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聘礼数目实在过于庞大,宋锦洛连带着映鱼六人,清点了整整一下午,到月上柳梢,才将数目清点完毕。
青砚和弄墨二人则负责将东西入库摆好,还好午时之后,陆沉派了摄政王府的六名小厮,帮着二人抬东西,即便如此,几人的腰都快累折了。
直到最后一箱东西入库,几人才稍稍喘了口气。
宋锦洛让飞花给几人倒了茶水,又让映鱼从房中拿出了几袋碎银:“辛苦几位了,这些几位拿回去吃点酒。”
摄政王府的六人哪敢收她的钱,今日圣上亲笔御书替摄政王下聘,而摄政王本人似乎也极中意这位宋家四姑娘,从王府中又拨了聘礼,还让王府总管亲自送了过来,这都不算,还不远千里,自边关将爱宠运至金陵宋道四姑娘的医馆中,这姑娘便是日后王府的女主子,便是他们以后也要仰仗的人,虽说她之前在金陵城中名声极差,可这些日子,风声翻转。
四姑娘不仅得皇上圣旨赐婚,连摄政王都待她不同寻常……
瞧着他们诚惶诚恐的样子,宋锦洛心知,摄政王府的奴才,今日又被派来替她做事,想来都是极周到的人。
但是别人不要,她不能不给,银钱上的礼数,她向来是舍得的,于是便笑着道:“一点碎银子,也不多,全当是给几位的喝酒吃茶点的,你们若是不收,下次我怎好意思再劳烦你们?”
几人这才笑呵呵的接了银钱,下次……几人听的那是心潮澎湃,这可是王府未来的王妃娘娘,这个下次,意味着他们还有机会为王妃效劳。
这让他们开心不已,纷纷接过银钱只道,愿意为姑娘差遣。
待众人离开后,宋锦洛长长的舒了口气,她捏了捏眉心,和一众人眉飞色舞的神色不同,她眼中情绪极淡,闪过一丝疲累。
不过想着大家忙了一整日,而映鱼和青砚跟着自己在军营也忙了许久,便打起精神道:“去,让一线天做一桌酒席过来,咱们今日好好吃一顿。”
飞花和逐月闻言,高兴的跑出了府。
一线天的酒席做的很快,半个时辰,便派人将酒席送到医馆后院,宋锦洛付了银钱,将还在背书的小五从房间叫了出来,小五一见这么多吃的,高兴的直拍手。
主仆尽欢,妙手医馆的后院一片欢声笑语。
吃饱洗漱过后,她又去后院给大老虎喂了一只活鸡,这才回到房间倒头睡下。
她是不太懂古代的娶亲的程序,是以也不怎么放在心中,左右皇上看着,陆沉似乎也有意娶她,虽弄不懂个中缘由,但现在这个节点,她不会去反抗。
总之,一句话,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若是陆沉有别的心思,想利用她什么,无伤大雅的她可以置之不理,但若是她实在做不到的,反正最后一条路,她已经给自己安排好了……
盘着佛珠,她带着一腔化不开的思绪渐渐睡了过去。
第二日一大早,医馆后院的众人便开始各自忙碌起来,青砚负责送小五上学,一大早便出了门,弄墨则在后院练武,映鱼和逐月将去前面开门,飞花则在厨房忙碌起来。
只有宋锦洛独自一人抱着煤球还在房间内酣睡。
不多时,一阵匆忙的脚步声朝着后院跑了过来,映鱼慌忙喊道:“小姐……”
宋锦洛其实早就醒了,只是不想起来,在床上假寐而已,闻言弹射而起:“进来。”
映鱼推门而入,神色有些慌张:“小姐,今日一早,银甲卫押着人进了镇抚司。”
宋锦洛揉了揉有些发疼的太阳穴,然后起身下床坐在梳妆台前,映鱼上前给她洗漱梳妆,净完面后,宋锦洛随手捏起桌案上的一只白玉簪子问道:“可看清楚,押了几个人?”
映鱼一边梳头一边道:“两个,其中有一个是虎子。”
宋锦洛长长的叹了口气:“进了镇抚司的,大抵是出不来了。”
映鱼回忆着军营中憨厚真诚的虎子,心中有些不忍:“小姐,镇抚司的犯人,若是被审死了,一向是草席裹身,扔到城外乱葬岗的,若是可以,奴婢能为他收敛尸身吗?”
宋锦洛笑了笑:“我以为,你会想让我救他的。”
毕竟当时在军营,映鱼和虎子似乎相处的不错,所以那日蝴蝶停在虎子身上的时候,她才会有些错愕。
“奴婢知道的,这是摄政王要抓的人,他是奸细,奴婢是分的清的。”映鱼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宋锦洛拍了拍她的手:“如此也好……”
可不知道为何,她总觉得映鱼的神色不大对劲。
但是想着这几日多有劳累,便也没问什么。
至此,主仆二人未再多言,吃过早膳,宋锦洛便捧着一本从空间内寻到的师傅编撰的中华医药大典翻看起来,昨日因着宫中下聘,王府送礼的事情,妙手医馆一下成了朱雀大街的网红景点。
许多人路过的都会多看两眼,却仍旧无一人进来看病。
她倒也不慌,新店么……没人来也正常。
正当她看的津津有味的时候,突然闯进来一群穿着飞鱼服的人,为首的一身枣红色的飞鱼服,头戴黑色乌纱帽,腰间斜跨长刀,个个神色炳然。
青砚迎了上去:“各位官爷,这是?”
