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提高士兵训练的积极性,杨雄特意在军营中间,开辟了一处空地,充做演武场。
此时演武场上,已经有近千名士卒在操练,他们穿着皮甲,走得松松垮垮地,勉强能维持一个阵型。
这样的军队只能算四流,远远称不上精兵。
这群乌合之众,唯一的优点就是平均年纪。
一群在大灾中活下来的青壮有多值钱?
他们放在杨雄手里是不入流的军队,可是放在有资源的人手里,不出半年,就能训练出一支精兵。
这么一块肥肉放在这么显眼的位置,肯定有人早就盯上了。
韩楚要的就是这样,他想融入草寇的大家庭,就得“洗白”。
等杨雄军溃败,他再打着杨雄军残部的旗号,不论是直接被人收编,还是另立山头,别人再查他根底时,自然就会被误导。
演武场的另一头,三个身穿黑色劲服的男子,正在演练刀法。
韩楚停住脚看了一会,瞧清了他们的身法刀术,这才走了过去。
演武场中心筑起一方高高的土坛,杨雄站在上面,瞧到不远处来了一个抱剑少年,面露喜色。
朝旁边的一个红衣美妇笑道:“义妹所言果然不错,杨某打出称王的旗号,四周的能人义士就全赶过来了。”
这位红衣美妇姓安,自称玄清道极娘娘,是苏州近几年来兴起的邪教,杨雄称王建制就是出自她的计策。
“大帅内修文华,外修武德,称得上是天命所归,几个武者投效而已,算不得大事。”
嘴上这么说着,红衣美妇心底却在冷笑。
她是做什么的?唯恐天下不乱的邪教!
怎么会好心思给别人出主意,还发动教众在方圆百里内大肆宣传。
她的根本目的,是引来别的草头王,把弘阳县彻底打烂。唯有乱世,才是邪教的出头之日!
“又来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此战该轮到小弟显身手了吧。”
三个黑衣刀客具是玄级修为,大哥刚刚突破玄级后期,二哥半只脚踩在玄级后期的门槛上。
想要暴揍韩楚的三弟,突破玄级中期不到半个月。
韩楚抱着长剑,顶着杀意走到他面前。
“你为何不出剑?冉某不杀手无寸铁之人。”
“掉份儿。”
言下之意,就是以他的修为,出剑迎敌等于自降身份。
地级老者不知何时出现在演武场旁边,他腰间挂着个酒葫芦,身上全是酒气,衣衫不整,几根长长的黑色胸毛露在外面。
事情办到一半,他忽而觉得有些不对,那是一种莫名的感觉,时灵时不灵。
抱着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的态度,他决定来看看。
没有这份小心谨慎的态度,不论多老的江湖客,翻船的那一天总会提前到来。
“竖子安敢欺我?”
被韩楚言语一激,刀客就忘了黑虎心法的要义,没等到合适的机会,就快步上前,拖刀砍了出去。
刀法讲究大开大合,讲究待机而动,因为刀法相较于剑法缺了一丝灵动。
不出手时,气机牵引锁定强敌,是一只猛虎。
但出手之后,浑身上下都是难以弥补的破绽,如果不能抓住别人的破绽压着打,自己的下场就堪忧。
现在就是这种情况,刀客贯足了十成的气力,长刀挥动的速度突破到了极限,兼杂黑虎心法自带的气势,寻常新手脑子转慢了半分,就会栽倒在这王八刀法之下。
但若是能瞬间做出反应呢?
韩楚微微侧身,剑鞘里的长剑飞出半截,阳光通过剑身折射冲进刀客的眼睛里,令他眼前一黑。
扑通。
刀客摔倒在地,他头冠被切开,头发却没有损伤,只是有些杂乱。可见韩楚剑法的神奇。
“三弟!”
“二位大哥,我没事!”
他从地上爬起来,涨红了脸,“竖子竟敢暗算我,胜之不武!”
韩楚瞧了他一眼,用阳光暗算人已经是手下留情,难不成非逼得给他眼睛来一针?
地阶老者连忙修了修边幅,冲到场上来,“都是自家兄弟,莫要伤了和气。”
老者刚才看到韩楚那般准确的眼力,对身体惊人的把控,以及用阳光暗算别人技巧,便瞧出他是精于刺杀的高手。
“谁和他是兄弟,两位大哥,我们三个摆下黑虎掏心阵,要让这小子知道我们的厉害!”
小门小派难免有些泼皮无赖,若是大派弟子,就会有涵养得多。
现仇现报会伤颜面,秋后算账才是真本事。
韩楚嘴角上扬,眯眯眼,熟悉他的人就会知道,他准备打扫垃圾了。
忽而一匹枣红大马闯入演武场,骑在上面的是一个十五六岁的红衣少女,身形健康富有活力,头后面盘着两条乌黑发亮的及腰长辫子。
“这么长的腿,不去陈下蹬三轮,真是可惜了。”某人心中暗道。
少女不堪一握的柳腰上挂着一条长鞭,俯冲过来,挥出一鞭,目标是韩楚抱着的长剑。
地级老者凑到韩楚身边,迅速地说道:“她叫杨莺儿,是杨大帅的爱女,韩老弟最好让着点她。”
长鞭的声势并不浩大,一个黄级中期的武者会有多大能耐?
不入玄级始终是凡人,突不破人体极限,百米跑不进十秒,标枪扔不出多远,丢进水里也没法龟息。
长鞭甩过来,力道的方向倒是使得挺准的,韩楚非常客气地让长剑探出半个身子,好像是被打飞出去一样。
红衣少女娇笑一声,拨马来到土坛脚下,仿佛得胜而归。
三个没见过世面的刀客已经瞧痴了,他们闭门练武二十七载,哪里看过这样的绝色妖娆。
“韩老弟若是好好表现,大帅说不定就会把他的爱女许配给你。”老者抱着韩楚的肩膀,十分亲热地给他下套。
韩楚干笑两声,往演武场边沿走了走,来到一处寂静的地方,“未请教大哥高姓大名?”
“嘿嘿,老朽姓项,单名一个季字,乡野村夫而已。”老者笑着回答道。
“项大哥莫要哄我,您这样的老江湖,看不出杨雄军的未来?说吧,下家找好了么,拉兄弟一把。”韩楚淡然道。
“韩老弟怎么说出这样一番话来,我项季得了大帅的恩惠,就是那些大户人家的小姐,都是我先吃头汤,怎么会对大帅不忠?”老者吹胡子瞪眼,压低了声音喝道。
“得了吧,您老也不想想,杨雄雇得起我替他探话?”韩楚面不改色道。
“小心总没大错,实话说了吧,附近还有两支力量,一个是马家军,一个是红巾军里的朱毅军。”
“哪个才是好去路?”
“马家军,他们背后是马家堡的人,高手如云,在苏州一带算是一支强军了。”
韩楚听了,把马家堡的名字记下来,有时间再去打探打探。
剿灭乱军和处理社会矛盾差别不大。
朝堂的力量是有限地,不能一次性解决所有问题。这时候剿灭义军就成一门玄学。
失去了对底层情报的掌控,朝堂哪能分得出轻重缓急,乱剿一通的后果,就是按下葫芦浮起瓢。
最后等水下的鲨鱼养大,直接跃出水面,把维持秩序的朝廷一口吃了。
鲨鱼养大需要时间,韩楚要做的,就是看看哪条小鱼有潜质,在它没成长起来以前,捞起来煮熟。
时势和英雄是相辅相成的,把英雄打死,时势就起不了大风浪。
没有足够大的风浪,怎么去唤醒更多的英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