终究,萧泰然摆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随后,颤抖着取出了一枚年代古朴的令牌。
令牌椭圆,其中雕刻着一尊盘踞的凤隼,栩栩如生,让人仅仅看上一眼便不由升出几分敬畏。
但当萧洛颜等人看清其中的玄女宗三字时,却忍不住倒吸了口气凉气。
“老宗主,您……您怎么会有玄女宗的令牌?”
要知道,烟雨阁和玄女宗虽不是敌对关系,但也绝非盟友,正所谓一山不容二虎,私下里虽没有太激烈的冲突,可摩擦也不断。
堂堂烟雨阁领袖,这时候拿出来玄女宗令牌,让众人感到不解。
但话音未落,便见萧泰然翻转令牌,使得原本疑惑的众人脸色逐渐错愕。
原因无他,令牌上的名字,赫然是风吟天!
这三个字,在玄岚地域,可谓无人不知无人不晓,如雷贯耳,比起萧泰然来,还更让人敬畏!
风吟天,从与风雪月同姓便可猜出,此人就是玄女宗前任宗主,如今的太上长老之一!
可以说,除却霸主势力无相宗外,风吟天就是站在玄岚地域武道金字塔的强者!
关于风吟天的威名,实在太多了,哪怕身份不凡的诸多名医,脸色凝重间,还隐约升出抹敬意。
“这块令牌,是风前辈当年还是一宗之主时,赠予我的,他说过,危难之际,凭此令牌,可以去玄女宗找他……”
听到此话,封世等人才算明白,这是要将萧洛颜送去玄女宗寻求庇护啊!
“爹……”
萧洛颜也回过神来,婉音满是不舍。
萧泰然那张干瘪的老脸上,却满是慈笑,伸出粗糙的手掌,轻抚着那绝美却满布清泪的俏脸。
“傻丫头,你小时候不是吵着想让风前辈指导你么?如今能如愿,怎么还哭了呢?”
说罢,萧泰然瞥了眼封世,意思很明显,从烟雨阁势力到玄女宗的这一路,要托付给你了。
以风吟天的实力,如今那些觊觎烟雨阁领袖之位的宵小之辈,倒真不敢上门挑衅。
只要能把萧洛颜送到玄女宗,那就安全了。
而以封世的地位和实力,一路也没人胆敢偷袭。
除非,对方肯冒着得罪名医堂的代价。
然而萧洛颜如何不知道,一旦离别,代表着就是永别。
“爹,女儿不走,女儿要留下来陪你!”
不知是那玉手因为激动而太过用力,还是本就垂暮之年的萧泰然强撑过久,望着梨花带雨的萧洛颜,想强撑出抹安慰,却牵动痛楚,惊出满身冷汗。
封世见状,急忙将父女分开,随后郑重地接过那枚令牌。
不能帮挚友起死回生,就足够愧疚悲痛,那他的骨肉,决不能有半点闪失!
“老宗主放心,若那些暗中小丑胆敢为难封某,正好借机请动名医堂出动!为你清理门户!”
多年的交情,不必多言,萧泰然轻轻颔首,好似了却了一桩心事。
一桩能让他抗衡蛊毒噬心的心事!
但正当此时,却见位长老面露为难道:“老宗主,风前辈他虽实力绝顶,震慑宵小,可玄女宗自己如今也是多事之秋,把洛颜送去,我担心……”
玄女宗的内斗,全玄岚地域都知道,萧泰然自然也不例外。
但听到此,却见他露出一抹笑意。
“老唐,这就是我要托付给你的另一件事,待我死后,告知全宗,不,告知玄岚地域!将宗主之位传给影月峰……”
影月峰?!
此话一出,满屋皆惊。
几位长老甚至顾不得萧泰然的状态,失声反对道:“宗主不可,影月峰的杂碎,早就惦记上宗主之位了!一月前,更是违背宗规,自立少宗主!”
“老宗主,那帮白眼狼,恨不得将咱们杀之后快,宗主之位决不能传给他们啊!”
诸多长老连声反对,身为外人的封世等名医也眉头紧蹙。
影月峰他们也听说过,可以说,萧泰然落得如此地步,他们的嫌疑最大,甚至这些天,萧泰然的宗主一脉,早已和影月峰势同水火。
在他们看来,萧老宗主不是糊涂了,就是想委曲求全,以此保护萧洛颜。
可如此委曲求全,换来的绝不是对方的同情,只会让影月峰更加张狂啊!
众人乱作一团,唯独萧泰然倚靠软枕,苍老的脸上,竟勾勒出高深莫测的弧度。
老者的双眸仍旧浑浊,浑浊到让人看不出其中的深浅。
“我问你们,如今觊觎宗主之位,可只有影月峰一家?”
众人闻言,止住话语,低头沉默,俨然,如今烟雨阁的宗主就是块人人想抢的蛋糕,谁都想独占!
“影月峰那帮宵小虽势大,可其余五峰甘心将宗主宝座拱手让之么?”
此话一出,萧洛颜还没听懂,可诸多阅历极深的老者却赫然惊醒。
老宗主这一招,看似是委曲求全,实际上是给了影月峰一块烫手山芋啊!
萧泰然的任命,其余几峰自然不服,甚至按照烟雨阁的宗规,下一任宗主选择,也不是上任宗主个人能决定的。
到时候,为了宗主之位,烟雨阁六峰,岂不是要撕破脸皮?
而那时,谁还会在意一个翻不起风浪的萧洛颜?
这一招借刀杀人,着实让人意想不到!
封世等人更没想到,都已命不久矣,可萧泰然还能运筹帷幄。
望着笑容渐冷的老者,众人好似感觉那垂暮的雄狮又抬起了高傲又凶戾的头颅,怒视着任何胆敢伤害他掌上明珠的仇敌!
直到此时,众人才回想起来,这瘫卧在床,蛊毒缠身的将死老者,曾经是何等的翻云覆雨,叱咤风云!
“哼,影月峰,你不是一直想要宗主之位么!那老夫就拱手送你,只是,就看你有没有本事坐稳了!”
萧泰然最终的反击,不知会令烟雨阁泛起怎样的腥风血雨。
这其中,或许会有数千无辜弟子因为这一道命令而死,可,与他何干?
宁教我血洗宗门,也休得伤我女儿丝毫!
说完这一切,萧泰然终于老了。
老的再也无法挺直那坚毅的脊梁,气若游丝,就犹如窗边那朵残烛。“老封,送洛颜走……”