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伯仁在最后一刻,领悟了兵法。免于先胜后败,输得一干二净。
答案一直放在那里,不跳出去,用全局的视角来考虑,就免不了被人下套。
清清楚楚地见到自己的援军在烟花下面覆灭,龙铁心再也坚持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昏厥过去。
随后就是塌方式的大崩溃,这些人一个也没跑掉,尽数成了战俘。
胜了这一战,常伯仁锋芒不减,先是杀到马家堡,让其彻底臣服,反手就杀到南阳,携着大胜之威,又拿下一块土地。
上蔡城挂起了彩灯,韩楚现在坐拥南阳、苏州,实力之强劲,在义军中已经坐稳了前三。
冯全带着部队回下京,韩楚却不打算接管苏州城。
因为少府要在苏州城开一处分支,他还要左手倒右手,换点好东西出来。
韩帅府现在可谓十步一岗,五步一哨,防卫森严。
但总有人能进得来。
子夜,书房。
一道白色倩影闪了过来,是个熟人。
“韩大帅可知自己的处境?”秦若思无喜无悲道。
韩楚抬起眼皮,瞧了她一眼,“秦仙子,你又是何人?”
秦若思那好看的俏脸上,多出三分愁意。
方才那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对,她一时间又没发现到底哪里不对。
真是奇哉怪也。
“我是慈航静斋的传人,秦若思。”
话音刚落,秦若思脸上升起两道红晕,她发觉自己傻乎乎地,被韩楚一句话,戏弄得不知天南地北。
“韩大帅请自重,若思是出家人。”
韩楚似笑非笑道:“我只是随口说说,你想到那里去了?风摇旗杆,风不动,旗不动,是心动。秦施主,是你着相了!”
秦若思瞪着眼睛,呆萌呆萌的,她自出道以来,除去京城的大魔王,还有谁能把她耍得一愣一愣的?
深吸一口气,“韩大帅现在实力太强,阴葵宗的阴后妖女都盯上了你,下京的文大人也上书朝廷,要给你请封镇南王。”
“那折子递上去了么?”韩楚赶忙问道。
昭阳要是看见了这道奏折,肯定会把他所有布置抛之脑后,直接给韩楚封王,让他进京面圣。
秦若思终于取得了些许的主动,笑道:“若思让如净师兄去把它截下来了,大帅不必担心。”
韩楚松了一口气,忽而想起什么,说道:“麻烦秦仙子给南阳和苏州境内的大小和尚递个话,让他们把自己寺庙里面的田产,整理清楚,都交出来。来年春天,我不想还有流民。”
秦若思听到这句话,简直难以置信,他是疯了么?
“我没疯,土地兼并成这样,世家占了六成,你们占了三成,皇亲国戚占了一成。我练兵的时候,可是和兄弟们讲好了的,让他们家家户户有田种,人人有衣穿。”韩楚淡然道。
看着韩楚朴实无华的眼睛,秦若思幽幽一叹,“你这又是何必,我只消把这句话宣扬出去,大帅明天就是举世为敌。”
若是真的要这么做,那等同于触动了所有统治阶级的利益,除了他手下那一帮士卒,没人会帮他。
“尽是纸老虎,挡不住韩某一刀。”韩楚笑道。
若是没有发现常伯仁,或许他还不至于把意图展现地这么露骨。
但是没有如果,韩楚相信常伯仁的军事能力已经足够抵御绝大多数威胁。
而且他是强盗出身,家里没地,全家人都死在一场大饥荒里,很痛恨那些大户人家,真要打土豪分田地,他第一个支持。
“韩大帅再怎么厉害,终究只是肉体凡胎,扛不住大势所趋的。”秦若思劝道。
“或许吧,秦仙子若是没什么事,可以离开了。”
这便是话不投机半句多。
秦若思行了一礼,朝外面走去,就要离开时,忽然听到。
“记得让你的师兄师弟把田亩交出来,我不想拿他们去肥田!”
芳心暗怒,这贼子真是死心不改!
第二日,流言就传遍了苏州、南阳,以及周边地区。
麾下的军士们乍一听,还觉得韩楚挺疯狂的,一细想,不就是平常教的东西么。
本来还以为是大帅打白条,没想到他是真有那个心思。
第三天,南阳世家就一起跳反,苏州也发起了十几次暴动。
韩楚让常伯仁去平定南阳,他本事大,缺点也大,就是嗜杀。
军纪规定不能杀降,那些墙头草世家本来就是不稳定因素,正好给他泄泄邪火。
苏州境内的叛乱,韩楚也没有手软,他让徐成良去做这件事,给的承诺是,以后不会动徐家村。
徐家本来就是苏州赫赫有名的大姓,平日里打架就霸道地很,这次一出手,什么叛乱都奄了。
杀了个人头滚滚之后,韩楚才止住了手,他向来信奉的是以眼还眼、以牙还牙。
敢随便闹事的,一律都杀干净,他们不想和韩楚谈,韩楚又怎么会给他们活路?
又不是说不给他们补偿,连过来要好处的心思都没有,只想着取代韩楚的位置,其心可诛!
血洗两地,算是给韩楚长了名气,得了一个屠夫的恶名。
然而周围一个能打的都没有,他们只恨心有余而力不足,不能手刃韩楚这个恶贼。
倒是有人考虑过让朝廷出马,可是镇守下京的是冯全,杀了他也不敢带官兵过来,更何况那群喊打喊杀的人,和之前宣扬招抚的人,是同一批人。
冯全正和他们对着干呢,实在腾不出手,送一波物资的精力都没有。
苏州城和马家堡直线距离不过五十里,马家堡已经毁了,韩楚打算在它的遗址上,重新规划一个陈下出来。
少府里面的工厂有多么赚钱,所有人都有目共睹。它是皇帝治理朝政的利器。
整个后宫体系被死死地绑在皇权上面,由他们挡着皇亲国戚伸的手。章寒作为少府令,麾下人才辈出,声威日盛,已经能反制整个文官系统。
跟着皇帝的改革走,少府的工厂可以入股,功劳大的能自己开店。
像洪岳山,小洪公公这样的,在陈下有三间厂子,每天日进斗金,不知羡煞多少旁人。
江南处处烽烟,韩楚怎么会把少府放进来,那不是资敌么?
可经过这么长时间的发展,少府的扩张快要到了边缘,丢进去为爱发电的的钢铁直男不够,技术升级迟迟没有到来。
苏州和南阳,便成了新的市场。
那些忍住不动的世家,来找韩楚要说法时,他便把这块肉骨头丢出去。
让别人放弃土地,也得给好处。
光给好处够么?
当然不够,或者是因为肉块不够大,或者是因为太保守,或者是因为太贪婪,总有人想要做成年人的选择。
低头走两步给一个甜枣,刚抬头就给一棒子,循环往复,才能走完这条艰险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