉搏一探。
瞬间,她皱了眉,脉搏弱是像飘在半空的轻雪,稍微不注意根本探不到,她往别处再看,发现她脖子上还有一处深深的勒痕,是十指掐上去的印子,已经变得深紫,且她全身上下淤青之处不计其数,上次接好的肋骨再次被打断,刺进了心脏,腿骨断裂进而坏死,上次剖腹产做的缝合也被可以用刀再次划开,圈圈鲜血不停的下腹上浸透衣衫,冒了出来……
她不着痕迹的掀开衣衫看了一眼,肠子已经露出来了,而且露出来的地方已经坏死,显然这伤口不是今天造成的。
见她神色紧蹙,羡玉彻底慌了:“宋姐姐,柔柔怎么样?求求你,救救她好不好?”
宋锦洛面色平缓的收回了手,淡淡的道:“羡玉,有什么话待会她醒了赶紧和她说了吧。”
说罢,她掏出银针给孙柔柔止血,然后去一旁坐着去将空间的药丸拿出来,示意扶光去厨房端一碗干净的温水。
羡玉一听,脸色煞白,眼泪唰一下夺眶而出,她愣了半晌,脑中全是小时候柔柔和她在一块的场景,她被母妃责罚,是柔柔端了好吃的看她,她贪玩掉到湖里,是柔柔第一个跳下去拉她,却差点自己淹死。
这样好的一个姑娘,现在却被这个畜生生生的打死了。
她目光一愣,满含怒气看向吴永年,上去就是一脚踹在对方身上:“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你为什么要这么对柔柔?她为了抛弃一切,你为什么要这么对她?”
吴永年被踹的翻滚在地,眼见着羡玉公主拖着长刀要砍他,赶紧逃跑,却被一刀划破了肩膀,倒在地上,挣扎间嘴中的破布条磕了出来,他喘了口气一边跑一边道:“公主饶命,我不想打她的,我就是一时气糊涂了,柔柔是我的妻子,我知道错了,我会改的,求公主饶命。”
一旁,老夫人被人摁在地上,见状大哭:“我的儿呀,天啦……公主要杀人了。”
“饶命?你还知道柔柔是你的妻子?她才给你生了孩子,但凡你有一点人性你都不可能对她动手。”羡玉红了眼,一刀刀砍向吴永年:“改?那本公主给你机会,去地狱改吧。”
“不要……公主不要!孩子还小……柔柔已经不行了,难道公主真的要杀了我让孩子失去父亲吗?”吴永年奋力逃窜,脚下一滑,直接磕在地上,羡玉愤怒的一刀刺了过去。
吴永年害怕的大叫,长刀浦的一声刺破骨肉,下一刻,宋锦洛却听到了羡玉慌乱的喊声:“柔柔……”
宋锦洛回头看去,却不知道昏迷的孙柔柔何时醒来,一下扑过去挡在吴永年身前,心口处插着长刀,神色哀伤的看着羡玉……
“公……公主……求求你……放过……过相公吧。”说完,便双眼一闭,没了气息。
声音气若游丝,却像千斤重铁一般砸进了羡玉的心里……
宋锦洛只觉得眉眼止不住的跳动,一股莫名的怒气充斥着胸腔,她也不知道为何愤怒,这明明就与她无关。她大可一走了之,只当自己没来过。
可是在羡玉一声声悲愤的哭声中,她还是叹了口气,捏着银针刺入孙柔柔周身的几处大穴,然后对着羡玉道:“抓紧,她还有一盏茶的时间可活。”
说完,孙柔柔便再次醒了过来。
羡玉跪跌在地,脸色煞白如纸:“柔柔……你干什么?你为什么替他挡在前面?”
吴永年看到挡在身前的孙柔柔,眼底闪过一丝慌和不可置信乱:“柔柔……”
听到吴永年的声音,孙柔柔费力的抬起血肉模糊的右手,想触碰他的脸,可却在见到对方露出的一丝躲闪后,神色一暗手腕便收了回来。
她看向羡玉,目露哀求:“孩子需要……需要……父亲……公主……求……求……你了。放过……他……好不……好……”
羡玉哭着道:“柔柔,你怎么那么傻呀,他这样对你,你还要我放过他?他到底折磨了你多久啊……你为什么不让人告诉我?”
可能是因为太痛了,孙柔柔眨了眨眼睛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开口:“我……我出不去。”
“是我不好,柔柔……我不该同你赌气的。”羡玉哭的伤心不已:“我不该不闻不问,如果我守着你,你就不会……这畜生也不能对你下这么狠的手,都怪我!!都怪我!!!!”
孙柔柔艰难的摇了摇头,又咳出一口血泡:“公主……不……不怪你……我……我想看看……孩子……”
羡玉赶紧让扶光去房间将小孩子抱了出来,可等扶光再次出来的时候,却发现孙柔柔已经彻底没了呼吸,望着孩子所在的方向,睁着眼睛咽了气。
她伤的太重了,没等到看孩子便永远的闭上了眼,即便羡玉如何的哭喊,孙柔柔再也没有了任何回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