领头的人五官俊朗,昂藏七尺,神色冷傲,看也不看青砚,对着四周扫视了一番,问道:“谁是映鱼?”
宋锦洛放下书,走出柜台:“不知各位找映鱼做什么?”
这些人一看,就是镇抚司的,只有这个机构的人会穿飞鱼服,只是他们怎么会找到她这里?且话不多说一句,就问映鱼……
映鱼放下手中整理好的药材,被这阵仗吓的脸色煞白,不知所措。
飞花和逐月二人,尽管也吓的瑟瑟发抖,可还是将映鱼藏在身后。
镇抚司乃宫中锦衣卫之下设立的统管侦查、逮捕、刑狱、审问的机构,分南北两司,一个在金陵替圣上分忧,另一个则常年在外巡视,两所都拥有自己单独的诏狱,他们所行的一切,都隶属于皇帝,其他任何司法机构无权过问。
所以,他们的信息网遍布全国。
领头的人是南镇抚司的指挥史韩尧,他看了一眼宋锦洛,知道她便是最近金陵城风头无二的宋家四姑娘,是皇上亲自下旨赐婚,未来的摄政王妃,只是如今到底还未嫁入摄政王府,他虽然不会怠慢,但到底不会对着一个平民行礼,于是昂着头道:“镇抚司近日抓获两名奸细,在其中一名奸细的身上,搜到了一个刻着鱼字的木簪。”
说着话,他将一只木簪拿了出来,宋锦洛瞅了一眼,便扫到了木簪的隐蔽处,刻着小小的鱼字。
映鱼从里处走了出来,咬着唇,目光微微有些泛红,只盯着木簪,却是没有言语。
宋锦洛知道,这不是映鱼的簪子,她从未见映鱼戴过,便道:“大人,这簪子……”
可她话未说完,却见映鱼将木簪拿过来道:“这是我的,不知大人有何吩咐?”
宋锦洛眯着眼看向映鱼,这不是她的簪子,而且,映鱼说话的时候刻意躲避她的目光,很可疑,她默默在心中下了结论。
她嘶了一声,这俩不过在军营刚认识,多说了几句话,映鱼给虎子也不过就是上了几次药的关系而已,虎子为什么会做这个木簪,上面还刻个鱼字?
睹物思人?
什么时候发生的?她上山的时候??
不对,这个簪子有问题,看上面的刻痕是新的,且痕迹有些仓促,且刻好了为何没送出去?反而带到镇抚司又让别人发现?
她看向一旁抿着唇,有些懊恼的青砚,决定待会仔细问下,她离开军营的几个时辰,到底发生了什么?
韩尧见她如此坦诚,冷笑一声道:“此事事关金陵安危,本官须将你带回镇抚司。”
映鱼答的干脆:“好的,我同你去。”
宋锦洛想说的话卡在喉咙,摇了摇头,没有说话。
她看了映鱼一眼,映鱼朝她跪了下来,语气中略带抽噎:“小姐,我只是……”
宋锦洛跳挑了挑眉,打断她的话:“我明白,不用说了。”
说完,她看着韩尧:“大人,镇抚司拿着证据带人上堂问话,我能理解,亦愿意配合,虽然镇抚司一向被人视为地狱,有去无回,但我相信圣上钦点的衙门,绝不是滥杀无辜之地,所以我也希望我的婢女能安然无恙的回来。”
说罢,她停顿了一下,嘴角勾起一丝笑意,继续道:“大人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知为何,一向冷血残忍,惯用镇抚司八十一道酷刑的韩大人,面对这样的笑容和十分和煦的语言,后背却陡然生出冷汗。
不过是个女子,纵然得了圣喻,成了摄政王妃,但也只是一个女子而已。
他在怕什么?
可是,当他的视线触及宋锦洛手腕上盘着的黑色佛珠,那是。。玄恩大师的黑玉菩提。。。
韩尧皱眉,不自觉的退后一步,握着长刀的指间不自觉的收紧,下意识的回道:“只要常规问询,若是无事,自是不会为难。”
他极力克制着声音,让自己一如往常的不近人情,维持镇抚司高高在上,凶神恶煞的形象。
待一众凶神恶煞的人离开,飞花和逐月急的差点哭了出来,飞花焦急的道:“小姐,这可怎么办?”
青砚依旧不说话,弄墨在一旁干着急。
宋锦洛抬手道:“放心吧,她不是奸细,只是带过去问个话而已,很快就回来了,没事的,都去忙各自的事情。”
话是这么说,可待众人散去,她还是将青砚单独叫了过来。
“说吧,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